第37章 夜哭郎
前方司机专注开车,后座里,暖气充足,谢不宁把围巾解开两圈。
“上次是大衣,这次是围巾,”谢不宁眼尾含笑地歪头,“有种关心叫做‘你觉得我冷’?”
司桷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灿若春华的眉眼,垂下眼睛:“不需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谢不宁抓紧脖子上的围巾,小司脾气见长啊,都开不得玩笑了。
“不还。几万块的围巾,让我多感受一会儿金钱的温度。”他故意把脸埋进围巾里,深吸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啊……真香。”
满满金钱的味道!
自己佩戴过的围巾,被他用脸颊蹭着……司桷羽看了一会儿,撇过脸去。
谢不宁没发觉他的异样。如今小司不记得他了,两人比起以前多了点距离,他找着话题,决定从裴白扬入手。
“司先生,听裴老师说,你平时宅在家不喜欢出门?”
小司似乎的确喜静,出魂那会儿也不喜欢到处乱跑。换作一般人,肯定好奇心爆棚,到处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大概从没遇到这种问题,司桷羽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不是宅,是不想看到那些东西,”
“什么?”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谢不宁愣住。
“不管多好的风景,有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存在,也会变得毫无吸引力。”他微微蹙着眉。
谢不宁卡壳的脑子转动:“你一直都能看到阴间的东西?”
并不是不喜欢出门,而是厌恶被别人看不到的鬼围绕的感觉?
司桷羽点点头,轻描淡写:“从我出生以来就能看到。”
谢不宁想起他关闭的月轮,慢慢问出口:“……但是它们极少能伤害到你,对吗?”
有种人不幸天生开启阴阳眼,比常人能多看到一些东西,不过这种人自身并没有防御鬼的能力,反而会被阴邪的东西盯上。
在天生阴阳眼的人里,司桷羽的情况也属于特异。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和你说过?”
这便是间接地肯定了谢不宁的猜测。
谢不宁含糊道:“能看出来一点……”随即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经常呆在家里,不无聊吗?”
“不会。满足人类日常活动的范围只需很小,而我家很大。”司桷羽客观而理性地分析。
何止是大,一个山头都是你家……想到曾去过一次的司邸,谢不宁馋死了。要是哪天他能买下青崖观的一整座山头,建成全国闻名的大宫观,还用担心没香火?
“我也好想变成有钱人……”谢不宁幽幽拉紧有钱人的围巾,假装自己被金钱环绕。
司桷羽读出他眼中的幽怨:“你很缺钱吗?”
“缺啊。”头顶几尊大神等着我养。
谢不宁都想说,要不你给我投资一下道观吧,怕什么鬼,以后祖师爷罩你。
但他没好意思开口,祖师爷暗示过了,得勤劳致富……
谢不宁大大方方承认缺钱,司桷羽难得犹豫了会,话在舌尖转了几个来回,才说:“我很有钱。”
“……”
这还是人话吗?就差把炫富两个字写到脑门上。偏偏小司是真的很有钱,谢不宁更幽怨了。
好酸哦。
其实司桷羽想说,缺钱的话我可以帮你。但对方身处娱乐圈,难免不会误会。随意的施舍并非尊重,他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没再说话,谢不宁倒不是生气,而是车子走的土路,加之下雨走的慢,一晃一晃,摇的他快睡着了。
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司桷羽看了半天。当谢不宁的头撞到他肩上,又顺势靠上来时,他端坐着一动未动。
肩上的脑袋随着颠簸滑向他的胸口,司桷羽抬起手,快要碰到他的头,谢不宁忽然直起身。
他默默放下手臂。
“快到了吗?”眼睛酸涩地粘在一起,谢不宁脑袋有点沉。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小时已经停了。外面天色昏暗,依稀可见前方的建筑和灯光。
司桷羽说:“前面就是村子。”
谢不宁揉揉眼睛,坐直起来。车子已经开到了村口,好好的猛然一刹,只见前方突然冒出个人影。
如果不是速度慢,怕是直接撞上了。
“什么人?”
司机是个挺魁梧的大汉,立即打开车门下去察看。
谢不宁就着车灯,依稀辨认出,这不是刚来的那天,给他送过地瓜干的邻居大妈?
他也下了车,有他一下,司桷羽也跟着下去了。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差点被撞的人,而是旁边歪七扭八贴了满墙的红纸。
白惨惨的车灯光下,鲜红的纸上用浓墨写着大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
满墙的红纸和黑字,看着怪渗人的。司机一个大汉,谢不宁看到他浑身激灵了一下。
“大婶,你没事吧?”谢不宁转到车头前,关心差点被撞到的人。
何婶也被车子吓一跳,直拍胸脯:“哎哟,没事,没事。我出来的急,没注意看车。”
谢不宁见她手上提着篮子,里面就是一沓和墙上一样的红纸,还有糨糊,不禁问道:“家里小孩怎么了?”
贴墙上的红纸叫做“夜哭郎表”。以前医疗条件不行的农村,碰见小孩夜里啼哭不止,大多认为是撞上邪祟,便书写夜哭郎表贴到桥头、马路边的电线杆子上,因为人多么。
夜哭郎表又叫做“夜啼帖”,以前只贴一张,不过大概后来人们经济条件好了,一次贴个十几、几十张不心疼。大家都认为贴得越多,好的越快……
所以大婶贴了一墙面,大晚上,视觉效果还挺吓人的。
何婶垮着肩膀叹气:“我家小孙子,今天出去玩一趟,天一见黑就开始哭,没个停。”
“我不是没办法,看看老法子管不管用。”
虽然如今医疗条件上来了,但有些农村还流传着夜啼帖。再看村里人对风水也讲究,何婶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婶,你找医生看看不是好的更快么,孩子不舒服最好是去医院吧。”
谢不宁虽是道士,可也不主张事事用念咒解决,玄学和迷信还是有区别的。
何婶却道:“你不知道,村里那棵大樟树下的土地公公一倒,好多小孩夜里都哭个不停,八成就是这事惹的……嗨,你们年轻人都不信这些,算了算了。”
谢不宁跟司桷羽对视一眼。对不起婶儿,我不仅信,我自己还就是专业内人士……
当然这话不好说,他只好叮嘱何婶明天带小孩去医院做检查。小孩说不清身体哪儿不舒服,问题可大可小,仔细点好。
两人重新上了车,司桷羽说:“来时的路边也有。”
贴了那么多,显然不只一家有这情况。一个是巧合,一群就难免让人多想了,难道真和水口树被砍有关?
“明天跟姜导说下,我去看看。”谢不宁到底不放心,若真因为风水出问题,招来邪祟搅扰村里人,他肯定得管。
道教传承至今,祖训就是这样。祖天师入蜀地创立道教那会儿,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听说巴蜀一带有疹气,百姓多生病疫,于是入蜀用符、丹为人治病。
也正是祖师爷心中慈爱,历史上的正一盟威道才会极得人心,被奉为正道。
作为供奉祖师爷的后人,谢不宁骄傲地表示:“我,古道热肠一道士!”
到了租住的房舍,谢不宁把小司带进房间。屋子里开着暖气,舒适得很,一进门他就开始解衣服。
那几个保镖跟着司桷羽寸步不离,一个个站在门口看他脱衣裳。
谢不宁还要点脸的,手卡着:“这,几位大哥晚上想睡哪?我这里恐怕挤不下……”
司桷羽一个眼神,几个便齐刷刷地退出门:“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自己找个地借床铺盖。”
等裴白扬后脚到来,两人已经商量好怎么睡了。
其实谢不宁原先和裴白扬睡一间,因为村里房间不够住么,只能挤一挤。谢不宁想把床让给他们两兄弟睡,不过司桷羽说:“他睡相不好。”
谢不宁只好道:“那我跟你挤一挤,裴老师去姜导房间吧。”
我睡觉老实吗?谢不宁有点心虚了。
“我怎么感觉自己又被打发了……”裴白扬抱着枕头去找姜山。
不对啊,他哥不是来探他的班么?为什么被赶出来的人反而是他啊?
姜山还琢磨着司先生是哪个司,忽然脑子七窍一通,拿出手机刷微博……果然,封面上的两人,一个谢不宁,另一个就是那位“司先生”。
联想到那晚传言司家大公子前去看秀,京城有名有姓的司家,也就那么一个,还跟裴白扬有关系,他瞬间打通关窍。
裴白扬这小子瞒的挺严实,他竟然是司家的人啊。
意识到隔壁屋子里是多么大一根金大腿,姜山对谢不宁着实佩服了,能和这位搭上线,绝对前途无量。
裴白扬抱着枕头进来,一跨进门就抱怨:“我哥居然嫌弃我睡觉不老实,要跟谢老师睡不跟我睡,你说过分不过分?”
姜山立马道:“我睡觉老实啊,你问问金主爸爸还缺人睡不?”
裴白扬:“……”
“导演,你想被潜规则也晚了二十年吧!!”
皆大欢喜,大家晚上都有了落脚的被窝。
第38章 丢孩子
临睡前,看着房间里一张软床,一张木架子床,谢不宁后知后觉地想,反正分开睡,睡相好不好似乎没多大影响……
木架子床是后搬来的,床板更硬,不过铺了厚厚的棉被,也不难睡。
头两晚,谢不宁和裴白扬轮流换着睡。结果裴白扬在木板床上睡一晚,第二天起来捂着肩膀呻/吟,说太硌,被谢不宁嘲笑:“豌豆公主。”
他常年住道观的宿舍,倒是习惯了硬板床,主动提出睡这边。
谢不宁刚上床,司桷羽擦着头发走过来,白色的毛巾,是借他的。
“你睡那边。”
司桷羽站在床边,语气很轻,却不是商量的口吻。
“这床很硬的,我怕你睡不惯。”谢不宁人都躺进被窝了,乡下的棉被都是实打实的好棉花,盖的很暖和,他一时有点犯懒不想动。
再说了,小司看起来比裴白扬还讲究,肯定睡不惯的。
司桷羽和他从棉被下露出的眼睛对上,静谧的夜晚,屋内暖黄的灯光,让人有些恍惚。
他擦长发的手顿住,说道:“你今天拍了打戏,身体需要放松。肌肉长时间紧张收缩,会引起劳损。”
说的还挺有道理,怪不得我最近老是脖子酸。谢不宁麻溜地爬出被窝,不忘贴心地帮小司压好被子,不让热气跑出来。
然后只穿单薄睡衣的他,抱着胳膊下床。没看准踩在地上时,一只脚白皙的脚趾冷得蜷了蜷,飞快踩到另一只脚上。
司桷羽站在他面前,视线避开他的领口。
当天晚上,或许是暖气太足,司桷羽直到后半夜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