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惊慌之下撒开腿拼命跑,手上还不忘抱紧那些荷叶。
借水瓢的倒是很轻松,一般人见到长得俊秀可爱点的少年,都会把水瓢借给他们用一用。朱明越这厮,不止借到了水瓢,还在人家家里喝了一大碗绿豆汤。
等万事俱备后,时间已经到了未时。一群人缩在屋檐底下,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来往的路人。
被盯着的人脚步都加快了一些,好半天之后,才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捏着一个荷包,左看右看,蹲到了顾栩的摊子前,就是唯一洒了水的那个。
“小哥哥,这个樱桃怎么卖?”小丫头盯着顾栩,笑眯眯地问。
顾栩组的孙江连忙挤到前面,说道:“一两银子一瓢!”
小姑娘斜了他一眼:“你抢钱啊?我又没问你!”她又看向顾栩,笑眯眯地等着他的回答。孙江气得直跳脚,
“十……十八文一瓢。”顾栩经验虽比他们足些,但毕竟从来没做过这事,还是有点局促的。
“有一点点贵,不过你的樱桃长得好,那就来一瓢吧。”小姑娘掏出十八文钱,放到顾栩面前。
顾栩拿出一片大荷叶,用水瓢舀了一大瓢樱桃,他想了想后,还是没把冒出来的抹回去,一起给了这个小姑娘。碧绿的托盘上一堆红艳艳的樱桃,惹得人口水直流。
“谢谢小哥哥。”小姑娘捡了一个放进嘴里,捧着荷叶高兴地走了。
大家看顾栩卖了钱,心都痒痒起来,看向路人的眼神更加热烈。
不多时,又来了一位老妇人,她在摊前驻足看了好久,最后货比三家,又去了顾栩摊前。老妇人讲了点价,以每瓢十五文的价格买了两瓢。
大家绝望地认识到,再摆在顾栩旁边,他们的东西是卖不出去的,之后,大家便分散开来,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希望能将自己的樱桃卖出去。
趁着这个时间,坐在酒楼里听书的楚辞,也趁机谈成了一笔生意。这段时间花销较多,他之前带来的银子花了一些,这两个月的月俸也都花费一空了,刚好今天他听了此地的说书,就决定给他们供稿子,充实一下自己的荷包。
掌柜的原本不太相信他,听他当场说了一段从没听过的故事后,就决定先试用几天。
申时到了之后,楚辞下来检查大家的情况。个个的筐子都是空荡荡的,看起来倒挺不错。
楚辞拿出一个空的小筐,让大家把自己赚的钱数好之后倒进筐子里,经过仔细清点之后,顾栩那组以绝对的实力获得了胜利。
楚辞带着他们组,拿着赚来的钱,买了很多吃食,一起送到了慈济院里。
……
第二天早朝,御史参奏,国子监楚辞带着学生们不务正业,操持贱业,有辱斯文,应当重罚。
圣上十分奇怪,但吃人嘴软,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陈皮丸,然后说道:“着国子监楚辞即刻上朝自辩。”
接到口谕的楚辞微微一笑,终于来了。
第183章 再次落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辞不紧不慢地走进大殿,拱手弯腰行礼。
待太监把刚刚御史台弹劾的内容重复了一遍之后,天和帝问他:“楚司业,你有何话要说?”
“皇上,微臣不敢苟同秦御史所言之事。”楚辞说道,“士农工商,商虽为末流,但仍属上九流之中,怎可称为贱业?而且若说这偶尔卖一次东西就算是操持贱业的话,那么当年大魏朝太祖未发家之前,也曾经摆地摊卖过东西。敢问秦御史,太祖也是操持贱业之人了?”
“你满口胡言,太祖当年是为生活所迫,怎么能和此事相提并论?国子监的学子乃我朝未来的栋梁,若都被你变成了庸庸碌碌,满身铜臭的商人,你可担待的起?还有,我先问问各位大人,你们是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知礼仪识廉耻的谦谦君子,还是成为一个满口算计,斤斤计较的市井小民?”秦御史自上次被楚辞驳倒之后,一直在苦练技术,誓要一雪前耻!
“哈哈哈,秦御史真是杞人忧天。若是国子监的学子这么容易被人或事影响,那他们也称不上什么国之栋梁了。有各位大人珠玉在前,何愁国子监的学子会成为秦御史口中之人?而且我想提醒秦御史你一句,亚圣曾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咱们大魏朝的发展,离不开黎民百姓,皇上尚且爱民如子,从不曾轻视百姓。不知秦御史是何身份,竟如此看不起百姓们?”楚辞针锋相对,半步不曾退让,看着秦御史的眼神更是无比锐利。
“楚司业,你误解秦御史的意思了,他并非看不起黎民百姓,只希望所有人能各司其职罢了。士者出仕,商者从商,农人耕地,匠人做工,如此朝廷才能井然有序。”左御史慢悠悠地说道。
“井然有序?恕我直言,若照你这么讲,大人根本就不应上朝为官。据我所知,左御史乃农家子出身,你为何不在家中耕地,要科举入仕呢?”知己知彼,方面百战不殆。
“竖子无理!科举入仕乃是朝廷特许,士农工商士为最先,其他人一心入仕,你却要他们转为末流,是何居心?”左御史斥道。
“如果教他们熟悉民生之事是末流,让他们拥有仁爱之心是末流,那下官认为末流也没什么不好的!为官者需明察秋毫,若是不能融入到百姓中去,你如何能知道老百姓最想要的是什么?下官的老家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既为国子监司业,身负教书育人之重责,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廷未来的栋梁们都是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到时候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来,我才是枉为人师!”
楚辞铿锵有力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殿外,他说出这番话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中。
“楚司业也不必太过介怀,御史台也是履行职责罢了。”这时候,皇上又出来打圆场了。
“微臣明白御史大人的用心良苦,只希望大人们以后能多关注一些民生疾苦之事,而不是只把焦点放在一些小事上面。”楚辞立刻很听话地不再多说什么。
“楚司业,你口口声声为了学子们好,可你为何任由外院夫子纷纷转入内院之中,以至于外院夫子严重空缺,导致学子们求学无门,只能整日跟着你四处游荡,难道这也是为了学子们好吗?”楚辞收敛了,可别人不这么想。
楚辞微微一笑,总算讲到重点了。再不说他都要自己提出来了。
“多谢宋御史为咱们国子监说话,似宋御史你这般的大人才是我辈典范,值得人人称道。”
突如其来的高帽子,让宋御史无所适从。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讲的话,有哪句是为国子监说话的吗?难道他不是在批评他?
宋御史混乱了,其他的御史却对楚辞的阴险有了更深的体会。这招反间计用的好啊!想离间他们,没门!
“宋御史说的没错,既然楚司业你口口声声为了学子好,为何不让他们向别的夫子学习,难不成你认为自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成?”
“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楚辞自知才疏学浅,所以也正为此事犯愁呢。”他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些转入内院的夫子,都是志向高远之人,他们认为内院学子相较于外院的来说更加聪颖,所以一心想要加入内院,我不能误人前程,当然只有同意了。这也就导致了外院陷入了夫子不足的困境。”
“你既然已经承认此事为你的过失所致,那么本官就请皇上按失职之罪处置你,你可认?”
“下官什么时候认了?”楚辞疑惑地问道,“不是众位大人想要帮助国子监外院解决夫子不足的问题吗?为何变成下官失职了?”
“谁说我提出这事是想要帮你解决问题了?”宋御史问道。
“难道宋御史不想解决这个问题?”楚辞反问道。
“这是你们外院的事,该如何解决这事,与我有何相干?”
“宋御史这话就不对了,既只是我们外院之事,你又为何能以此事弹劾下官呢?”
“你!”宋御史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反驳,他用眼神示意其他御史快点将楚辞的炮口引开,可是其他人却都不看他,毕竟目前谁也不想再对楚辞了。
那边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这边,楚辞正妄图让其他的大人也参与到想办法中来。
“各位爱卿可有好的办法啊?”皇上又开口了。他这一开口,原本不想想办法的大臣门只好也开始动脑筋了。
有的说:“既是这样,不如就再从下面抽调几人过去,先填了外院的空缺再说。”
又有人说:“当时就不该同意他们的做法。”
楚辞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地听着大家出主意。
“楚司业,办法我们提了这么多,成不成地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楚辞说道:“各位大人的方法都不错,但是怎么样才能保证新来的夫子会对学子们好呢?”
“自然是日久见人心了。”
“那到时候就晚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到底想怎么办呢?”
这时,楚辞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这便是我这几日想的办法,请皇上先过目。”
他把纸呈上去后,天和帝接过,然后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一行大字,“师者招聘考试?”
这是何意?
第184章 招聘考试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从这句话就可以得知,传道一事更在授业之前。国子监的学子们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其中更不乏皇亲国戚,日后前程不可估量。但是,就像微臣之前上朝所言一般,他们在这个年龄段缺少一个引导者,而这个任务,只能由他们的班主任来做。”
“国子监的夫子们博学多才,讲解文章内容,授业解惑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他们的想法和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是背道而驰的,长此以往下去,不是夫子气出毛病,就是那些孩子被管束的如同迟暮老人一般。下官查了一下近年来国子监新入的夫子档案,发现在下官之前最新的夫子还是嘉佑四十年被调任国子监的。一个偌大的国子监,竟如同一汪死水。在各地书院都飞速发展的今天,那里还秉持着几十年前的育人方法,真令微臣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楚辞的话听起来总是那么有道理。再结合近几年来国子监学子乡试以及会试的成绩,各位大人不禁陷入沉思,事态是否已经像楚辞说得那样严重了?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其他的书院之所以能进行变革,就是因为他们能影响到的范围小,而国子监里却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被弹劾地丢了官帽。这时候,他们就会抱着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
这样的后果,直接就导致了,京都国子监的发展还不如下面的各类书院。下面的人进学氛围浓厚,经常搞一些文会或是在本学院之中结一些学社诗社,口中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文人独有的傲气,看起来自信鲜活。
而这些,在国子监中却一点都看不到。它就像一个被潮流社会抛弃的老人,只固执的坚守这块金字招牌,内里却已经失去了同别人竞争的能力。内院学子一天到晚埋首于书本之中,外院的则懒懒散散,不思进取,要不就是模仿内院学子一样,终日苦读。他们的出身注定他们拥有平顺的仕途,可正又是这出身,限制了他们的进取心。
纵观现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大人们,大部分都是凭着自己的能力爬上来的,没有能力只靠家族荫蔽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挤进大魏朝的权利中心。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一种制衡手段?
朝堂上没人反对了,大家开始仔细了解楚辞的那份“师者招聘考试”到底是什么东西。
……
“听说了吗?国子监要进行公开招聘了,凡有举人功名者,可以先报名,不论是否入仕,只要被取中了,便可直接去吏部盖印,拥有官身。”
“是啊,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在别的衙门任职之人也可以报名参加,到时候取中了,履历也能直接转到国子监去。”
自从楚辞带着国子监的几名学子在几条繁华街口贴了招聘榜文后,街头巷尾就纷纷议论起来了。
有些在小型书院教书或在别人家做西席的夫子都有些动心。他们虽然拥有举人功名,但补官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没有背景,没有银子,他们能补到的根本不是官,而是衙门里的刀笔吏。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选择让他们进退两难,可见识过京城的繁华之后,他们还怎么回去穷乡僻壤,与那些目不识丁的老农一同生活?他们只能每一个季度都去吏部问一问,看有没有合适的位子让他们补进去,然后再找个能糊口的事做一做。
报名地点放在文兴坊外的一间茶楼里,每个报名的人,需要缴纳二钱银子的报名费,以免有些人想着过来凑个热闹。这二钱银子就像一道门槛,虽不多,却能有效阻挡那些人,也为他们日后省了许多工作。
坐镇茶楼的除了国子监的两位学录之外,还有吏部的考功主事一人。两位学录负责记录他们的信息,吏部的人则负责辨别举人文书的真伪,以免有人混水摸鱼。
下学之后,楚辞过来视察,先对三人的辛苦表示慰问,然后又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
吃完饭后,他顺手翻了翻今日记下的人名,发现一早上就有五十余人报名了,这报名截止到明日酉时正,看来应该会有近两百人报名。
楚辞让他们先在这休息一下,待未时再开门做登记,自己则又登上马车,去了一家名为大兴书坊的地方。
“楚司业,您要的那批书还没印好呢,到时候我会遣人给您送去的,您真的不必三天两头过来催促!”大兴书坊的文管事看见楚辞就头大。
他还记得六月初六那天傍晚,他正准备关门回家,就见这位拿着一叠书稿过来。本着上门是客的道理,文管事又将门打开,邀他进去小坐了一会,就是这一小坐的功夫,这楚司业就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让他们深深地相信,和国子监合作,是一个多么大的商机。文管事鬼迷心窍一般,不只主动将楚辞印书的钱减了一成,还帮他在众多待印的书里抢了一个书号出来,并承诺在六月十五之前将书印好,再装订了送过去。
待楚辞走后,文管事不由有些后悔了。但还不等他耽搁半日,那日陪着楚司业一起过来的孔武有力的汉子就上门来询问情况了。文管事感叹自己上了贼船,但是又不敢反悔,只能将苦水咽进心里,这几日都在帮他干活。
“文管事,楚某今日上门,可不是为了那事催促你,我这里又有一笔大生意,你干不干?”楚辞笑着说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文管事即使不太相信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大生意,但还是态度良好地表示要先听一听。
“你可知道招聘考试的事?”
文管事点点头,这谁能不知道啊?盖了吏部大印的招聘榜文都还贴在几条大街十分显眼的地方。
“既是要考试,自然就需要考卷。我奉命出题,大概一共要印三百张左右,文管事可有兴趣?”
“这……也叫大生意?”文管事苦着脸问道,他就不该说要听的。
“这怎么不是大生意了?三百张考卷都是一样的内容,你那里只需空出一天的时间便可排版出来。这一张考卷我能给你这个数,你自己算算,值不值得?”楚辞给他比了个手势。
文管事有些犹豫,按他这样说,确实还挺不错的,一张考卷能有多少个字?一天确实能够印出来。而且他这次出的价钱也不错……
“文管事,你可要好好考虑啊,如果这次的考卷印的好,以后我们国子监的所有考卷都包给你了,这可是细水长流的大生意。”
“楚司业,您真是会说服人。得,我老文今日就答应你了,不过,你可不能再来催那本书了!”
“行,书还是和以前说的一样,十五之前给我就行。不过这试卷,还希望你明日能帮我赶点工,最迟后日辰时之前要给我。”
“行,考卷呢?”今天还有半日,一日半的功夫应该是能赶出来的。
楚辞笑眯眯地从旁边的张虎手里抽出了一个卷轴,在文管事面前缓缓展开。一百道题整齐地排列在白纸上,看起来赏心悦目。
文管事待楚辞走后,还是捂着胸口一副心疾发作的样子。这坑人的楚司业!!谁家考卷这么多题的!
“管事,您怎么了?”
“快,快去大华书坊,把他们那套胶泥活字借来用一用!”文管家有苦说不出,只能再去借一套字,希望这一天半的时间,能把这三百张足有一百题的考卷印刷出来。
感谢毕公老人家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如果还是以往的雕版,他干脆死了算了!
……
出了书坊,楚辞又转道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