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懿看着他一副理直气壮往他后院塞人的模样,心中微凛,不动声色地说道:“谢陛下厚爱,微臣一辈子只会娶一个妻子,不会纳妾。”
沈星濯正在欣赏美人身姿,闻言顿时回了头,定定地看着谢懿。他的眼神十分认真,简直要把谢懿脸上没一丝毛孔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谢懿在他的盯视下神情丝毫不变,处变不惊地与他对视,另一只手却悄悄握紧。孟泉长本事了?带着一群人专门来府里试探他?
“这么说,你还是处男!”沈星濯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儿?
他皱了皱眉,孟泉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星濯放下酒壶,抬手撑着下巴,叹息了一声:“实不相瞒,朕也是。”
谢懿的神色更复杂了。
沈星濯百无聊赖地说道:“贵妃是太后塞给朕的,朕又不喜欢女人。这些乐师要是真睡了,传出去那些大臣也得骂死朕。不过朕倒也不生气,朕可是非常洁身自好的,不会随随便便睡别人。”
谢懿的嘴角微抽:“皇上不用特地和微臣说这个。”
“那不一样!”沈星濯突然凑近了谢懿,神神秘秘地说,“朕和摄政王在这一点上,是同道中人。”
他看了看孟泉的脸色,确定他是醉了,不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胡话就为了试探他。
“皇上醉了。”他声音冷硬地说道。
“朕没醉。”沈星濯抓着酒杯。
这时候,等在外面的秋霜站不住了,眼见着要过了药效的时辰,她接过王府厨房温好的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亭子中。
“皇上,该喝药了。”秋霜凝声提醒道。
谢懿的目光扫过黑乎乎的药汁,眸光一闪,他记得,这个宫女似乎是太后身边的人。
孟泉半趴在扶手上,手一挥,醉醺醺地说道:“呈上来!”
秋霜低着头,稳稳当当地将那碗药放在孟泉面前的石桌上,然后就站在一旁说道:“皇上快趁热喝吧,再热一遍药效就要散了。”
沈星濯慢慢地抬头,对上秋霜,眼眸半敛,像是醉极了:“朕……朕会喝完的,你先下去吧。”
秋霜眼神一深:“皇上,您快些喝吧,奴婢在这侍奉您喝药。”
“朕说让你下去你没听见吗!”沈星濯语气夹杂了醉酒之人的蛮横,“朕又不是三岁稚童,还需要你喂,再说了,摄政王还在这里,轮得到你?”
秋霜忌惮地看了一眼谢懿,咬了咬牙,到底是走了。
谢懿冷声道:“皇上有手有脚,本王可不会喂你。”
沈星濯撑着手肘,懒洋洋地支在下巴上。
王府后院也种了不少紫玉兰,经风垂落的花瓣落在他的肩上,深深浅浅的紫色,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摄政王怎么不问朕喝的什么药?”
谢懿收回视线:“皇上的身体,自有御医和太后照料。”
沈星濯忽略他话中带刺的语气,眼睫半垂着,松开他的手,拈起肩膀上的一片花瓣:“朕知道,朕让摄政王失望了。”
谢懿一怔,目光落在孟泉脸上,却看到他低落的神情,和方才神采飞扬地指着舞姬说容颜妩媚的孟泉一点都不一样。脸色发红,眼神却有些空茫。
“朕才知道,太后根本就不是朕的娘亲,她害死了朕的生母,还把她的侄女嫁给我,就是为了留下闫氏一族的血脉,好让他们闫氏一族东山再起。所以那日贵妃爬床,朕宁死不屈。”
沈星濯眸光轻轻一扫,就看见谢懿英俊的脸上几乎没有太大变化,不禁暗骂一声,原来早就知道了!
不慌!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双眼越发迷濛,有湿湿的液体溜了下来:“摄政王,你可知晓,朕时日无多了。”
谢懿眉头轻皱:“皇上慎言,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沈星濯透过迷濛的泪眼看着谢懿说道:“摄政王知道刚刚秋霜端来的是什么药吗?太后打着为朕好的名义,从三年前就给朕下毒。这毒朕服用了三年,估计活不过二十岁。”
谢懿脸色一变,语气发紧:“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沈星濯移开视线,却被谢懿钳住了下巴,两人视线相触,沈星濯望着他,语气认真:“朕的皇位,朕的江山都让给摄政王好不好?朕知道,你能文能武,论治理天下,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他又吸了吸鼻子,努力用欢快的语气说道:“朕不求别的,就想临走之前能逍遥自在地活一回,死后再留个全尸。这就够了……”
谢懿看着孟泉泪眼迷蒙的样子,忽然间心里一空,整个人陷入了错愕而复杂的情绪中。
“你……”
他给过孟泉很多次机会,只要孟泉来找他,愿意做个明君,他不介意辅佐到他能够独当一面。但是他被太后迷惑了心智,完全为闫家铺路不说,许多朝局大事上也偏向闫家,否则怎么会纵容出闫唯贤和闫宵这样的宵小之辈。
可是陡然听到孟泉说自己活不过二十岁,谢懿突然有些后悔了。
第49章 傀儡小皇帝 06 说好的一起做处男,……
沈星濯见戏差不多,眼泪一抹,伸手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 凑到嘴边,扬起下巴就准备一饮而尽。
“嘭!”
碗沿还没有沾到唇,手里的碗就被打落到地上,四分五裂,黑色的药汁流了满地, 沈星濯一抬头,就看见谢懿青黑的脸色。
“别喝了!”谢懿语气冷冰地说道。
孟泉醉醺醺地笑着:“摄政王,你怎么把药打翻了?来人啊, 再去熬一碗!”
“人走都远了,还熬什么药。”
谢懿心里冒起了一股火气,然后就听得“咚”的一声,孟泉栽在了桌子上。
谢懿嘴唇抿起, 过了一会儿,终于认命,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朝后院走去。
李德顺连忙跟上来, 看了看皇上的模样:“哎哟, 皇上这是醉得狠了,劳烦王爷将皇上抱到轿子上, 杂家吩咐……”
“不必了。”谢懿说道,“天色已晚,轿子颠簸,今天就睡在这儿吧。”
李德顺一惊,连忙低头到:“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谢懿将孟泉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然后坐在床边,垂眸扫了一眼孟泉。孟泉睡得正香,俊秀的脸庞红扑扑的,鸦黑的眼睫垂下,不说话时像个讨喜的小团子,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然后他的目光往下落到他纤细的腰上,整天说乐师的腰细,谢懿此时看着,倒觉得都不如孟泉自己。腰身纤细而柔韧,好像一只手就能握过来一样。
不过谢懿的目光倏然一烫,连忙移开了。
他将自己的袖子抽了抽,没有抽动,反而让孟泉抱得更紧了一些,还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王爷,奴婢秋霜。”
谢懿嘴唇抿起,眼中寒光乍现:“进来。”
秋霜一顿,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只燃着一盏蜡烛,昏黄的烛光下,她眼神一尖,瞧见两人的姿态,竟是谢懿半拢着皇上,两人姿态亲近,旁若无人。
秋霜心里猛得一跳。
皇上与摄政王的关系不是素来不和吗?怎么……怎么会如此亲密的纠缠在一起?
她眼神几变,但在谢懿看过来的时候,连忙垂下了头:“奴婢前来是想问,皇上身子不好,不知那药是否服用?”
谢懿的目光刀子似的在她身上略过:“那药是医治什么的?”
“回王爷,皇上自幼体虚,这药是太后让御医开得调理方子。”秋霜脸色不变地答道。
“好一个调理。”谢懿冷嗤一声,朝外面喊道,“韩晨!”
“属下在!”韩晨立马出现在了门口,大马金刀地踏了进来。
谢懿冷声道:“秋霜擅闯本王内寝,图谋不轨,将她捆了扔到柴房。再去找玄清子来。”
秋霜神色顿时一变:“奴婢没有!”
韩晨却不听她辩解,直接上前将人制住。
秋霜咬牙愤声道:“我可是太后的人,摄政王怎敢动我!”
韩晨“哈哈”大笑两声:“别说你是太后的人,就是玉皇大帝的人,咱们王爷也动的!”
秋霜脸色苍白,叫骂着被韩晨捆住,塞了嘴,直接扔到又冷又漏风的柴房里去了。
韩晨料理完秋霜,也觉得摄政王这事有些不对,以往可没有这么硬碰硬的。他咂摸了一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刚才谢懿内寝中的情形,他们王爷……好像抱着皇上?
一张床上???
韩晨好像洞察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愤愤地锤了一下树:“说好的一起做处男,你却率先开了荤!”
料理完了秋霜,谢懿的衣袖仍然被孟泉紧紧攥在手中,他干脆脱了外袍,然后一转身的功夫,就发现自己拿件青色外袍被孟泉拖拖拖,一路拖进了被窝里,然后抱着翻了个身。
谢懿看得一阵无言。
不多时,韩晨又扛了玄清子过来。玄清子年过五十,蓄着一撮小山羊胡,吹胡子瞪眼睛地叫骂道:“大半夜的闯进老夫家里,扛着老夫就跑,谢懿,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当老夫是什么人了!!!”
谢懿穿着青色的衣裳,腰带束紧,显得很是英姿挺拔,他看了韩晨一眼。
韩晨神色有些无辜,他见谢懿神色紧急,所以快马加鞭地把人扛过来了。
谢懿移开视线,对玄清子说道:“一百两。”
玄清子的眼神亮了一下,顿时换上了一副乐呵呵的语气:“成成成,给谁看病啊?”
谢懿转身:“神医跟我来。”
玄清子跟着他进了内间,就看见床上睡着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郎,怀里抱着的衣服,好像和谢懿身上的是一套?
玄清子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在谢懿身上扫了扫。
谢懿神色不变,语气恭敬地说道:“请神医看看他的身子。”
玄清子捋了一把山羊胡,手指搭上孟泉的手腕。
他目光猛地一顿,然后眉头渐渐皱起,收了不正经的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
“慢性毒药,活不过二十岁。”
谢懿一怔,孟泉没有骗他。
谢懿喉间一紧,看向玄清子:“可有办法医治?”
玄清子收回手,凝眉沉思了一下:“这药深入骨髓,怕是没得救。”
谢懿脸色陡然一变,目光扫过睡得毫无防备的孟泉,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将孟泉露在外面的手塞进了被子,掌心里的手触感温软,微微有些凉。
“不过好在有老夫在!”玄清子陡然大笑,“全天下就没有老夫解不了的毒!”
谢懿动作一顿,一双黑眸顿时黑幽幽地看着玄清子。
玄清子连忙后退了一步,跺脚说道:“这么看着老夫作甚!老夫又没有说错!那些庸医岂能跟老夫相提并论!”
谢懿深吸了一口气:“一千两。”
“少了。”玄清子不客气地说道,“一千两买床上这位的命,怕是不够吧?”
一千两就想诓老夫,那不可能。
他可认得,床上躺的这位是当今的九五之尊。
谢懿长眸一扫:“五万两。”
玄清子顿时喜笑颜开:“这还差不多,今天晚了,明日老夫再来详细诊治开方。不准用扛的!老夫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