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这种太过平静,没有波澜的日子反倒如同镜花水月,让人心知肚明的虚假,轻轻一触就会碎掉。
正是因为如此,宗九才会坚持来到这里,他需要验证心里的一个猜测。然后,彻底找回自己的记忆。
等魔术师的身影消失在教堂门口后,恶魔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脸上的笑容—下子消失,变得百无聊赖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快一年了。
这个副本开始快—年了。
但事实上副本里和外界无限循环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不管里面时间过了多久,出去后依旧日顶多几个小时而已。
这样安逸的生活对恶魔来说更为不可思议,甚至堪称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受。
过去里只有人性,鲜血和死亡能够让他感到兴趣。可现在,魔术师成为了他永恒的乐趣之源,并且为此乐此不疲。
恶魔漫无目的地环初. ,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家饰品店上。
在那里,深绿色的藤蔓上缠绕着一朵猩红玫瑰,用不知名的方式保存固定在红色的丝绒布上,像被诅咒的野兽玫瑰 ,也像B612星球永不凋零的那朵。
爱是什么?
恶魔应该懂吗?恶魔不懂,更不应该懂。他想,就算心知肚明,他也永远不会说。
如果魔术师某一天猜到,那就当做惊喜吧。
第247章 浮士德
这座小城镇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相传中世纪的时候, 这里是一片森林。
森林里的女巫擅长爱情魔药,用自己萌生的爱情为原材料熬煮,兜售给过路的旅客。
久而久之, 随着材料的告罄, 女巫的心逐渐变得干涸, 冷硬, 没有一丝波澜。
于是她再也熬制不出爱情魔药,也没有办法永葆青春。
她决定关闭自己的女巫小屋, 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女巫做下决定之前, 最后一位旅客踩着午夜的钟声赶到, 他带给了女巫一枚鲜花戒指,道明自己的爱意, 唤醒了女巫冰封的心。
“最后, 女巫和自己心爱的人永远生活在森林里, 一直到老。鲜花戒指的传说也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所以我们小镇才会有制作鲜花戒指的传统。”
店员絮絮叨叨地说着, 笑着说,“您和那位白头发的先生一定是对感情很好的恋人吧?”
原先这两位先生走进店里的时候, 像是莫名畏惧那样, 她完全不敢抬头去看这位黑头发的先生。但问题是她多看白头发的先生几眼, 后果比直接看黑头发还要恐怖, 所以店员试图卖戒指的招揽声也低下来不少。
没想到一转头, 这位黑头发的先生竟然会返回店里,实在让人大出所料。
“那位白头发的先生似乎不太擅长表达感情,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在留意您呢。”
店员小心翼翼地将经过特殊处理的戒指放入黑色丝绒盒内:“这样的目光我们在很多来店里购物的客人身上见过,他们都是幸福的爱侣。”
“您的先生很在乎您,这毋庸置疑。”
“不用拿包装袋, 直接给我。”
恶魔一向不喜欢听漂亮话,但这一回他却罕见地没有打断这毫无意义的恭维。
店员一愣,思维立刻拐了个弯。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只会是买了戒指的客人决心求婚的时候,才会只拿戒指盒离开。
“承蒙惠顾,祝您求婚成功。”
“顺带一提,这里有一项传统。如果打算同另一个人共度余生,那一定要带着他到长辈面前让长辈看看。即使是墓地面前,长辈也会给予你们祝福的。”
求婚?
恶魔嗤笑一声,倒也没有开口解释,看似将那方小小的戒指盒放进西装口袋里,事实上却是穿过口袋放进了阴影内,旋即大跨步离开了这家饰品店。
外面还在下雪,并且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将天地间都朦朦胧遮掩成一片。
阴影自发覆盖在恶魔的脚下,让那些雪水根本沾染不到他裤脚分毫。但事实上或许这有些多此一举,因为以他身体的温度,根本不足以让它们融化。
其实很多时候,恶魔并不懂这些人类的悲欢,甚至嗤之以鼻。
他是从恶念中诞生的怪物,坏也坏得彻底。
但魔术师又是不同的。
对人类来说,这些似乎很重要。
只要不从这个决战副本出去,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费尽心思想要置对方于死地,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还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恶魔头一回产生“就算是这样平淡安逸的日子,但如果对象是魔术师的话,一直就这么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很危险,却不讨厌。把对象换成魔术师的话,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
他回到了教堂的门口。
两个城市有时差,公寓那边还是早上,这边就已经是下午,天空有些暗淡。
新落下的雪将先前来祷告的行人脚印重新填满,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等到宗九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雪地里,背景一片全是茫茫大雪,唯有他是格格不入的深沉颜色,就像画布上沾染的那点不同,轻而易举攫取他人的视线。
“祈祷结束了吗?”
看到宗九出来,恶魔重新挂上习惯性的笑容。
他注意到那束洁白的百合花还留在白发青年的臂弯,并没有送出去的迹象。
但事实上,比花更吸引他的是抱着花的人。
魔术师朝他弯起嘴角,忽然问道:“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难得的邀请。”
恶魔挑了挑眉,神色辨不出喜怒,“遵命,我的魔术师。”
于是宗九带着他左拐右拐,熟练地穿行在这座小镇的弯弯绕绕的巷子里。
或许是今天心情的确很好的缘故,他也难得开口解释。
“这里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即使十多年过去,这里仍旧如同被定格的老照片那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约莫走了二十几分钟,他们来到了一片用黑色铁栅栏围起来的墓地。
这一片一看就是被专门围起来的,墓地里矗立着石制的十字架。
来到这里后,宗九就不说话了。
他走上前去,将手里的花放在其中一个墓碑面前。
灰色的石头上书着老修女白色的名字,和摇曳的花瓣交织。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过身去,没有直视恶魔,有些潦草地抓住那只冰冷的手。
恶魔今天还是那副装扮,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傲慢地像一位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
然而魔术师的手没有停留,它钻进了手套里面,与那只满是疤痕的手相握。
一黑一白沉默地站在那个十字架墓碑前。
很久。
或许是五分钟,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更久。没有人在意。
等到恶魔甚至觉得对方的体温将他烫到之后,宗九才终于开口。
“走吧。”
他说:“我们该回家了。”
从旧教堂回来后,就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改变似乎是相互的。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两个人。
可究竟改变了什么,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魔术师很少主动触碰他,更是从来没有主动求/欢过。
但是今天,这两样都被打破了。
回到那间他们共同生活了将近一年的高级公寓后,宗九连外套都没有脱,回头就为另一具冰冷的躯体献上一个吻。而恶魔也没有任何停滞或惊讶,顺从了他的魔术师的意愿,用舌尖扫过上颚,攫取着对方口中的温度。
没有人说话。
恶魔沉默着将自己亲手为魔术师扎上的发圈解下,任由那一头银白色长发散落。
他们像两头正在博弈的野兽那样,狠狠地纠/缠着深吻。
这和第一次的以外,后来的血腥交战,甚至是镜花水月的温情脉脉都不一样。
激烈,放纵,抓着对方的手腕或勾着脖颈。
比任何一次都要重都要深,男人力道狠厉到像是要把人生生咬碎了融到自己骨血里。
夜幕开始降临。圣诞节夜晚的灯光在外面亮起。
一圈一圈的暖黄色彩灯缠绕在圣诞树上,顶端的星星闪闪发亮,每一片冬青树叶都染上了温暖又暧昧的色泽。
雪越下越大了,从天国落下来的羽毛像是没有止境,把视野可见的一切都裹上与魔术师长发相近的色泽。
“哈哈啊”
青年胸膛剧烈起伏,一张剧烈痉挛过后,他摸索着从床头柜里掏出一包烟。
火苗在充满水声的室内窜起,在男人的指尖,照亮了那双充满暗意的金色双眸。
宗九轻笑一声,忽然撑起上半身,凑到他唇边去点燃了这支烟。
烟雾腾起,是冷冽的薄荷味。
魔术师的面容在楼下窗外的灯光和雾气里明灭。
白发美人一只手夹着烟,慢悠悠地躺了回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于挑衅无异。
“再深点。”
简短的三个字,话音还没落,他就被阴影腾空抱起,狠狠地抵到了墙上,足尖不受控制地绷紧。
没有丝毫迟疑,恶魔轻而易举就如了魔术师的愿。
月光从窗帘外泄露,冰冷的剑抓住了这缕光,像是要拖着光芒沉入永无止尽的深渊那样,自下而上残忍钉死在墙背上,一下接着一下,如同狂风暴雨,急骤的雨点,永远没有止境,像是要就这样撞到坏掉。
宗九一直在喘/息,没有刻意压抑。
黑暗中他们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也没有人说话。
就连最喜欢在这种时候逗弄小魔术师的恶魔也反常地沉默,将一切力道集中到了动作上。
众所周知,小魔术师不会抽烟。
但魔术师会。并不上瘾,却会借助尼古丁让自己保持清醒。
早在更早的时候,在宗九从旧教堂里走出来的那个刹那,恶魔看他的第一眼,就清楚这一点。
可现在,他们都心照不宣,没有人挑明,只有不知疲倦的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