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林以前在山里，偶尔会种点烟叶，用竹子做的细长烟枪吸几口。
不过他没什么瘾头，抽烟主要是为了提神。
来了这边石振不让他抽，说做生意的时候抽烟看着脏，他就自然而然不抽了。
现在他吃好睡好，干的活儿也不重，其实也不需要再用烟来提神。
王祖根收回烟，对石大林道：“你现在摆摊，也赚钱了吧？不用这样亏待自己，男人么，不抽烟还有什么意思？”
完了他又看向石振：“你这个年纪，也可以学起来了，在外面走，不能不会抽烟。”
王祖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始说自己手上的烟多么好，又说现在一两块钱一包的烟味道不对，还鄙夷道：“我上次，还看到有人抽没有烟嘴的烟……啧啧，那种都抽！”
石振不打算跟这人说什么了，只想当个背景板。
石大林他们对香烟的牌子不了解，则听得满头雾水，干脆就请他入座吃晚饭。
晚饭石家人准备的还是很丰盛的，还备了酒水，特地买了一瓶白酒，一瓶黄酒，以及几瓶汽水。
现在很多人喝酒，都是直接称的散装酒，石家人特地去买了瓶装酒，买的还不是最便宜的……在石家人眼里，这样子待客已经足够体面。
不过王祖根明显不满意：“你们平常喝这个黄酒？这个黄酒，只能用来烧烧菜。”
“这个白酒，也不是原浆的，不好吃……我买来的这瓶，才是好酒，一瓶要十块。”
石大林听不太懂这里的方言，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个啥，只能微笑。
石振则有点无语，他爸买的白酒，也要四五块钱一瓶，虽然没人家十块的贵，但也不错了。
关键人家那是当礼品提来的，跟日常吃的能一样？
不过这样的人真的蛮多的，他也没必要说什么……他真要说了，人家赵冬娟能恨上他，毕竟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王祖根确实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比石振以为的，要年轻一些，他今年三十一，六三年出生的，也因此不会说普通话。
他一直在炫耀，说自己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正经的镇上人，跟那些外地搬过来，或者农村来镇上的人不一样。
他还说自己认识很多人，镇长跟他打小一起长大，副镇长是他同学。
提到石婷在读初中，又说自己认识多少多少镇上初中的老师，说校长跟他关系很好。
石家人……没怎么听懂，但觉得他挺厉害的。
吃完饭，赵秋娟拿出来一些瓜子花生，继续聊，石振这时看向赵冬娟，用他们那里的方言肯定道：“他在吹牛。”
“你才吹牛！石振你要是再搞破坏，我就去石婷学校里闹，让她上不成学！”赵冬娟说完，甩了一下自己的两条大辫子，“你就是眼红我找了个好对象！”
石振：“……”
石家招待赵冬娟的对象的时候，另一边，关白羽已经不发烧了。
他身上还有点酸疼，估计是肌肉拉伤了，但体温一天都没升高……他现在的体质，比以前好多了。
身体好了之后，关白羽就开始琢磨……挣钱的事情了。
之前，梁父给了他一个装钱的信封，里面有五千块钱。
这钱吓到了关白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收，但石振劝他收下。
他要是不收，梁父一直欠他一个大人情，他收了，这事儿就结了，对梁父来说，反而是好事。
石振都这么说了，他就没推脱，打算把钱给石振。
但石振不要，让他拿着。
这可不是几百块钱，这是五千！
关白羽起初觉得这钱有点烫手，不过等冷静下来，又觉得……拿着这钱挺好的。
他当初给自己的养父写过一张四千的欠条，有了这钱，等他回去，就可以把那笔钱还了。
还了之后，他还能剩下一千块……关白羽琢磨着，想要做点小生意。
至于做什么生意……他们学校有个小卖部，里面不管什么东西，都卖得很贵，他也许可以进一些文具什么的，私底下卖给同学？
不，不能说卖。
他就是文具买多了，有同学要，他就给人家……同学们当然也不好白拿他的文具，就给他点钱。
第84章
八十年代，初中生高中生写作业做题，基本都是用钢笔的，当时市面上的文具非常少，圆珠笔也贵。
但这两年，圆珠笔的价格下来了，因为它用起来更方便，很多人就开始用圆珠笔。
他们还开始买一些款式新，样子漂亮的文具，比如女生们，都以有一个印着动漫人物或者其它图案的硬壳的日记本为荣，哪怕她们其实不写日记。
文具是一中学生每天都要用的，但这时卖文具的地方很少，他们平常在学校里，更是只能去学校小卖部买。
而学校小卖部，说实话什么都比外面贵。
虽然可能就贵个一毛两毛，但对不太富裕的学生来说，都能是一顿早饭钱了。
而外面店里卖的笔和本子，其实人家已经挣钱了，去批发的话，会更便宜。
石振整天想着挣钱，关白羽被他带着，平常也会琢磨一下，留意有没有能挣钱的生意……卖文具这事儿，他很早就想过了。
主要是他不乐意在小卖部多花钱买本子。
偏偏平常大家学习，打草稿什么的，都需要本子，学校发的根本不够用！
一些同学的父母会从自己工作的工厂拿一些纸回家给他们用，但大部分孩子，尤其是家境不好的，实在没纸用，那真的是买个本子之后，本子的边边角角全部写满了。
能用来当草稿纸的白纸，应该是不贵的，如果他能进到货，肯定可以挣钱。
还有就是圆珠笔。虽然他用钢笔，但学校里有些人喜欢用圆珠笔，用量还很大，卖圆珠笔肯定也有市场。
关白羽有了这个念头，这天晚自习的时候，就去找了梁秦轩，跟对方说了自己的想法。
梁秦轩想也不想就道：“我爸厂里，那些印着他们厂的名字的纸，仓库里有很多，能随便拿的，我还见过学校里有人拿他们厂的纸来当草稿纸呢，你要的话，我去拿一些送你。”
关白羽道：“我是要拿来卖的，怎么能拿你爸厂里的纸！不过你爸厂里那些纸，也是买来的，去找卖纸给你爸的人，应该就能在他那里买到便宜的纸。至于笔……你爸厂里的笔是哪里买的，也可以问问。”
大一点的工厂，都会买很多纸啊笔啊什么的，当做办公耗材，而办公耗材的售价，绝对比文具店的纸笔便宜。
关白羽和梁秦轩说好，一起做这门生意——他们这个小礼拜，就让梁秦轩的表舅带着，去进一些货回来。
梁秦轩对此跃跃欲试：“所以我们的商业帝国，就要扬帆起航了吗？我一定要在未来十年里，超越我爸，把他踩在脚下！”
关白羽：“……”这个真的很难。
梁秦轩父亲那个工厂瞧着蒸蒸日上，十年后指不定发展得更好，梁秦轩要超过他太难了。
但小孩子么，需要鼓励。
关白羽道：“你一定行！”
梁秦轩得了肯定，特别兴奋，还开始考虑卖其他文具：“以前我爸去省城什么的，会给我买一堆笔回来，都是日本那边的圆珠笔，一点不漏油，我们这边文具店一支要卖三元呢……那些是不是也可以拿来卖？”
关白羽闻言，心里一动，问道：“那些笔进价多少？”
三元一支的圆珠笔，他是不会买的，但架不住……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点虚荣心。
他们学校里那些家里有点钱的学生，都挺乐意有支名牌笔的。
梁秦轩道：“我爸一盒盒买的，我算过，一支只要两元。”
“你可以跟同学说，你爸买笔买多了，你打算卖了换点零花钱，两元五一支卖给他们，然后说你寝室还有别的文具，让他们到你寝室去看看，这样肯定能卖掉其他文具。”关白羽道，他们这生意，想要让人知道，需要有点契机，用这个可以打开市场。
便宜五毛钱，这个差别真的很大了！
他们还可以进一些漂亮的本子什么的，放在梁秦轩的寝室里卖。
那些在文具店卖两块三块的日记本，进价应该不贵。
如果他能去大城市进一些更新潮更时髦的货物……关白羽都想在校门口开家文具店了。
当然，这不太可能。
安山镇，石家。
石振做一个安静的背景板，一直做到晚上九点，就表示自己有事，要回家了。
他如果回去太晚，轰隆隆的拖拉机开着，会扰民。
王祖根正在说安山镇多好多好，说他爸认识谁谁谁……他说得意犹未尽，劝石振留下听：“还早呢！你这么早回去干嘛？”
“家里有点事。”石振道。
“你能有什么事啊！”王祖根有点不耐烦。
“下次见。”石振笑笑，没跟他多话，直接走了。
王祖根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对赵冬娟道：“你这个哥哥，啧啧，架子很大啊。”
“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不好不爱搭理人，还见不得别人好……你别理他。”赵冬娟低声道。
赵冬娟说话声音虽然低，但一个屋子待着，大家都能听到。
石大林听了，就有点不高兴。
有人走了，王祖根也不好一直待下去，告辞离开，赵冬娟连忙去送。
“你这个哥哥，今天都不跟我说话，他这是什么态度。”王祖根到了外面，没好气地说。
“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跟他关系不好……你就别管他了！他又不是我亲哥！”
“行了行了，这次就算了。”王祖根又道：“你家里的人，真没什么意思，烟么烟不抽，酒么酒不喝。”
之前吃饭的时候，石振说自己不会喝酒，就没喝酒。
石大林也没有喝酒这样奢侈的爱好，就只陪着王祖根稍稍喝了点。
“他们山里出来的，什么都不懂，不像你什么都会。”赵冬娟对着王祖根一阵奉承，好话连连。
王祖根听得心满意足，这才离开。
赵冬娟在王祖根面前笑盈盈的，回到家就拉下脸：“爸，之前祖根让你抽烟，你干嘛不抽？”
赵冬娟口气不太好，赵美云怕石大林生气，连忙道：“你爸不会抽烟，干啥非要他抽？”
“抽根烟怎么了？爸以前又不是没抽过旱烟！今天他不肯抽烟，酒也不好好喝，是专门给我难看的吧？”赵冬娟冷了脸。
赵美云被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呢！”以前她女儿总跟人过不去，但一般是私底下找她们或者石振石婷的麻烦，几乎不在石大林面前说，现在她竟然直接指责石大林……
“我哪里胡说了？石振不是会这里的方言吗？为什么之前都不肯多说几句？你们就是跟我过不去，见不得我好！”赵冬娟怒道，说完就往楼上走。
走了几步，她又回来，把王祖根带来的东西，全都拎上楼去，一样没落下。
赵美云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石大林也生气了。
石家吃晚饭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一般石大林在小学门口摆完摊回家，就开吃。
今天他们等着赵冬娟和王祖根过来，本就等了很久，吃饭的时候，王祖根还要喝酒。
客人要喝，石大林就只能陪着，期间王祖根一直不放下酒碗去盛饭，他也就只能端着剩个酒底子的碗干坐着。
石大林这样的人，是不习惯只吃菜的，他一定要吃点饭，肚子才能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