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把顾凌绝拉起来,后者的身子摇晃了下,似乎有些低血糖。
舒临把自己的身子给他靠,皱眉问:“你没有吃晚饭吗?”
“……嗯。”
这个点儿已经没有开门的商店了,舒临叫了车,然后给家里打了电话,拜托方姨煮些夜宵。
“先回去吧,洗个热水澡再说。”
网约车来得有些慢,两人在雨夜中等车的时候,舒临又开始唠叨了。
“有伤还敢这么淋雨,真是不怕伤口发炎。”
“以后大雨找建筑物躲,公交车站的棚子能挡什么?”
顾凌绝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言不发,偶尔扯一下身上过短的外套。
车子终于到了,上车后舒临拜托司机开了暖风。
他任由顾凌绝抱着自己,怎么样都不过分。
同桌似乎真的很脆弱,迷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舒临心疼地五脏六腑都在痛了,紧紧抱着他,温柔地给同桌暖着胳膊,还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伤口。
过了一会儿,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没多久,顾凌绝趴在舒临的腿上休憩。
他在笑。
只是舒临看不见。
回到舒家,是方姨给他们开的门,看见顾凌绝她讶异地张着唇,想说什么,却被舒临打断了。
“我爸妈没起来吧?”
“没有,老爷夫人还在睡。”
“哦哦那就好。”舒临的声音低低的:“方姨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们两个。”
方姨看着两人,本想留下来,但到底不好管年轻人的事情,便又回屋里去睡了。
等屋子里彻底没了人,舒临才把顾凌绝拉进屋内:“你放心,他们都不在,你这个样子没人看得见。”
顾凌绝微微笑了下,牵着他的手掌温软炙热,想咬一口。
按在身下狠狠地咬,咬到他眼泪汪汪,眼睛泛潮。
换拖鞋的时候,舒临看见顾凌绝穿的运动鞋里面全是水,脱下来后那块地毯差不多全湿。
“这个毯子丑死了,早就想换了。”
进了客厅,他把人往楼上推:“我的房间你知道,快去洗澡,睡衣等会儿我给你拿,我把饭给你端上来。”
顾凌绝踌躇了两步,被舒临一瞪,乖乖上去了。
平常舒临只有被管的份,哪这样管过同桌。
但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要不是寄人篱下,那个天天为了作业就让他犯怵的顾凌绝,才不会对他伏低做小呢。
饭菜还是热的,舒临乘好放在托盘里面,小小的发了下呆。
但是吧,这样柔柔弱弱的顾凌绝,好可爱的。
浴室里传来水声。
舒临找出上次给顾凌绝买的睡衣,然后放在床头。
他没有急着拿进去,然后又打开柜子,翻出前段时间准备的医药箱。
顾凌绝出来的时候,舒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歪在小沙发上看手机。
听见动静,他往这望了过来。
顾凌绝只围了一条浴巾,漂亮的身材一览无余,如果没有那些伤口的话。
顾凌绝回去跪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能逃过一劫。
林正松从不亲自打他,都是管家动手。
他不在的时候,会有人录下来,发过去。
他在母亲的遗像前跪了整整一个白天,将那股熟悉的痛感忍过去后,就离开了林家疗养院。
亲人不疼,浑身是伤,被家暴的这样惨,小同桌肯定会哭。
行到半路,他让司机把他放在了路边,伞也让保镖带走了。
果不其然,舒临看见他后,比他还委屈,满腔柔情都放在了他身上,顾凌绝毫不客气地享用着,希望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偶尔示弱也是必要的。
强势太多,就不可怜了。
“怎么这么过分啊,”舒临这次是真没忍住,使劲憋了半天也没将眼泪憋回去,抖着手用毯子将他围上,“我给你报警吧?”
顾凌绝把自己困在温暖的毛毯里,摇头:“没用的。”
舒临张了张嘴,手背用力地擦了下眼泪,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我给你擦药,擦完好吃饭。”
“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擦药的过程有点久,舒临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又怕弄痛了他,又怕药量不够。
顾凌绝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一边觉得自己过分了,一边又忍不住更过分一点。
但他还是忍住了,在控制情绪这方面,他已经十分娴熟。
舒临买的那套睡衣柔软舒适,擦到伤口也不会痛。
是认真选过的。
吃饭的时候,舒临就在旁边陪着他,两人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光,顾凌绝觉得此行不亏。
第22章
舒临给他收拾完了后才去洗澡,出来后浑身上下都是软乎泛红,带着浴室里的温热潮意。
顾凌绝盯了他好久,才将目光移开。
两人躺上床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舒临之前小小的睡了一觉,现在也没什么困意。
他的床很大,却偏要和顾凌绝挤在一块儿,顾忌他身上的伤口,又不敢挤得太紧。
两人之间始终留着一指宽的距离。
黑暗中,顾凌绝眸色深沉,觉得身上有伤也不是好事儿。
察觉到他也没睡觉,舒临就开始说话了:“你外公怎么样了?”
“老毛病,住院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医药费呢,需要帮忙吗?”
舒临问得很真诚,朋友之间本来就是嘛,哪用这么多弯弯绕绕。
顾凌绝说:“不用。”
舒临其实不喜欢他的外公,老打孩子算什么事,他同桌这么优秀都不懂得珍惜培养,他要有顾凌绝一半本事,不在舒家横着走?
但也做不出当面说人家亲人坏话的事情,只在心里面哼了一声,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又开始说今天在海洋馆的事。
顾凌绝还惦记着事儿,问:“为什么不加人家微信?”
舒临说得特别认真:“我不认识她啊,也没有共同话题,不知道说什么,多尴尬。”
顾凌绝就说:“你这样子,以后碰到喜欢的女孩子怎么搭讪。”
“哪有这么容易遇到。”舒临想了想,“我还小呢,结婚也得七八年以后的事情了。”
他刚洗过澡,身上还是柠檬的味道,闻着清爽又不腻味,甚至还有些软乎乎的甜香。
舒临的浴室放了好几款沐浴露,顾凌绝不巧也选得是这款,他们身上有着同样的味道,挨在一起睡觉,小同桌还喜欢对他动手动脚。
然后跟他说,他七八年以后会结婚。
顾凌绝在心头算了笔账,就地把小同桌办了,七八年的时间能不能将人哄好。
“我给你发了这么多照片和消息,你都没有回我。”舒临又把话转回去了:“我还特意给你拍了好多照片呢。”
“太忙了,没看手机。”
知道人家外公在住院,舒临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死缠烂打,只是有点不开心,“那你也给我说一声啊,害我担心了好久。”
他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却又不是真的生气。
就像一个矛盾体,一边理解同桌的无可奈何,一边又埋怨同桌不顾及他的心情。
顾凌绝的脾气此刻特别好,说他什么不是都认了,到最后反而是舒临自己心里头过不去,把话题掀过去来了。
顾凌绝可真懂怎么治他。
外面的雨还在下,朦胧中舒临又听见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了。
他打了个呵欠,想起了那个梦,于是没忍住说了。
“我今天做梦了,梦见你被人打出了好多血,然后你就给我打电话了……”舒临蹙着眉,有些懊恼:“这梦怎么这么准,可惜不是好梦。”
“嗯。”顾凌绝伸手,胳膊搭在他的被子上轻轻拍着,语气放得很轻,是哄人入睡的调调:“那你今晚多梦点我的好。”
舒临按住他乱动的手,顺势握住:“顾凌绝。”
“嗯。”顾凌绝由他抓着。
“你外公,他为什么打你?”
顾凌绝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是我母亲忌日。”
舒临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顾凌绝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见小同桌温润的双眼,带点困倦,却又那么认真的看着他。
他说:“我没去母亲面前跪着,所以他生气了。”
舒临把头往他那里靠了些,语气轻软:“让你外公不要生气了,你的妈妈说不定已经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啦。”
“她一定又有一个爱她的爸爸,长大了还会生一个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会幸福过完一辈子的。”
顾凌绝愣了愣,心脏突然被什么拉扯了一下。
急速下坠,还有些钝痛的感觉。
他对自己母亲没太多感情,最美好的记忆早就埋葬在了小时候,为她报仇是这么多年来的活下来的信念。
但那也不是多么重要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