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怎么这么多,一个人都能聊起来。
萧昀坐到床沿,将药效彻底发作不安分动来动去的人卡在两腿间:“醒了不后悔?”
他这会儿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摆弄人比玩弄权术好玩儿多了。
谢才卿实在没什么分量,还没他一把大弓重,抱在怀里却一点儿都不硌得慌,甚至算不上清瘦,皮相丰润,身上还透着一股温中含冷的淡香,因为味道有模糊矛盾的地带,让人忍不住想凑近闻个明白。
萧昀是不懂什么香不香的,就是觉得怪好闻的。
谢才卿这会儿被他死死卡在身前,不得已两腿并拢乖乖坐着,皮肤白净,头发还长,像个……漂亮小闺女。
萧昀一乐。
他闺女儿要是像状元郎这样,那他养个十个八个都愿意。
可惜状元郎不会生孩子,不然就纳他进后宫了,一定得让他给自己生个闺女。
越想越好玩儿。
谢才卿没吱声,萧昀也没指望他回应,他只是喜欢说:“你听话,日后就是朕的人,过两年朕做主,给你挑个顶好的姑娘,喜欢什么样儿的,都能跟朕提。”
谢才卿唇角绷得越发僵。
萧昀说的都是没啥营养的废话,偏偏他还得仔细听,不能漏了一个字。
一个皇帝怎么能话怎么多。
谢遮从皇帝横抱起状元郎就没眼看了。
祁王还躺在地上呢,一眨眼谢才卿都抱上榻了。
谢遮呆立在那儿,听着陛下旁若无人的絮絮叨叨,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想着陛下一贯风风火火说干就干干完就扔的行事做风,这才勉强接受下来,转身悄无声息地出去。
身后谢才卿暗向门边瞧,眼见门从大开到就要关严,眼里希冀的光一点点破灭。
谢遮正要关上门,尹贤从长廊转角处冲过来:“指挥使,等等!”
谢遮掩门的手一顿,目光落在尹贤身后一群小太监怀中抱着的瓶瓶罐罐上,表情变幻莫测了起来。
尹贤冲到门口,扶着膝盖大喘着气道:“丹房太远了,怕状元郎熬不住,连跑死跑才过来,赶上了吗?”
谢遮咽了咽口水。
尹贤往身后看:“也不知道是哪瓶,只能全抱过来了,太多了。”
谢遮又咽了咽口水,十几个太监,是太多了。
尹贤还没缓过气,有气无力道:“状元郎在哪儿,是不是在里面?”
“陛下呢?陛下的药,陛下不在,没人认得啊,这可怎么办?”
长廊上黑,尹贤瞧不见指挥使的脸色,疑惑道:“怎么不说话,指挥使?指挥使?时间不等人——”
屋子里的传来谢才卿低低的呻吟,尹贤压下焦急,松了口气笑道:“在里面就好!”
他这回办事得力,一定能将功折罪,得了陛下赞赏。
尹贤扬手,朝身后的小太监招呼:“都快跟上——”
谢遮猛地拉住尹贤,欲言又止:“别急,那个——”
谢遮看到转角处冒出来的一大批人,脸色大变:“你怎么把太医全叫过来了?!”
尹贤搞不懂怎么一向办事稳妥的指挥使突然一惊一乍拖拖拉拉起来,关键时候掉链子,忍下急切不耐:“我怕陛下不在啊!太医院的总比我俩有主意!”
他压低声音:“到时候状元郎有什么事,担责也是他们担,累不到我们,所以——”
谢遮表情微微扭曲,努力组织着语言:“那个——”
“你别磨磨蹭蹭的了!你有什么话救完人再说啊!这是陛下的命令啊!耽误了你我都有责的!”
“快点快点!”尹贤向那边招手,太医院的老的少的火速跟上,七嘴八舌。
“那药根本就没有解药——”
“胡说!不就是春药么,大同小异,让我配我肯定能配出解药来!”
“那是祁王炼的药,哪有那么——”
“可苦了状元郎——”
谢遮脑子飞速转着,这事儿绝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陛下的面子不能丢,状元郎以后也还要在朝中做人,陛下的好事也不能坏,他得想办法打发这些人:“那个你们听我说——”
谢遮一人的声音太小了,人太多了,又都个个火急火燎赶了一路过来的,一门心思救状元郎,压根冷静不下来听他说话。
“那个——”
几个邀功心切的年轻太医已经迫不及待地撞开他冲了进去,身后的人马蜂一样一拥而上。
谢遮心里咯噔了一下,绝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他真的尽力了,但愿陛下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但愿陛下还没脱衣服。
……
屋子里,太医和太监刚冲进去,就见陛下立在床榻前,单手插腰指着他们,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怎么来这么晚!”
陛下的表情俨然要吃了他们,太医和小太监们吓了一大跳,忙唯唯诺诺地跪地认罪。
尹贤心里把拦在门外的指挥使骂了个千百遍,要不是他他们早进来了。
但他也不可能告状。
皇帝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蠢货!还不快点来救人!”
小太监和太医们忙不迭爬起来,一齐拥到了床前。
“快点!”皇帝踹了个动作慢吞吞的小太监的屁股。
谢遮遮着额,磨磨蹭蹭地低头进来,透过指缝往屋子里看了眼,松了一大口气。
他瞥向懒散倚靠在床榻边监督一群人忙活的皇帝,目光落到他大敞的衣襟和散着的腰带上,噗嗤一声,给口水呛到了。
一群人窝在床榻前,背对着门,瞧不见指挥使和皇帝,皇帝似笑非笑,无声用手指着他,咬牙切齿,仿佛再说“你他妈就这点用”。
谢遮自知无能,默默低下头,憋笑憋得难受,嘴里不断发出漏气声。
皇帝的眼神仿佛要杀了他,他用唇语说:“自己领罚去!”
谢遮憋着笑,小鸡啄米般点头,总算控制住了表情,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尹贤帮不上一点忙,瞥向一边干立着的皇帝,眼珠微转,谄媚地窝到陛下跟前:“陛下等了一晚上了,渴了吧,奴才给您去倒杯——”
他一抬眼,定睛仔细一瞧,惊诧道:“一群该死的,怎么伺候的!”
皇帝的衣襟不知怎么地松松垮垮地大敞着,一大片结实的胸膛露了出来,盘龙腰带上的那条龙也被捏得折了过去,只有个明黄色的尾巴翘在外面,束起的发也落了几缕下来,让他瞧上去越发不羁风流了。
尹贤忙上前,半跪下来就要替皇帝重系腰带,皇帝本来还脸不红心不跳,见他手朝他腰伸过来,立马后退了一步,脸色阴晴不定:“一边儿去!”
尹贤大愣。
陛下平时懒散得很,喜欢人伺候,要不是面上不好看,为了省时间,估计饭都想张嘴叫人喂,衣袍从不自己穿,当然也不可能自己整理,怎么今日……
莫非是厌了他?他要失宠了?
尹贤心下有些委屈又慌张。他明明办事得力,陛下却如此冷落他。
“上茶!”萧昀不耐烦道。
尹贤愣了下,这才大喜道:“就来!”
原来陛下是渴了,陛下一向不太注重仪容,还是喝茶要紧,难怪烦他,是他不长眼。
尹贤乐呵乐呵端茶去了。
萧昀也要走,却被张太医吞吞吐吐叫住:“陛下,这药——”
张太医瞧了眼榻上的谢才卿。
状元郎整个人微微发红,似乎感知到了周围有许多人,死命咬紧唇齿,不泄露一丝声音。
但明显是要承受不住了。
太医们一幅束手无策的表情,个个畏畏缩缩的,显然怕治不好状元郎被打屁股。
张太医在一众太医推举的眼神里,不得已硬着头皮道:“陛下,这春药根本没有解药……不是我等无用,是谁来了怕是都……都救不了状元郎,除非弥罗神医,状元郎若是想活,怕是……怕是只有……只有……”
萧昀:“只有什么?”
张太医舌头都打结了:“只有男、男子……才能……才能……”
刚端茶进来的尹贤斥道:“这像什么话!这是一国状元!你们治不好,当丹房的药治不好吗!陛下都说了,丹房有药能解状元郎的毒!”
萧昀瞧着谢才卿微红的唇,笑着扫了眼尹贤,十分和颜悦色道:“……你看朕都给急忘了,红瓶那个,吃两粒,吃两次就好了。”
小太监和太医们大喜:“陛下仁慈!此乃状元郎之福,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谢遮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皇帝喜欢听拍马屁,平时一点大小事,身边人都会放大无数倍吹给他听,他也乐在其中。
不过这回……
皇帝的神色纹丝不改,甚至像以往那样笑吟吟道:“人都给我伺候好了!”
……
萧昀很早就甩袖走了。
太医和小太监折腾完后也陆陆续续走了,只留下个一两人在外头替状元郎守夜。
人走得差不多了,床前也没人了,谢才卿才慢慢坐起来,往萧昀走的方向瞥了眼,绵软修长的指摸了摸唇,好半晌,饶是淡定委婉如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越笑越难以止住。
笑完又想,皇宫居然真有解药。
……
伺候的人劝他留一晚,明日再走,谢才卿含笑婉拒了,连夜回到了府邸。
这么晚了,堂里的灯却还亮着,显然是太妃给他留灯了。
谢才卿盯着看了会儿,悄然一笑,或许这就是他努力的意义。
他希望一些人一直好好的。
他只有跑得再快点,再快点,才能护他们无忧。
“老爷回来了!”门边的小厮喜道。
谢才卿食指竖在唇畔,示意下人莫要出声,披着斗篷进了屋里。
太妃果然在等他,趴在灯下睡着了。
谢才卿去一边儿架上拿了件披风,过去就要轻轻披到她身上,太妃却不知道哪来的敏锐,猛地抬头,得意道:“我就有预感你回来了!”
“……”谢才卿笑了,把披风递给她,“披件衣服。”
“回来怎么不吱一声呢,”太妃搭着衣服,从有点迷糊的状态醒过来,目光落到他换了一身的衣袍上,表情滞住,好半晌才呆呆地眨眨眼,“成了?”
“没。”谢才卿说。
她一问这个,他又想笑了。
太妃沮丧又震惊:“这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