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开心是福嘛) 第4节

  女生面无表情道:“我们不一样。”

  顾凌绝刚坐稳,方才的墨镜男就从副驾驶给他递来一个文件夹:“少爷,这是西城那块地的资料。”

  他伸手接过,身子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翻看起来。

  保镖坐在副驾驶上,可以通过后视镜看见后方的一举一动。

  后方的少年穿着校服,明明是一副青春派的模样,却是眉眼冷冽,气势不输商场那些老狐狸,哪有学校的半分可怜。

  毕竟从十岁开始,这位顾家小少爷就被迫推进商场磨炼了。

  本应是顾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林氏集团老总宠在掌心的外孙,却因为生母自杀而改变了人生轨迹,成了东嫌西恨的人物。

  “李氏和安城那边报价是多少?查出来了吗?”

  保镖回神,立马道:“曹秘书还在查,但是遇到了一点困难,政府那边好像更偏向安城。不过他已经有了一点眉目,相信很快就能……”

  “查到了直接告诉我答案,过程我不需要知道。”顾凌绝翻了两页,实在没看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蹙着眉头将文件夹扔在一边,道:“顾承宗呢?”

  这个名字在他口里像是裹了一层冰后才吐出来。

  “顾家大少爷……”

  顾凌绝抬眸看了他一眼。

  保镖背心一凉,赶忙改口:“顾家那边没听说有参与,顾承宗最近在接触政界几位大人,似乎是想拿下明年南城区的拆迁地……”

  后方传来一声嗤笑,保镖便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顾凌绝看着窗外,像是喃喃自语般:“不愧是顾宏的种,脑子都是一模一样……”

  听他这样毫不避讳的嘲笑自己父亲和沾了半边血缘的兄长,保镖只能关上耳朵,当做没听见。

  好在车子已经到了目的地,顾凌绝也没空再说这些。

  云松山是A省著名的疗养圣地,环境优美宁静,安保措施严密,三步一哨十步一岗,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

  林氏集团董事长自女儿死后被气出了脑梗,好在发现及时救了过来,不过去年不小心摔了跤复发了,便在云松山买了一座宅子进行疗养。

  顾凌绝从车上下来,看着不远处山水环绕的地方,表情淡淡的:“有段时间没见过外公他老人家了。”

第4章

  林家的别墅靠近一片天然湖,经过人工改造后水流潺潺,绿植环绕,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意境。

  顾凌绝跨进大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林家私人医生出来。

  医生姓吴,在林家已经做了有十来年,看见来人后不禁站直了身子:“顾少爷。”

  “吴医生好。”顾凌绝向他点头致意,然后看向楼上:“外公怎么样?”

  “还是老毛病,重新开了降压药。”

  “前两天下了雨,他的腿还好吗?”

  “没大问题。”吴医生没多说病情,只道:“刚才林董事长还在念叨少爷好久没有过来了。”

  顾凌绝闻言扯了下嘴角,却没有什么笑意:“知道了,辛苦吴医生。”

  他走上楼,来到林正松门前。

  卧室门敞着,落地窗大开,风从外面吹来,卷来湖水的潮润。

  林正松今年刚过完六十八岁大寿,体型消瘦,满头华发,面色冷峻,眉眼间刻满了精明与锐利,此刻他闭着眼正静静躺坐在床上。

  顾凌绝没让保镖跟前来,走到床前:“外公。”

  林正松睁开眼,精神矍铄,眸子像一把利刃挥向床边的外孙。

  他没应,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顾凌绝见状赶忙去扶他,却被躲开了。

  看着落空的双手,顾凌绝半阖上眼。

  林正松拿过床头放着的楠木拐杖,往地上一驻,实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响,不大,但在寂静的卧室内格外刺耳。

  顾凌绝抿着唇,一动不动。

  林正松双眼如炬,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人。

  爷孙俩就这样僵持着。

  几秒后,顾凌绝像是妥协了般,一声不响地走到林正松面前,默默跪了下去。

  半晌,头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知道错了?”

  顾凌绝没答。

  林正松哼了一声,开口时明显带着火气:“满十九岁,翅膀硬了,竟然背着我一声不响换了学校,怎么,你自己家的学校就这么呆不得?”

  顾凌绝说:“没有。”

  林正松绷着唇,斥道:“你现在主意大,我的话都可以当做耳旁风了,你母亲的仇,忘记了吗?”

  顾凌绝还是道:“没有。”

  他端正地跪着,腰身挺得笔直,像是雪中不倒的松。

  林正松见他这模样,差点被气笑了。

  如果他女儿还在世,有这样的外孙他肯定是骄傲的。

  但他女儿已经不在了,她的孩子,自己必须得看着。

  “最好如此。”林正松表情还是不太好:“你现在在顾家最主要的任务是为你母亲报仇,我辛辛苦苦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转头和我对着干的。”

  “我明白。”

  这个道理,顾凌绝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从他母亲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里只剩两个字——报仇。

  他读书,他学习才艺,他被外公推进商场,所有的目的只有这一个。

  他是林正松手中最利的剑,被打磨成最他最想要的刀刃,寒剑出鞘,为他最疼的女儿血债血偿。

  要让顾家不好过,要让顾宏和那对母子永堕地狱。

  顾家对他恨之入骨。

  林家对他严苛至极。

  这次未经允许私自行动,触了林正松的大忌。

  林正松冲门外喊了一声:“老余。”

  一位身着管家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长鞭,他神色淡漠:“少爷,得罪了。”

  顾凌绝看了那长鞭一眼。

  鞭子是从新加坡特意运回来的,原本是某马戏团驯兽的,握手处到鞭梢越来越细,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他将目光收回,抬手脱掉了新校服。

  少年已经拥有了成年人的体魄,背肌漂亮匀称,是让人羡慕的好身材,但若是亲眼见到背上的风景,却一定不会想拥有——白皙的背脊上布满了可怖的,颜色深浅不一的鞭痕,有两道甚至还未完全脱痂,青青紫紫,在这片背脊上触目惊心。

  林正松一向如此,自己若是有一丁点让他不满意,就要吃这么几鞭子。

  从十岁那年开始,至今已经九年。

  顾凌绝闭上眼,似乎已经习惯。

  啪

  屋内响起凌厉的鞭声,背上同时绽开了血色的鞭痕,不多时由红转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顾凌绝咬着牙,一声不吭。

  ……

  等受罚完,背上已经是乌青一片,还有肿胀的鞭痕,却没有流血。

  林正松先让人把离开不久的吴医生叫回来,而后才问道:“为什么要去三中?”

  “随便选的。”顾凌绝嘴唇血色尽失,额上溢出丝丝冷汗,语气中却稳得不像是受过刑罚的人,“海英中全是顾宏的人,不方便。”

  林正松再次摔倒后,精力大不如从前,许多事情便交给外孙去办,可惜这些动作不能让顾家知晓,毕竟此时的顾凌绝,在顾宏眼中只是一个没实力仗着顾家过日子的小少爷罢了。

  毕竟谁能想到,林氏集团董事长选择的继承人不是自己在国外的儿子,而是外孙呢。

  “为什么不先向我汇报?”

  当然不能汇报。

  林正松十分看重他的成绩,所以即使对顾家恨不得饮其血噬其肉,却也要他留在海英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自己去其他学校的。

  顾凌绝早想好了说辞:“您那段时间身体不好,见了您几次都没见着,便想等您精神好些再说。”

  林正松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看着地上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外孙,终于舍得问一句:“新学校怎么样?”

  “还行。”

  “成绩不能落下,不然……”他话没说完,但顾凌绝知道后果。

  收拾了他一阵,林正松有些乏了,朝他一挥手:“去你母亲房间跪着吧。”

  顾凌绝撑着从地上起来,校服捏在手里没穿,垂着眼睛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

  顾母虽然已经去世十多年,但房间依旧是生前的模样,他外婆生他母亲时因难产去世,林正松便对小女儿格外疼惜。当年他看不上顾宏,但架不住女儿喜欢,心想林氏家大业大,顾家怎么也不敢让女儿吃亏。

  哪曾想顾宏早在外面和人未婚生子,他母亲发现真相后接受不了,最后得了抑郁症,从医院楼顶一跃而下。

  这房间的摆设顾凌绝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每当他犯错后,都会被关进来对着母亲的遗照思过。

  林正松要将女儿去世的恨意和仇恨,时时刻刻刻在外孙的血肉里。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锁上,顾凌绝走到放遗像的佛龛前跪下。

  他看着挂着温柔笑意的女人,只觉得陌生。

  还有些讽刺。

  死那么早干什么呢?你丈夫将外面的女人和儿子带了回来,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谁记得你呢?

  顾承宗……听听这名字,顾宏对他期望可真大。

  顾凌绝扯着嘴角,点燃三炷香然后插上。

  在顾家眼里,他无能。

  在林正松眼里,他是听话的棋子。

  两家人都以为他对他母亲的死存有执念,一个怕他长大了报复,一个凭借这个想控制他整个人生。

  可他们都错了。

  母亲这个词,那是六岁之前有的。

  六岁之后,他那点浅薄的念想,早就被两家的恨意磨到一丝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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