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我紧追不舍 第103节

  他的笑容像刚露个尖尖角的清荷,明明鼻尖还在红着,自己的心中还是难过,但一笑起来,却有着让人心里跟着一松的力量,也想要一同和他笑起来。

  宗南笑了一声,故意缓解着他的情绪,“真的吗?撒谎可不是个好孩子。”

  “啊,”陶苏安呆呆地应了一声,又小声道,“还是有一点疼的。”

  “伤口不重,不用上药,”宗南看过了他的伤势,“再过一会就没有疼的感觉了。”

  陶苏安乖乖点头,半长的棕色卷发在他的耳后湿哒哒地垂着,宗南又找出一个毛巾让他擦下头发。

  他说什么,陶苏安就做什么,两分钟后,余平扭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偷拍者也穿了一身游泳馆工作人员的装备,胸前挂着一个摄像机,他眼睛闪躲,神情瑟缩,完全不像是一个敢杀人的杀人犯。

  宗南淡淡道:“你刚刚在这里干什么?”

  偷拍者嚅嗫,“我、我……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来拍一张他的私密照。”

  宗南微微皱眉,他已经看过了凶手给陶苏安发来的隐私照片,也完全记下来了侧写师所说过的每一个要点。但在这个偷拍者讲出这个可笑的理由后,他还是打心底升起了怒火。

  怒火并不高,也不大,像是地上的一条裂缝,岩浆在里面流动,他想起了男孩红着的眼睛,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一切的由来,只是一个恶念在背后作祟,他转头去看陶苏安美好单纯的侧脸,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去伤害他。

  余平用力钳住了偷拍者的双手,力气大得偷拍者嗷嗷求饶,“谁让你来拍的?”

  偷拍者疼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不知道是谁,是他给我发的短信,用现金给的钱。”

  宗南拿过了偷拍者脖子上的照片,往后一翻,陶苏安已经被他拍下了几张照。他将这些照片删除,再往前翻看了摄像机里面的作品,很简单地就分辨出了这个摄像机里的照片和上次的偷拍照不是同一个人拍摄的事实。

  他叫人过来带走了偷拍者,带回局里审问。

  陶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宗南身后,裹着浴巾湿着睫毛,像是反应迟钝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树懒,“哥哥,他是凶手吗?”

  “不是,”宗南知道这么说会让一个孩子感觉失望,但情况确实如此,“余平送你回家休息,放心,我们有人会跟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谢谢哥哥,”陶苏安朝他笑了笑,小声道,“再见,哥哥。”

  相比起他对余平的熟稔和亲近,陶苏安对宗南就拘谨了许多,宗南突然觉得有些不悦,但这种不悦就像是一个优生距离满分少了五分一样,最大的感觉还是啼笑皆非,他自己念了一句幼稚,笑道:“回去吧。”

  陶苏安回去后,宗南就回到了局里。他们果然没有从偷拍者的身上挖掘出什么线索,但庆幸的是,还没有下一具尸体的出现。

  他们不怕这次没发现凶手,怕的是自己走错了方向。显然,昨晚的骚扰短信和今天的偷拍都是凶手的杰作,凶手在试探着他们。

  在陶苏安遭到明目张胆的图片骚扰后,宗南就放弃了暗中引出凶手的准备,现在陶苏安的安全才是第一位,但陶苏安同样是他们勾出凶手的诱饵,经过今天的偷拍,他可以肯定,凶手一定会出现。

  他会忍不住见陶苏安。

  便衣们对陶苏安的保护更为仔细,陶苏安在上学的时候,校内校外更是隐藏起来的便衣的身影。

  余平时不时被派来和陶苏安接触,干些刺激凶手的举动。宗南和老六在校门口蹲守了两天,凶手比他们想的要沉得住气。

  下午六点半,苏安下课的时候,外面正好下雨了。

  宗南倏地睁开眼,眼里没有一分困意,他拿过对讲机,让余平去给陶苏安送伞。

  余平说了声“收到”,提着伞就走进了校园。下雨天的校园格外的拥挤和混乱,即使是大学也是如此。宗南和手下们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来往每一个人。

  形形色色的雨伞挡住了男孩女孩的面孔,高低参差的伞底下嘈杂声一片。雨水四溅,鞋子带出的雨滴也跟着四溅。

  余平撑了一顶蓝色的伞,甫一出现宗南就看到了他。他眯着眼,看着余平和陶苏安隔着两拳头的距离并肩走了出来。

  “多停留一会,”宗南道,“去奶茶店给他买杯奶茶。”

  余平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在面对陶苏安时,他的几集偶像剧全白看了,“苏安,一起去喝杯奶茶吗?”

  男孩扬唇,“好啊。”

  A市靠海,受海洋影响,夏天比内陆凉快,冬天比内陆温暖,但等到这种邪风歪雨天气,气温就会骤降,瑟瑟冷风冻得几个穿短袖的小伙子都在抽着鼻涕发抖。

  陶苏安虽然没说,但脸色已经被雨水打落得微微发白,手指蜷缩在衣袖里,看着就是受了冷风。

  这些细节,余平什么也没看出来,点奶茶的时候还在奇怪为什么头儿要点热的,他陪着陶苏安在玻璃窗旁的桌子上喝了一杯奶茶,十分钟过去,才从奶茶店出来。

  这会大学里面还有人陆续放学出来。

  陶苏安垂着眼睛,静静等待着安排,雨幕从他前方的伞帘上如滚珠落下,再砸到他的脚前。

  他安静精致得像个人偶,突然耳朵一动,看向了一旁的街角处。

  他听到了低微的猫咪叫声。

  苏安扯了扯余平的衣袖,指了指旁边,“哥哥,那里有猫。”

  宗南反应很快,“问他是不是喜欢猫。”

  陶苏安认真地点点头,“我想养只猫,只是我在上学,没有时间照顾好它。”

  余平带着陶苏安走过去,狭窄的街角里,一个半湿的纸箱放在了绿色垃圾桶旁边。陶苏安蹲下身,余平拦住了他,“我来。”警惕地打开了纸盒子。

  里面一只纯白色的奶猫正虚弱地喵喵叫着,它湛蓝色的双眼哀求地看着苏安和余平,支起两条后腿爬了起来,走了一步又踉跄跌倒:“喵呜。”

  陶苏安轻轻的“呀”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抱起了小奶猫,温声细语道:“你好可爱呀,冷不冷呀?是不是生病了?”

  纸箱子底下还有一张被水泅湿的纸条,字迹已经被水洗掉了一半,余平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写着:送给我的羊羔。

第109章 凶杀案的花店06

  余平皱起了眉。

  陶苏安抱着小奶猫凑近看了看他手中的纸条,垂着眼干干净净地道:“我的羊羔……”

  这一句声音通过收麦传入了宗南的耳朵里。

  羊羔?

  宗南看着雨幕中的陶苏安,少年柔软得像是温室中的花朵,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柔软而脆弱,好像A市的这场风雨再大一些,就会把这花打得四纷五落。

  这样的孩子,好像就适合被人找处肥沃美好的花园供养。让他在自己的私人领地里成为天真纯洁的精灵。羊羔待在羊圈里,羊圈便是凶手的私人领地,私人领地的东西,都是凶手的私人财产。

  他把陶苏安看做是羊羔,陶苏安在他的眼中便是弱小的、可圈养的待宰者,没有任何反抗他的能力。

  宗南为这样的傲慢感到厌恶,他深呼吸一口气,“老六,调出这一片监控。”

  猫咪呜咽地用脑袋钻到陶苏安的怀里,它害怕极了,一声声细弱的叫声包含了惶恐不安。

  陶苏安从纸条上安静地收回眼睛,他对这句话潜意识地感到很不喜,谁是羊羔呢,他才不是羊羔。

  但他没有表露自己的不喜,而是本能一般的,露出和怀里猫咪一样害怕的神情,不论是余平还是车里用着望远镜看着他们的宗南,都看到了他微微地瑟缩。

  但男孩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退了回来,轻柔地摸了摸猫咪的头,再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奶猫被他安抚住了,渐渐不再发抖,呜咽声转低,“喵呜喵呜”叫了两声,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陶苏安的脸颊。

  他们俩简直像报团取暖、互相安慰的小可爱,看得人心都软了。

  余平把纸条和纸箱子收起来,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耳机里突然传来头儿低沉的声音,“罪恶永远胜不了正义。”

  余平连忙学了起来,“罪恶永远胜不了正义,”顿了顿,“你会养猫吗?”

  奇怪,余平心里嘟囔,怎么突然扯到了猫咪上?头儿不应该再多说几句鼓励的话吗?

  陶苏安的手一直担忧地托着猫咪的后腿,闻言摇了摇头,“它的腿好像受伤了,一直伸不直。哥哥,你能看到它的伤口吗?”

  余平凑近看看,他也没有养过猫,推测道:“大概腿断了吧,这个角度看起来有些不妙。”

  他说完,一瞬间想多了。凶手把一只断了腿的奶猫送给陶苏安,是不是寓意着如果陶苏安不听话,他也会打断陶苏安的腿?

  余平表情逐渐严肃,陶苏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摸着猫咪的背部,不敢碰它的伤腿,难过溢于言表。奶猫被摸得打着呼噜,呜呜撒娇着用耳朵蹭着苏安的手掌心。

  “点点不怕,”苏安喜欢极了这只小奶猫,转瞬就给它起了名字,“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最近的宠物医院在华中路十字路口,”宗南淡淡,像是随口一说,“你告诉他,我会养猫。”

  余平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我会养猫”。

  宗南:“……”他揉了揉眉心。

  余平说完之后就苦下了一张脸,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回到说出上一句话之前。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倒流器,余平眼睁睁地看着陶苏安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激动又崇拜地抱了余平一下,“哥哥,你好厉害啊。”

  男孩衣服上被阳光晒后的淡淡清香传来,纤细高挑的身体只略略比余平矮上半个头,余平僵硬地被抱了一下,车里的老六差点喷了口水,随即就兴奋地压低声音,“余平你还不快抱回去?!凶手没准就在看着你们,小同志都这么配合你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余平一个激灵,连忙回抱上去,“我这叫什么?和厉害的人相比,我是排不上号的。”

  苏安笑了笑,随即着急道:“那哥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余平点点头,连忙带着他上了车。

  一辆车跟了上去,宗南还没动,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归是有些不太舒服。老六催着他开车,宗南慢吞吞松开紧握的拳头,踩着油门跟上去,老六打趣道:“头儿,要是做这个任务的是你,小同学抱的就是你了。”

  宗南皱着眉,不舒服演变成了更深一个层次的气闷,他从杂物箱里摸出一个薄荷糖扔进嘴里,清爽的冷感直窜大脑。

  “刚刚那条街上除去掉监控,周围的店面人员也要去查问,”宗南收起不悦的情绪,薄唇冷淡,干脆利落地下达命令,“清洁人员,纸箱上的指纹……全部检查一遍。”

  老六点点头,“了解。”

  余平带着陶苏安送了奶猫去宠物医院,最后的检查结果果然是断了一条后腿。他们将奶猫放在了医院养伤,余平又将陶苏安送到了家里。

  陶苏安推开门,“哥哥进来休息一会吗?”

  余平跑得口干舌燥,正要说声好,就听见头儿沉声道:“回来,你还有任务没做。”

  头儿语调中的不悦听得余平一抖,“不了,苏安,我还有事没做,我先走了。门窗关紧,注意安全。”

  陶苏安轻轻点头,“我知道了,”笑如花开,“哥哥再见。”

  监控视频外头,宗南看着陶苏安的笑容喝了一口水,大脑自觉开始对比陶苏安对他说的“哥哥再见”和这句有什么差别,结果发现,无论是勾起唇角的弧度还是蕴含的感情,十个和他说的“哥哥再见”也比不上对余平说的这句。

  他得出了结论,下一瞬就觉得好笑,这样犹如小学生一般的行为,竟然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但他却没笑得出来,宗南硬是扯起嘴角,抬头一看,后视镜里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是谁。

  陶苏安关上门,打开电视放了首轻柔的音乐,哒哒抱着衣服去洗了澡。

  十分钟后,他顶着一头滴着水的棕色卷发走了出来。卷发到了肩部,湿了后更是犹如一头带着弹性的蚕丝丝绸。

  他在肩头披上了一个蓝色的毛巾吸着水,拿着花洒忙碌地将屋内和阳台上的花草浇了水、松了土,又给其中几盆施上了薄薄一层肥。陶苏安做这些事时,用了全部的认真,怀着全部的善意,“你们健康生长,快快长大”的心意不掺一丝虚假。

  在这样干涸浑浊的世俗中,他在自己这一方小世界生活得快乐开心。宗南有时候也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但一想,无忧无虑,快乐又需要什么理由?

  浇完花、剪完草,陶苏安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的呆。毛巾已经吸去了他发上的水迹,陶苏安垂着眼,微微侧过头,看向客厅外的阳台。

  本能再一次牵引他,陶苏安神情纯净地走到了阳台上,低头看着黑夜中的花园。

  他知道凶手正在注视着他,陶苏安想,我或许可以做些事情,更加吸引凶手的事情,让凶手对他的渴望加深,让凶手不再冷静、加快进程地露出马脚。

  他同样知道,他越是无意地表露着自己的美丽、脆弱,凶手越加想把他拥为己有。

  在想这些东西时,他的神情还是美好而干净的,不带一丝恶念,就像是在想“这盆花要少浇些水”一样,普普通通地做好了这个决定。

  陶苏安脱掉鞋子,走到阳台边上,他倚着铁质的黑色的栏杆,抬头看着夜空。

  微带着些腥味的海风吹起了他的卷发,潮湿的洗发乳的味道和花香交杂,几缕发丝干了,从耳后杂乱地散在耳前。

  陶苏安认真地欣赏着夜景,背后的灯光明亮,他像是一个黑暗中诞生在光下的天使。

  其实A市的夜晚并不能看到星星,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犹如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滤镜,但好在还有淡淡的月亮可以欣赏,陶苏安望着月亮,眼底倒映着仿佛画上去的点缀灵魂的亮光。

  屋里的铃声突然响了,“滴滴”似的警报。陶苏安疑惑地回到屋里,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闪着红光点的耳机。

  那是警察留给他的联络耳机,以防不备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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