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配合调查。”警所的人伸手,想把他从座位上拉走。
高先生一把挥开他的手:“别碰我!我要去治安部举报你们!”
“如果您继续这样,我们将认为您是拒绝配合调查。”警所的人淡淡道,“治安部特批,可以强制带回警所调查。”
高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扯出了作为。
他的高级西装立马多了几道褶皱。
“干什么!”他高声叫道,“你们干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第一继承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演说台,林胜站在台上的角落,脸色铁青。
“林胜先生!唐少爷!”高先生被架着走出去好几步,喊道,“帮我啊!帮我!”
唐开源手脚发麻,刚才让他受到万众瞩目的聚光灯,此刻却像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他照的像是一坨烂肉。
他从警所小队长的话和林胜的反应就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没想到高家也跟蒯乐那事儿有关,更没想到警所进入演说厅的时间那么巧,偏偏就卡在了他刚完成精彩发言的下一秒!
白历坐在座位上,看见高先生在两个警所工作人员中间挣扎,他的动作太大,假发被甩歪了,滑稽地挂在脑袋的一侧。
“你带我看演说,”白历侧过头,看向陆召,“就因为我说了一句想当场鼓掌?”
陆召“嗯”了一声:“你说看不到表情,遗憾。”
“你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你不遗憾?”白历问。
“无所谓,不重要。”陆召淡淡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是没想到演说又臭又长。”浪费时间。
白历看了他好一会儿,笑出声。
他发现陆召这人相当较真,而且根本不懂变通。听不太懂什么是玩笑,但只要是白历提了,他就记着了。
高先生被一路拖到演说厅门口,门外是闻讯而来的记者们毫不留情的拍摄。
拍摄他最丑陋的一面,拍摄他的秃头,拍摄他假发下的虚伪。
台上,林胜已经走了,只剩下唐开源兀自站着。
他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尴尬的地步。
在议论声中,忽然传出掌声。
白历慢悠悠地拍着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一边鼓掌,一边吹了个口哨。
高先生和唐开源都看向他,白历的举止太过自然,就像是站在无形的聚光灯下,没人打断他的掌声,也没人能从他身上挪开目光。
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历对着演说台上被光芒笼罩着的唐开源鼓掌。
“说的好啊,”白历的声音在一瞬间陷入沉默的演说厅里显得挺凸出,“唐先生,我代表我的研究所,向您和林胜先生,对,还有您的合伙人高先生——”
门口的高先生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白历!”
“——表达我最衷心的敬意!”白历说完,将手举得更高一些,旁若无人地鼓掌。
陆召忍不住想笑,他的掌声也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看懂了情况的军学院学生先跟着拍起手,带动着越来越多的人不明所以地跟着鼓掌,整个军学院演说厅再一次掌声轰动,为台上的唐开源喝彩,还夹杂着对高先生的嘲讽。
唐开源像是被钉死在了演说台上,他在聚光灯下看不清那些模糊的人影,却依旧能一眼辨认出站在那里的白历。
没有灯光,没有舞台。
可所有人都一眼看得到白历。
第64章
唐开源从没有想过,掌声和灯光会让他觉得难堪。
他挥了好几次手,但演说厅的灯光还是没有反应,鼓掌的人隐没在昏暗里,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要吞没站在光里的他。
白历站在台下,原著里的两段话闪过脑海。
——“唐开源站在演说台上,重新回到了属于他的舞台。他看向摄像机器人,就好像在和屏幕外的白历沉默的对视。”
——“只有虚拟屏的光线的昏暗房间里,白历砸碎了手边任何可以触碰的东西。唐开源可以活在光里,而他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活得像条蛆。”
演说台上的唐开源笼在聚光灯下,而白历站在台下的灰暗里。
他们互相对视,一个站在演说台的中心,一个站在只能看清轮廓的台下。
掌声雷动,在光与暗之间。
在光里的暗和暗里的光之间。
等掌声停止,坐在预留座后排的军学院的学生们才猛然发现过道上站着的两三个西装革履的alpha,胸前佩戴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徽章,是第一继承人卫队的标志。
“不好意思,演说还未结束,”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很低,“请您暂时坐回座位。”
这话是对着白历说的,但陆召坐在临近过道的位置,卫队只能隔着他说话。
陆召没动,卫队喊了一声“陆召少将”,他也没有任何回应。领头的人有些尴尬。
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周围的军学院学生们窃窃私语,有几个还伸长了脖子问:“不能鼓掌吗?”
白历一直拍够了一分钟才停手,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这真是我这辈子难得一分钟里每一巴掌都拍的真情实感的鼓掌。”
“可以再来一分钟。”陆召看了看个人终端的时间,“时间还早。”
即使是看不清表情,但白历还是感觉得到卫队里几人的脸色随着这句话变得相当难看。
白历想笑,他发现陆召气人很在行。
“不了,手疼,”白历说,“而且‘假发下的虚伪’都已经走了。”
陆召点点头,站起身。
他的身高即使在alpha里也显得出众,坐着的时候还不明显,一站起身,卫队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干他们这行的挺多都是军界退下来的,对陆召一夜之间“清洗”C14附属星的战绩都挺了解。
白历问:“现在就走?”
“那你再来一分钟?”陆召愣了愣,“不然还有什么事儿?”
确实没什么事儿了,白历寻思了一会儿,意识到陆召特地弄到邀请函,就只是为了给他一个现场鼓掌一分钟的机会。
“没事儿,”白历笑道,“吃夜宵吧,回家吃。”
陆召从演说开始就皱着的眉头松了松。
“陆少将,要走啊?”后排的军学院小孩儿问,“我们同学还想等演说结束后找您聊聊机甲什么的呢。”
陆召本来想走,听完这话他想跑。
也有小孩儿喊白历:“白少将,那什么,我们也想跟您也聊聊……”
“别聊,”白历说,“家规规定晚上十二点前得回家。”
几个小孩儿笑起来。
“坐在这里聊不了机甲,”陆召开口,淡淡道,“只有打起来才知道什么叫机甲。”
几个卫队的人有点儿发愣,木讷地让开了一点,让陆召和白历走出去。
白历边走边笑,陆召估计自己是感觉不到自己刚才有多嚣张,在人家三分之二都在讲机甲的演说上说坐这里聊不了机甲,这话传到第一继承人那儿,估计得气个半死。
大部分时间里白历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横行霸道,陆召出现之后白大少爷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白历听到唐开源喊了一声:“白历。”
和高先生的气急败坏不同,这声音很冷,很沉,很有男主角该有的气质。
不枉费原著里每隔几段就有一百来字的唐开源气质的具体描写。
白历回过头,看向演说台上的唐开源。
“白先生,”唐开源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层冰,遮盖着下面奔腾翻涌的暗流,“感谢您的掌声,很荣幸能邀请到您来这次的演说。”
白历站住脚,半眯着眼看了他几秒。
“我们研究所对像白先生这样的退伍军人非常尊重,在机甲方面也是如此,”唐开源的声音温和有礼,通过微型话筒传出,让演说厅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气氛暂时缓解,“我觉得白先生会喜欢我们研究所正在研发的这款机甲,我也由衷希望可以和白先生在征集赛来一次痛快的切磋。”
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倒是很有些老贵族的模样。
他站在演说台上,显得和灯光一样磊落。
白历向着演说台走了两步:“刚才你回头看我的时候,看清我的嘴型在说什么了吗?”
没有话筒辅助,白历的声音只能被唐开源和前排几个离得近的军团人士以及贵族听见。
唐开源愣了愣,没吭声。
“那我再‘说’一遍。”白历忽然举起自己的左手,握成拳,转动了三圈手腕。
演说台上的光将白历的轮廓框得清晰无比,他像是一道极黑的剪影,横在光芒的前方。
做完这个动作,白历转身离开。
没有一句话,但在坐的军界人士还是当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那是军团里老兵常用的一个战前手势——“我将握紧拳头直至最后一刻。”
陆召站在门口,看着白历大步朝他走来,隔着老远就把刚握过拳的手伸出来。
“走,”白历说,“吃一顿豪华夜宵。”
*
第一继承人年底在军学院举办的最后一场演说成了一场闹剧。
警所当夜就给出了调查结果,高氏参合进军医院信息买卖的事情拿到了实证,高先生进了警所没多久就交代得一清二楚,比高业交代的还快。
紧接着军界立刻发表声明,开除高业军籍,踢出军界,永不录用。
等帝国公民睡了一觉再起床看到新闻时,这间个人信息买卖的案子已经被火速处理了。对高氏的处罚还未定下,但看架势是绝没有从轻的可能,公民们这几天的愤怒终于得到了一点儿平息。
但得到处理结果的同时,另一则消息却引起了舆论热议。
高先生被警所带走配合调查的前一分钟,还在享受着掌声。这掌声来自军学院的第一继承人演说,鼓掌的原因则是高先生在机甲研发方面提供了技术支持,颇有贡献。
帝国公民相当震惊,干出这种龌龊事的人竟然风风光光地享受着掌声?
随即就有人顺着高先生这条线向上扒,没多久就扒出了林胜的资料和信息。冠着这个姓氏的人在帝国的身份自然不同,立马就有“皇室包庇纵容贵族”的言论传出,引起公众讨论。
林胜的身份被扒了个稀烂,连带着第一继承人也跟着受到影响。
蛛丝马迹逃不过帝国网民的火眼金睛,林胜的可公开资料关于入职第一军团的那几条引人怀疑,有人提出疑问:“退伍的似乎很仓促,不知道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从高先生被警所带走到林胜被牵连,也就短短一夜加一上午,林胜的研究所也顺着又火了一把,只是公民们到底是看好还是不看好就难说了。
第一继承人在演说上几次三番提起林胜的研究所,再联想不久之后的帝国研究院征集赛,这其中的意思相当微妙。网上骂声一片,对这种赛前引导公众视线的行为相当反感,又质疑第一继承人的行为是否是在滥用皇室身份。
皇室在年末做出声明,对演说夹带私货的事情予以否定,后着手控制舆论,不允许恶意揣度皇室。但往年都是第一继承人主办的年尾宴和对公民祝词前所未有地换成了第二继承人,这个行为未免显得有点儿心虚。
军学院的学生们一时间成为八卦爆料的中心,演说的细节从学生们的社交平台或口耳相传中被扩散开,从高先生被当场带走,到高先生的假发歪了,再到白历带头鼓掌,星网上吃瓜吃得飞起。
渐渐地就有人发现了更深层次的细节。
白历说代表自己的研究所鼓掌,这是否意味着白历也会参加即将到来的征集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