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做夫子 第219节

  再说另一边的南闽省,此时也有条不紊地开始检查入场。考场中,有人发现某些学子似乎格外淡定,他们进入考号之中,第一件事便是打扫考号的卫生,打扫好后便坐在里头闭上眼睛养精蓄锐,脸上的表情分外平静,似乎他们此时并不是处于决定命运的关键场所,而是随便一个地方。

  其中年纪大,经了事的考生这幅样子便也罢了,有些年纪轻轻看似第一次入场的却也能如此淡定,此等心性不得不让人叹服。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头次入场了。漳州府的三次模拟考,早已将他们变成了考场“老油条”,此时的他们熟知每一项流程,就连外面看守的衙差什么时间会来送水,他们也猜得很准确。人之所以会紧张不安,无非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一旦未知变成了已知,那些紧张不安的情绪就会慢慢逝去。

  这些学子此刻十分感激楚辞,要不是他们提学力排众议办了三次模拟考,他们此刻恐怕也会如其他首次入场的考生一样惶惶然,心态也会和往常大不相同。一旦变得心浮气躁起来,就一定会影响答卷的心情,到时候会考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想到府中官员们的付出及关爱,漳州府学子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接下来他们一定要认真考试,就以取得功名来报答那些对他们充满期待的人吧。

  ……

  初八日傍晚时分,南江省所有州府的考生才堪堪检查完毕。楚辞翻阅了一下名单,惊讶地发现南江省的考生竟比他们西江省要多出一半,足足有六七千人参加了此次乡试。

  按照往常取仕的人数来看,取中率大概在九十五比一左右,这次皇上允许多取一些人,所以最后张松年和南江巡抚商量出来的取中率大概在八十比一。也就是说,在场的学子中,最后能取得举人功名的,至多不过九十余人。

  楚辞在算清楚之后,再看这些脸上充满了期待的考生们,不禁有一些难受。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应是清楚自己没有机会再进一步的,可他们还是来了,抱着心中那微微的期望来了。

  这些人有的鬓发已饱经风霜,有的尚稚气未脱。这里面有师徒同场的,有父子同场的,甚至还有祖孙三代一同来参加考试的。楚辞难以想象,当他们得知自己落榜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怪不得人们听说某人乃是南江省考上来的时,总会露出佩服之色,实在是他们的竞争压力比之别省要大得多。

  “楚大人,在下瞧你脸上的神色,是否有些不忍呢?”与他一同巡查的正是徐逸州,楚辞之前看他时觉得他才二十五六的年纪,谁知后来一问,才知道他居然三十多岁了,他的孩子竟也有楚小远那么大了,实在叫人惊讶极了。

  楚辞点点头:“一想到他们怀揣希望而来,却只能裹挟失望而去,我就忍不住为他们难受。若朝廷能多取些人就好了。”

  徐逸州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他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考个举人回去光耀门楣。虽然这个愿望在他身上实现了,但看着他爹每次站在他的举人匾额前那副落寞的样子,徐逸州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功名给他爹。

  楚辞见他的情绪也变差了,心中有些愧疚:“徐大人莫要介怀,在下也不过是随意感叹几句罢了。反正无论朝廷再多取多少人,总是有人要为此遗憾伤心的。希望他们能早日认清现实,寻一份事业养家糊口,也好过一年又一年在这乡试场上磋磨时间。”

  毕竟,范进中举的例子,还是少之又少的。

第373章 鸡汤

  有人说, 考试是件很枯燥的事情,几天的时间坐在那样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吃不好睡不好,除了要面对源源不断的考题, 还要为自己的未来忐忑不安。

  楚辞本来也是这样觉得的, 但他现在却觉得, 如果世界上有比考试还枯燥的事,那就是监考了。考试至少还能动脑筋做题, 监考官就像拉磨的驴子一样,在各自划分好的区域转来转去, 一点意思也没有。

  楚辞在现代时一场考试最多不过两个半小时,而现在呢,一考就是三天。虽说副主考以上可以每天晚上都可以回驿馆休息,可是主考官张松年就住在这贡院之中,上行下效, 他们自然也是要待在这里的。

  张大人十分敬业, 一天至少要巡视考场两次,他走便走吧, 每次还都要带着几个副主考一起,楚辞他们也是被迫跟着走了许多路。第一天走下来, 有位副主考的脚都磨起了泡,夜间洗脚时疼得龇牙咧嘴的, 直到涂了药才好些。楚辞没他那么脆弱, 但确实也挺累的, 这南江贡院的面积是大魏朝第一,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国子监的面积,每天绕国子监两圈, 体力一般的人就只有喘气的份了。

  好在张大人自己也有些累了,便把考场分成五大块,每位副主考带两个监考官负责其中一块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就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

  楚辞运气不算太好,他负责的这块区域靠近茅房,只要一阵风吹来,就能隐隐约约闻到那股尿骚味和臭味,熏得人脸色苍白,只想时时刻刻捂着鼻子不让这股味道侵袭进脆弱的鼻腔中。

  监考官都如此,学子们更加觉得难受。考试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地利指的就是考场上的考号,考号有很多间,人们最怕分到的。就是雨号和厕号。

  今年阳光正好,分到雨号的考生是无后顾之忧了,但是分到厕号的却更加难熬了。有些考生一入场,见到自己位置旁边的茅房,就已经万念俱灰了,根本提不起一点精神考试。

  楚辞见此状况也没什么办法,这考号都是随机分配的,分到这种地方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楚辞还是吩咐他们一定要勤倒恭桶,倒掉后再用草木灰刷洗一遍,最大限度避免臭上加臭。

  时间就在这难以忍受的臭味中匆匆而逝,三天一到,考卷收回,楚辞核对过自己区域的考卷数量之后,便将它们塞进了箱子,贴上封条,命人送去内帘,让他们可以尽快分卷誊抄,以免影响后续的阅卷工作。

  第二场,楚辞得以换岗,远离了厕号之后,他的心情也变好了一些。在巡考时也能分心看看考生的试卷了。也不知是特别优秀的考生没坐在这里的还是怎么回事,楚辞一连看了几张,都觉得不太满意。有的文章文笔拙劣不说,就连题目有时候都审不明白,和正确的意思相隔十万八千里远。

  说实话,这次的考题在楚辞看来并不算太难,题目出的中规中矩,截取的部分都是四书五经中较为出名的篇章,让人一眼就能看破出处。也许是因为常听人说南江学子多么多么厉害,楚辞心中难免对他们有些期望过高了,现在一看完全不如他期盼的那样,难免要大失所望。

  第三场考试,楚辞又换到了别处。这次他在巡考之时终于看见了一些答得很不错的考卷,虽然只有露在外面的寥寥数语,但足以可见这些考生的学问学得有多扎实了。其余两位监考官与楚辞有同样的感受,只可惜他们不好在一处停留太久,只能抱憾离开了。

  九天的考试时间转瞬而逝,当最后一场考试的收卷锣敲响的时候,就意味着这次乡试已经落幕。

  待考卷全部收上来后,贡院的大门打开了,出去的人满身疲惫,他们的亲人早就守候在一旁,随时准备扶他们一把。

  楚辞看着他们,就想起了自己当初的样子。不知不觉,他来到这里已经快要五年了。刚来时他还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回到现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越来越少回忆过去了。有时候他会想,前世的一切是否都是南柯一梦?其实他本来就是这大魏朝土生土长的少年郎,只不过误入了他人的梦境之中,以这样玄幻的方式过完了一生,梦醒后一切又回归了正常……

  “楚大人,张大人有事要说,快过来吧!”

  楚辞难得的悲春伤秋被远处的几声呼喊打断了,他听后立刻朝着后面走去。乡试之后,考生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工作,却刚刚才开始。

  ……

  经过了十几天魔鬼般的阅卷生活,楚辞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怎么贴身的官服更显空荡,走路时偶尔被风吹动,竟让他看上去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美感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南江省考生人数多的缘故,他们的工作量差不多是其他省的一倍有余。为了按时改完考卷,在规定的时间上报举人名单,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没日没夜地在工作,实在熬不住了,才会去休息一会。然后繁重的工作压在身上,便是休息时也不得安宁,常常是没睡到两三个时辰便惊醒过来,然后又爬起床来到书房开始阅卷。

  楚辞原本也不至于这么拼命,但谁叫这五个副主考里头,他是最年轻的那一个。他要不多做一点,那些人就得多受罪。他还年轻,累一会不算什么,那些人就不同了,万一累出个好歹来,可就不妙了。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楚辞的良苦用心,心下难免感觉有些复杂。按理说,尊老爱幼一直是中华传统美德,可在官场之上,却没有人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当大家都习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后,面对纯粹的善意,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了。

  不过,投桃报李他们还是会的,在只剩收尾工作后,他们就有志一同地让楚辞先回家休息。楚辞还有些不愿意,但当他们命下人搬来铜镜,让楚辞看一看自己后,他就同意了。此时楚辞已经完全了解肾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了,镜子中的自己两眼青黑,双颊凹陷,脸色惨白无力,活脱脱一个痨病鬼的形象。

  幸好考卷已经改完,也幸好考卷中一些错漏之处已经被找出来了,要不然阅卷只会变得更加艰难。思及此,楚辞深深地为基层工作人员掬了一把泪,他们的工作比起自己的,显然要更加繁琐一些。

  回到房间后,张虎连忙迎了上来,将一直温在炉子上的鸡汤端了下来,一脸心疼地送到楚辞面前。

  “老爷,您快点喝了吧,这里面放了参片和枸杞,大夫说用来补身体最好了。”

  楚辞接过鸡汤喝了一口:“大虎,谢了,要不是你在,估计你家老爷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口无遮拦换来了张虎不赞同的眼神,楚辞见他要说话,立刻改口道:“不不不,老爷我长命百岁,定能活的好好的。”

  张虎这才点了点头,又催促着楚辞把鸡汤全部喝完才罢休。喝完了鸡汤,楚辞随便擦洗了一下身子,就往床上一倒,睡了个昏天黑地,那样子比他当初乡试时还要累得多。

  他这一觉从前一天的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起来。一觉醒来后,楚辞伸了伸懒腰,又展开手臂动了动,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除了睡眠充足的原因外,楚辞想,大虎那几天的鸡汤也是功不可没的。

  因楚辞已经与大虎说过他要好好休息,所以即使大虎心里担心他睡得太久会不会饿了,也没有去敲门打扰他的睡眠。

  此时他正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楚辞门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当他听见楚辞起床的声音后,立刻就奔了过去,一边敲门一边喊“老爷”。

  楚辞连忙打开门,一眼望见张虎懵懂的眼里溢满了担心,顿时心中一暖。

  “大虎,老爷没事,你别担心。”

  张虎咧开嘴巴笑了:“我就知道老爷喝了鸡汤就能好,所以我又熬了一锅,放在灶台上温着,我这就去给老爷你端过来。”

  “先不忙,老爷还没洗漱,待会再吃。”楚辞拉住张虎,“你自己有没有用饭?如果没有的话,就赶紧先去吃一点。”

  张虎本想说不饿,可是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张虎皱着眉头摸了摸肚子,最后决定还是听老爷的话先去吃东西了。

  楚辞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来到厨房,刚一进门便发现张虎正坐在桌前啃着馒头就咸菜。从那馒头的硬度看,这应该是昨天蒸好的。此时馒头上没有一点热气,而灶台上的那锅鸡汤却小声咕嘟着冒着烟。

  “大虎。”楚辞刚一出声,就见张虎急忙将手里的馒头一口塞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楚辞叹了口气,从桌上的茶壶里给他倒了一杯水,张虎感激地接过,一大口喝下去,总算是将馒头咽了下去。

  “大虎,这馒头吃了几顿了?”楚辞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许骗我。”

  张虎见楚辞板着脸,心里有些害怕:“四,四顿。”

  楚辞无奈,看来从昨天下午他睡着后,张虎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明明鸡汤都熬好放在那里了,却想不起来自己先喝一碗。面对张虎有些忐忑的表情,楚辞又叹了口气,这样的赤子之心,真叫人忍心责怪?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害得张虎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老爷被他气死了,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他刚想跟上去,却发现楚辞回来了,他又连忙坐好。

  空荡荡的桌面上多了两碗鸡汤,楚辞将一把勺子递给了张虎,张虎刚想摆手,就听楚辞说道:“大虎,你想不想一直跟着老爷?”

  张虎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渴望:“我想一直照顾老爷!”

  “那好,那你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记得对自己好起来,你好了,老爷才能好。你的身体要是垮了,就没人能照顾老爷了,那时候老爷就不要你了,明白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老爷的语气明明很凶,张虎却觉得自己心头涨涨的,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第374章 歉意

  “座师大人在上, 学生杜俊,乃今科乡试解元郎,感念各位恩师青眼有加取中我等, 特携诸位同年前来拜见……”

  南江省本次乡试的解元郎带着新科举人们一同来拜见座师, 他们在门槛外拜了一次, 而后进来又拜了一次。礼数如此周全,其他几个省的副主考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唯有张松年在他们拜时转头看了看楚辞, 眼里满是调侃之意。楚辞目不斜视, 努力表现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张松年笑了,他转头问道:“尔等为何要拜两次?”当年他就是这么问楚辞的。

  为首的杜俊有些茫然, 待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说道:“此举乃是为了表达对众位恩师的敬意, 各位大人远道而来, 吾等合该一尽地主之谊, 表达谢意。”

  这个规矩是他们先生告诉他们的, 说是第一拜是以平民之身迎接考官, 第二拜则是以举人身份拜谢恩师, 但凡讲究些的人,都应该按这个规矩行礼。

  张松年笑道:“原是如此, 本官还以为有什么缘由呢。”说罢,他便又转头看了一眼楚辞。

  当初明明是有人触了这小子的霉头,这小子才见招拆招,反让那人下不来台, 丢了个大人。最妙的是他的理由冠冕堂皇, 让人无从反驳。当时他就觉得,这个看起来斯文俊秀的小子,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只是没想到, 这件事没传出去,这个规矩倒是弄得人尽皆知了。

  拜完座师后,便是赏析五经魁文章的时候了,这几篇楚辞都认真看过,发现他们除了在谈论时事时想法有些幼稚之外,其他的都还不错。而且因为他们对张松年的文风没有把握,所以这次大部分人都选择写自己擅长的那种,不用看千篇一律的行文方式,真是太幸运了!

  赏析之后,便是落榜考生质询的环节。有些自认学识过人的考生对于自己落榜的事实接受不了,便取了卷子过来询问落榜理由。这里头有些是楚辞判落的,在考生们过来质询之时,他便将每人落榜的理由一一相告,顺便还就考试作答提点了他们几句。

  每个过来问的考生,都是心有不甘地来,心甘情愿地走。

  待质询的人全部离开之后,楚辞端起一旁的茶水一饮而尽,缓解喉间的干渴。刚才有几篇不是他判落的也过来询问原因,楚辞只好看完他们的试卷再给出建议,这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好久。此时其他几位大人早已完事,正坐在一旁小声聊着什么,聊几句还要看一眼楚辞。

  “座师,诸位大人久等了。方才看各位大人聊的尽兴,不知大家聊的是什么,可否让我也加入一个?”楚辞直觉他们似乎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也想听一听。

  谁知他刚一说完,几位大人就默契地笑了起来,双湖省提学陶旭道:“楚大人,方才张兄正给我们讲那规矩的由来呢,没想到楚大人也是性情中人啊,哈哈。”

  其他几个又笑了,楚辞窘了一下,怪不得总看他呢,搁这儿分享他的黑历史呢。

  “当时年少气盛,让各位见笑了。”楚辞拱了拱手,“此时也已不早了,若各位不嫌弃的话,待会便由我做东请大家尝一尝这南江的特色美食如何?”

  “善,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张松年代替众人答应下来,几个人去驿馆换了常服,然后便坐上马车,来到了楚辞定好的那间酒楼。

  因晚上还有鹿鸣宴,所以楚辞只叫了两壶清酒。他们几人因乡试而聚首,在这短短月余时间内相处极为融洽,眼下即将分离,难免生出些依依不舍之情。酒桌上,大家举杯畅饮,互道珍重,相约若有重聚之日,便再次把酒言欢。

  不过这话也只能是憧憬了,大家都知道,这一别后,再见之日将遥遥无期……

  夜晚的鹿鸣宴,主角是主考官和新科举子们。楚辞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坐在一旁看众人拿出看家本领争奇斗艳。这些人不愧是南江才子,无论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就没有一样他们不会的。

  楚辞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当初自己参加鹿鸣宴时的情景,那时候他就如这杜俊一般,是这场上的焦点所在。当然,比起成为众人的焦点,楚辞其实更愿意和他的好友一起坐在角落里喝点小酒。

  那年他们几个玩得好的人里,只有他、子方还有江淮中了举,文海和晋阳却落了榜。如今又是一年乡试,他在看完所有题目后,虽觉得以他们的实力应该并不难,但还是忍不住替他们二人紧张了一会。题目虽然不是特别偏,但正因如此,想要脱颖而出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乡试场上瞬息万变,一个不慎卷子便有可能被判为落卷。

  楚辞叹了口气,也不知文海和晋阳有没有考中?不知他们是否也如他此时这般,正在参加鹿鸣宴。

  就像楚辞思念自己的好友一样,他的好友此时也正在想念他。

  西江省阳信府,鹿鸣宴上。

  新科解元郎方晋阳正众星拱月般地站在人群的最中央,他在写一首诗,每落下一笔,都能引起周围人的赞叹声。

  方晋阳有些不自在,他之前身体不好时,少与他人接触,唯一的好友就是张文海了。后来经由文海引荐,他又认识了楚辞——这位救他于泥沼中的知己好友。

  要不是有楚辞,他恐怕现在还病歪歪地躺在院子里,眼看着别人一个又一个地走上仕途,而他只能在这逼仄的小院落里,空有满腹才华却施展不开,枯燥而绝望地度过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说不定还会如那毒妇所期盼的一样娶她为妻,一辈子与豺狼共舞却不自知。

  想到这里,方晋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幸好有楚辞的帮助,才没让他跌进那不堪的境遇之中去。因为有他,自己才能像现在一样,于众星中熠熠生辉,闪耀着属于他的精彩。

  也许是因为年少之时经历了那样的背叛,所以方晋阳不太容易和别人成为朋友。他的冷漠隐藏在他温和有礼的外表下,与他相处的人只能窥见冰山一角。闲暇时,方晋阳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所以他不太习惯现在这种场合,也不太喜欢成为众人的焦点。

  张文海大概看出了方晋阳内心的疲惫,于是便上去解围。他一贯长袖善舞,只几句话便将视线吸引了过去,给方晋阳营造出一个无人打扰的安静环境。

  是的,张文海也中了举。他的名次排在四十多,虽不算靠前,但也算是很不错了。张老爷和张夫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今天上午考官唱名唱到了张文海后,两夫妻简直要乐疯了。不枉他们当初花了大价钱给张家弄了一个科举名额。现在张文海已经正式踏入仕途,再不是谁都能轻贱的商户了。改换门庭的愿望,眼见就要在他儿子身上实现了,他们怎能不为之欣喜若狂?

  张文海本人却很淡定,虽不排除他是在故作镇定,但他确实没有如众人想象中一样惊喜,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够考中,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有楚兄的专人辅导,还有他为他定制的专项复习计划,这一年来,张文海的努力不下于任何人。他本性自由散漫,在学习中总是不能竭尽全力,很容易为外界事物影响。但为了能够与自己的友人们站在同一高度,他压抑了自己的天性日夜苦读,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是考上了!

  张文海觉得自己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楚辞,若没有他的悉心指导,别说是举人了,就是秀才,他恐怕也考不上。

  如果这个鹿鸣宴上,能多加一个人就好了。张文海与方晋阳对视了一眼,瞬间明了他们想到一块去了。短暂的对视后,两人默契的移开了眼睛,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在去京城赶考之前,他们一定要去南闽省看一看楚辞。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楚辞竟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问才知道,原来楚辞是去南江省做副主考了,此次回南闽省,他并没有走当初的那条水路,反而是乘着马车绕了一段,先到西江省,而后再由五常府去往漳州府。

  楚辞回来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看看他二人有没有中举,若中举了就庆祝,没中的话就开解劝慰一番。二来,则是想要回去看看他娘和哥嫂,还有珊珊小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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