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闽地水师在巡防周边海域之时,发现了一些没有大魏和周边列国标志的船只,这些船只俱是两头尖翘,行船时速度十分快,一看见我大魏军船便绕道,这么久了,竟一直不能查探清楚他们的底细。”
“竟有此事?”天和帝脸色凝重,“他们的衣着打扮也看不清吗?”
“这些人十分小心,在距离军船很远的地方就会掉头。军船也曾追过几次,可每次都会让他们逃脱了。”
“给祝威去信,让他这段时间加强巡逻,莫要让人趁虚而入。这群人来历不明,恐对我大魏不利啊。”
“是。圣上,还有一件事,恐怕也与他们有关。”
“何事?”
“近日闽地多个靠海的村子都有水匪的痕迹,被劫的村子轻则破财,重则被打成重伤。此事本该由当地县衙处置,可这事就发生在闽地水师发现这些船只之后。所以闽地水师元帅祝威怀疑,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真是岂有此理!朕没有吩咐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反而还欺负到朕身上来了!世间绝无这么凑巧的事,一定是那群人干的!给祝威去信,让他们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将这些水匪全部剿灭!”
“是,臣领旨!”
此事一出,接下来的奏折就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了。大部分的臣子对兵部尚书的奏折没有多想,可有一个人,却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寇静站在武将的这一列,自听到消息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担心。辞弟此次外放,去的地方就是闽地。他的任务是治理当地学风,依他的性格,必然是事必躬亲的。若他在巡视途中,碰到了水匪可怎么办?
那些刀口上舔血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慈悲之心,若是辞弟和他们遇见,必然凶多吉少。
寇静有些后悔,要知道闽地此时正在闹水匪,他就不该让楚辞一个人去那边。至少也不该只给几个暴雨梨花针,而应该给他一把手铳防身才是!不,手铳也不够,应该让他拉一门“天罗地网”在身边的!
一想到他的辞弟有可能遇到危险,寇静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回到神机营之后,他立刻铺纸写信,准备寄给楚辞,让他一定小心为上,出门时多带几个护卫。可是,他身边算得上护卫的只有张虎一个人!
想到这里,寇静又抽出了一张纸,写给徐管家,让他从寇家的商队里抽一队好手过去保护楚辞。
……
楚辞不知道自己即将接到一大队护卫,他此时坐在马车上,心情是无比激动的。因为,甘州府就近在眼前了!只要进了甘州府,再走一天,就能到达袁山县,那时,他就能见到阔别已久的亲朋好友了!
也不知道母亲和哥嫂身体好不好?珊珊长大了多少,会不会叫小叔了?不知道小远和钰儿跟在先生身边乖不乖,有没有给他惹麻烦?
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幸而,他马上就能知道了!
第263章 教坏小孩子
“先生,这就是您小时候进学的地方吗?”傅明安走在青石巷内,看着前方暗红色的大门,门上有一块匾,上书“袁山县学”四字。
“是啊,它和国子监比起来要小太多了,但是里面的夫子们和同窗都很好。”楚辞看向那熟悉的大门,眼里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个地方是承载着他的梦想启航的地方,若不是夫子们的悉心教导,哪有今日的楚辞呢?
“哇,老爷,这块石碑上写得是您吗?”常晓上前几步,看着竖立在大门左侧的那块和人差不多高的石碑,发出了“啧啧”的惊叹声。
傅明安和张虎两人也好奇上前,张虎不认字,便让常晓读出来。楚辞听后,羞耻心瞬间爆棚,天哪,这块石碑到底立在这多久了?!上面写的东西十句有九句是胡乱编造的,简直都要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不同于楚辞的羞耻,傅明安他人三人看了石碑上的介绍之后,倒是对楚辞更加崇敬了。
几个人在门口的动静被县学的门房发现了,他走出来问道:“敢问几位到这来有何贵干?如果是找人的话,不妨——你你,你是楚、楚……”
门房瞪大双眼,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取悦了楚辞,他轻笑一声,说道:“我是楚辞,此次回县学是为了拜会孔山长和夫子们,不知小哥还记得我吗?”
“哎呀,当然记得了!”门房猛地一拍腿,就往里头冲去,嘴里还叫着,“状元郎回来啦!状元郎回来啦!”
楚辞哭笑不得,他朝那三人挥了挥手,然后抬脚往里走去。袁山县学中出了一位状元郎,早已今非昔比。不止是甘州府提学,就连西江省提举学事司都对这小小县学刮目相看,各方面的资源全部朝着这里倾斜,乐得孔山长做梦都能笑醒。
按理说,如今袁山县学根本就不缺钱,可是楚辞一路走来,却发现这里的环境还和当初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想来这笔钱应该被用到了其他方面。
楚辞边走边和几人介绍,还没等走到教舍附近,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大群人。
“下官见过楚司业,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怠慢了贵客,实在是太失礼了。”孔山长在老远就要行礼,楚辞赶紧健步上前,在他弯腰之时扶住了他。
“山长,各位夫子,你们千万莫要如此!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们的教导之恩,楚辞没齿难忘。若今日真受了你们的礼,恐日后会受世人唾弃。”楚辞赶紧说话,阻止他们弯腰行礼,毕竟他也不是蜘蛛精,没那么多只手去扶人。
夫子们先是面面相觑,而后有志一同地望向孔山长。孔山长笑吟吟地借着楚辞的手直起身子,说道:“楚司业不必客气,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一礼你是受得的。”
楚辞心里暗暗吐槽这个孔山长,这人分明就是想要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有没有改变,瞧他直起身子的动作那么迅速,明摆着就是猜到楚辞会去扶他。
“孔山长,如今我已不是国子监司业了,月前我被派往南闽省改善当地学风,如今任的是漳州府提学。您只管像以往那样称呼我便是了,楚辞承蒙各位夫子悉心教导,若在你们面前都要托大的话,岂不是有如那欺师灭祖之人一般行事?还请各位千万莫要再和我客气了!”楚辞朝着他们拱了拱手,这样平易近人的态度无疑让这些人感动不已。
众人不再生疏,纷纷和楚辞打招呼,楚辞也微笑着一个个地喊过去,这些夫子他都是认识的。但是,这人群里却不见秦夫子。
孔山长似乎看出了楚辞的困惑,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说道:“你家先生和其他几位夫子如今正在讲学,我们不便打扰,待散学之后,自能相见。”
楚辞有些遗憾,还以为马上就能见到他呢。因为相比起许先生的直接了当,秦先生就要温柔得多。
前几天钟府灭门案破了之后,许先生就得了空。他先是接受了徒孙的拜见,而后便开始折磨楚辞,将这段时间收集的题一股脑地丢给楚辞做。要不是他在船上恶补了一下功课,恐怕真的要丢脸了。做完题后,许先生又给楚辞恶补了一下官场的潜规则。
虽然楚辞已经踏入官场,但说句实话,像国子监里的小打小闹放在官场上真不算什么。如果楚辞还是以在国子监任职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人,那么一定是会吃亏的。
楚辞之所以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除了因为有靠山之外,主要还是那些人重面子,不轻易放下身段与他计较。现在楚辞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任职,如果行事还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就算他聪明过人,也绝对是要吃亏的。这个官场啊,有时候下面斗得要比上面更加厉害,手段更加阴损。
许征和楚辞一直有信件来往,对于他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可一封短短的信写不了几个字,不可能将他的想法很好的表达出来。这次楚辞上任途中特意过来看他,刚好让他教一教楚辞遇到一些事情后该怎么应对。
……
秦夫子散学之后便夹着自己的书往外走去,刚刚他也看见孔山长领着一群人从教舍门前走过。只不知又是什么人过来了。
自从阿辞中了状元,他又被赐了“师之典范”的匾额之后,县学就热闹起来了。每隔几天,便有当官的下来视察,再不然就是其他书院的人以取经之名来看他的匾额,真叫他不胜其烦。所幸没有打扰到学子们学习,不然秦夫子就是拼着得罪人,也是要制止这种行为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来找秦夫子,想要让自家孩子拜入他门下学习。其中不乏一些权贵之家,甚至还有阳信府的人找过来。秦夫子收徒向来是很仔细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只收了楚辞一个。现在楚辞中了状元,秦夫子就比以前更加谨慎了,不然到时候带累了楚辞就不好了。
“先生!”
行至会贤馆前,秦夫子还在思考来者是谁,突然就听见好像有人在唤他。他茫然地抬起头,却见一个人从门里跑出来,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先生,阿辞回来了!”
对于楚辞来说,秦夫子于他亦师亦父,这一跪,他心甘情愿。
秦夫子先是不敢置信,在看清楚辞那张满是孺慕的脸后,双眼立刻湿润了。他哆嗦着手去搀起楚辞,浑然不顾平日里爱若珍宝的书已经从手上掉了下去。
“阿辞……阿辞啊,你回来啦!”秦夫子往日不太外露的情绪此时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用手捏了几下楚辞,似乎在试探真假,脸上笑得很是开心,偏偏双眼又冒着泪花,现场给大家演绎了什么叫做喜极而涕。
屋里坐着的夫子们有志一同地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你说说吧,有时候人比人啊,真的会气死人!这秦夫子收个徒弟又贴心又孝顺又有本事,还能给自己先生挣来犒赏。再看看他们收的那些,手里的戒尺怎么突然就有点蠢蠢欲动了呢?
……
“钰儿,待会儿你不许和师公他们说我和张胖打架的事,知道吗?”楚小远在进门之前,先拉过钟离钰嘱咐一句。
“可是……”钟离钰为难地看着楚小远那身脏兮兮的衣服,他不说,师公就不知道了吗?
“不许说!”楚小远眼睛一瞪,随后他又觉得自己态度好像太强硬了,于是又说,“钰儿,你别告诉他们,明天我去给你摘山长爷爷院子里的菊花,你不是想要一枝吗?”
钟离钰想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不告诉他们。”
楚小远松了一口气,拉着钟离钰的手往里走去。
之前就等在门边想要迎接一下小侄子和小外甥的楚辞哭笑不得,楚小远这个毛孩子还学会威逼利诱了啊!
“咳嗯!”楚辞从门里走出来,故意清了清嗓子,想要引起两人的注意。
楚小远皱着眉头将钟离钰拉到身后,然后抬头去看这个挡他们路的大人是谁,这一看就不得了了。
楚辞看这小家伙一脸懵逼的表情,于是伸手在他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坏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楚小远被这一捏瞬间回过神来,他猛地向前一扑,搂住楚辞的腿大哭了起来:“呜哇哇……小叔……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哇哇哇……”
楚辞被他哭得心里也酸酸的,他以为这孩子见到他会笑,却没想到小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更想他。
楚辞将他抱起来,一只手擦了擦他的眼泪,温柔地哄道:“小叔这不就回来了吗?一年没见,你可长大了不少,小叔都要抱不动你了。快别哭鼻子了,小心钰儿笑你。”
钟离钰闻言,朝楚辞笑了笑,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和寇静看上去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不过他的五官要更加柔和一些,应该是像他娘多一点。
楚小远痛哭了一场后情绪发泄殆尽,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擦擦眼泪挣扎着要下来。楚辞将楚小远放下,然后蹲下身,将钟离钰和楚小远一起揽在身前。
“小叔给你们带了很多礼物回来,就放在你们的房间里。但是你们需要回答几个问题,过关了才能得到礼物,有信心能答对吗?”
“有!”钟离钰很自信地叫道,楚小远的声音则是弱弱的。
楚辞了解过两人的学业水平,他挑了一些夫子讲过的内容让二人对句或者翻译。钟离钰很轻松的答了出来,楚小远也一样,他原本还以为会很难,没想到都是学过的。
楚辞见二人越答越投入,嘴角一勾,继续问道:“今天谁打架了?”
“我和张胖打架了!”楚小远脱口而出,一旁的钟离钰瞪大眼睛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自己说出来。
楚小远也反应过来了,他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掩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小远,你为什么要和同窗打架?”楚辞有些好奇。
楚小远低下头把玩着手指,看上去蔫蔫的,虽然小叔不像师公那样严肃,但他却觉得小叔应该也生气了。
钟离钰怕楚辞骂他,飞快地解释道:“今天散学后小远哥哥帮夫子把课业搬过去,回来后张明华就一直说小远哥哥是马屁精,小远哥哥让他别说他还一直说,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是这样吗?”楚辞转头看向楚小远。
楚小远点点头,那个张胖就是喜欢和他过不去!
“那就是他不对了,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不做便罢了,你做了他还要说你,太不应该了!”楚辞为小侄子打抱不平,一下子就收获了两人惊喜的眼神。他们还以为要被骂了呢。
“不过,这先动手打人还是不对的。你想啊,他说你,是他犯错,可是夫子若没有亲耳听到,他坚决不承认怎么办?你打人却实实在在留下了证据,到时候夫子责罚你怎么办呢?所以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一定不要这么容易生气,到时候受了委屈还要吃亏,岂不是很划不来?”楚辞慢慢开导他,以免小侄子养成冲动易怒的性子。
楚小远点点头,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呢?”钟离钰也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楚辞,似乎很想知道这个办法。
楚辞神秘地笑了笑,开始给他们传授“厚黑学”。两小听得一愣一愣的,楚小远还有些似懂非懂,钟离钰听了之后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先生站在不远处看楚辞“教坏”小孩子,只能笑着摇摇头,照这样下去,恐怕这两个的本经也和《诗经》无缘了。
第264章 要摆官架子
“先生,这道题——”傅明安起身,手上拿着楚辞今日布置给他的课业,刚一开口,就被一个略显稚嫩的童声打断了。
“小叔,你快点过来,我不会写这个字!”楚小远叫道,一边还朝楚辞的方向招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傅明安只好坐了回去。他有些无措,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次他想问先生问题或有事找先生时,这两个小弟弟总会过来把先生拉走。
他难得碰见比自己小的孩子,这会遇见两个小弟弟,一个虎头虎脑,一个玉雪玲珑,都是十分可爱的孩子,他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的。可惜的是,两个小弟弟好像不太喜欢他。
常晓看见傅明安有些苦恼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一声。幸好他已经长大了,在小远和钰儿的眼里完全没有竞争力。可傅明安年纪与他们相仿,无形中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压力,于是他们从昨天开始就暗暗地和傅明安争宠了。瞧傅明安这个样子,想必是还没想明白呢。
楚辞将那个字的写法教给楚小远后,顺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下次再大嚷大叫,你就还去师公那里完成课业,看你挨不挨板子。”
楚小远低头不自觉地撅起了嘴巴,要不是小叔还带了这么多人回来,他才不会大声叫嚷呢!
昨日中午散学之时,他在门口看见小叔,还丢脸的哭了,没想到他哭的时候后面站了那么多个人,除了师公师奶之外,还有小叔信上说过的大虎叔叔。另外两个,一个看起来和秦哥哥差不多大,一个却和他还有钰儿差不多大。
楚小远当时就惊呆了,这个小哥哥无论发型还有衣着甚至行为举止都和他小叔很像,这分明,分明就是……跟屁虫嘛!他故意这样打扮,好让小叔喜欢他!
楚小远瞬间警惕起来,纵使傅明安对他友善的笑了,他也觉得那是示威的笑容。
一旁的钟离钰同样也有危机感,来了个好看的小哥哥,打扮的和楚叔叔一样,小远哥哥最喜欢和这样的人玩了。看吧,小远哥哥一见他就一直盯着!钟离钰走到楚小远旁边,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楚小远回过神来,见钟离钰一双猫样溜圆的眼睛也恨恨地看着傅明安,于是立刻放心了,他们有两个人,还怕抢不回小叔吗?
……
楚辞之前还以为小远和钰儿是因为许久不见他才如此黏人,可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之后,他就看明白了。
楚辞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小屁孩子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使手段争宠了。不过,因为他们的年纪太小,目的性太明显了,便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只觉得十分可爱。
不过,这个性子惯不得。小时候可爱,大了可就不讨人喜欢了。楚辞想了想,对傅明安说道:“明安,过来,先生给你一个任务。”
傅明安乖巧地走过去,先给楚辞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先生只管吩咐便是。”
楚辞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小年纪不用这么严肃,在先生面前可以放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