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迟闭上了眼,没睡多久,便觉得有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脑袋放在他肩膀旁边。
夜里很冷,被子薄的可怜,顾应迟甚至能感觉到宋沅在抖。
他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折在宋沅身上,但宋沅很快醒了,又将被子盖回去。
“如果不想双倍麻烦我的话,不要这样。”宋沅说,凑近了顾应迟一些,再次闭上了眼。
顾应迟侧了身,哑声道:“再近一些。”
宋沅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往他怀里凑近了些。
顾应迟搂住他,由于身体温度高的原因,才刚靠近,宋沅就搂住了他。
怀里的身体冰凉且瘦弱,摸着都硌手,顾应迟抿了抿唇,将人搂得更紧。
少年的呼吸很轻,靠得再近也几乎感应不到,顾应迟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满是前几天发生的事。
他想着想着,笑了一声,抬手将宋沅微长的刘海撩到一边,露出那张营养不良的脸。
黑暗中看的不清楚,只能看到微微的轮廓,却依旧挡不住精致的五官。
宋沅又凑近了一些,顾应迟盯着昏暗里模糊的轮廓,一夜未睡。
宋沅在他怀里醒来并没什么反应,起来后就去洗漱了,然后还去买了牙刷帮顾应迟刷牙。
顾应迟从来没用过那么硬的牙刷,牙齿出了血,宋沅没什么表情,洗漱完后把面包留下就走了。
顾应迟将面包吃了一半,在宋沅回来的时候递给他半个面包。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顾应迟说。
“宋沅,三点水加元朝的元。”宋沅吃着面包,有些含糊不清道。
“顾应迟。应当的应,迟早的迟。”顾应迟说:“二十六岁。”
宋沅抬头,有些小小地诧异。
他没想到顾应迟比他大八岁。
吃完面包,宋沅给他换了药,伤口还没结痂,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药粉撒上去时顾应迟已经习惯了,没任何反应。
宋沅隔三天就要去卖红薯,有时候两天都会见不到顾应迟。
每次卖红薯的时候他都想办法挣点钱,买点食物和药。
一个月后,顾应迟已经可以下床了,也就是这天,李倩发现了他。
她认出了宋沅的被子,目光恶狠狠地瞪着顾应迟,第一句话就是,“你和宋沅睡了?”
这话太难听,再加上语气恶劣的像是在诅咒人一样,顾应迟皱起眉头,冷漠道:“没有。”
“我呸。”李倩根本不信,指着顾应迟,破口大骂:“给钱!不给钱我就把你们的事儿都抖出去。我说宋沅这些天怎么老睡外面,原来是找了个老相好的,这臭不要脸的脏东西,看到他就恶心,背着我做这种事。呸呸呸。”
顾应迟沉了脸。
李倩却不依不饶,说的更加大声。
“别叫了。”顾应迟从破裤子口袋拿出碎了屏的手机开机。
一开机,就是各种电话响起,还有无数的汇报短信。
他挂断电话后抬眸盯着李倩,目光冷冽:“卡号。”
*
宋沅回家后就见李倩乐开了花,正在亲一张银行卡,宋沅差点以为是自己的父母打钱过来了。
李倩瞥了他一眼,“想不到你别的不行,勾引人的本事倒是挺厉害的。那男的谁啊,我看着怪有钱的,可惜走的时候不肯把你带走。”
宋沅闻言脸色没任何变化,听见顾应迟走了也没开口,只是回去把自己的被子之类的东西收走了。
掀起被子的时候,宋沅看见床板上放着一枚戒指。
这戒指一直在顾应迟手上戴着,他人走了,留下了戒指,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记了的缘故。
后者可能性不太大。
宋沅拿起戒指盯了片刻,抬起手把戒指扔了,出了门。
片刻后,他又回来了,捡起角落里的戒指,擦干净放进口袋回了家。
回家时,李倩拿出来一个生日蛋糕,宋沅可不觉得这是李倩给自己准备的生日蛋糕。
“你也满十八岁了,可以出去打工了。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就在隔壁市,一个月一千五,明天就走。”
她切了蛋糕,喂自己的孩子,最后又自己吃了起来,然后把吃剩下下的蛋糕一推,冷笑一声:“瞧在今天你生日的份上,蛋糕赏你。”
宋沅没吃,只问什么工作,一天几个小时。
“做鞋子,一天十八个小时。”李倩悠哉道:“我可是说了很久人家才同意要你的,别不知好歹,去了就给我好好干。你没银行卡,我就填的我的银行卡,里面的钱就当你还了,毕竟你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
宋沅没说话,回了房间。
晚上依旧是做饭,睡杂物间。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顾应迟伤好了,回来找他,问他干嘛丢了他留下的戒指。
宋沅当着他的面又把戒指丢了,说顾应迟是白眼狼,“回来做什么?”
顾应迟笑着说:“回来报恩。”
宋沅被议论声吵醒,发觉那只是一场梦,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他说顾应迟是白眼狼的那种语气,也只可能在梦里出现。
家门口仿佛个菜市场,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宋沅隐约听见了豪车之类的话。
出门一看,门口停着一辆一百多万的豪车,旁边是一个穿着名贵西装的男人正在和李倩说着什么,之后把一张银行卡递给李倩,模样倨傲道:“这里是三十万,老爷给你的养育费。从今天开始,宋沅与你再无关系,明白了吗?”
李倩接过银行卡,笑得合不拢嘴,“明白了明白了。”回头看见宋沅第一次眉开眼笑,“宋沅,你走狗屎运了。”
男人看见宋沅,皱了下眉,似乎没想到宋沅这么瘦,穿的那么破烂,眼底有些控制不住的嫌弃露出。
他打开车门,遮住眼底的嫌弃,“少爷,回家了。”
那语气却不掩鄙夷。
宋沅什么都没说,也没问,行李也没拿,直接坐上车,半垂着眸。
男人路上说了很多,告诉他的真实身世,也告诉了他回家注意事项。
车子开了一天,停在了一家别墅前。
宋沅刚下车就听见了钢琴曲,男人笑着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宋尧少爷。虽然你才是宋家少爷,但是宋尧少爷也是宋家少爷。所以……”
他还没说完,宋沅就打断了他的话,眉目冷淡,看不出多余情绪:“知道了。”
“你的入学手续也办好了,和少爷同一个学校。你成绩跟不上,老爷也给你请了家教老师。”男人带宋沅走了进去。
客厅装修的很豪华,正在拖地的保姆看见宋沅像是见了鬼,立刻抱怨起来:“这人这样子你怎么领进来?万一带来了细菌呢?赶紧带出去,快点呀,太脏了。”
宋沅穿的衣服只是有些旧了,还破了两个洞。衣服被他洗的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脏的地方,章姨却像躲什么一样的,在宋沅停在她面前不远处时,立刻后退几步。
男人咳嗽一声,尴尬提醒道:“章姨,这是二少爷。”
章姨瞬间不说话了,目光火辣辣地盯着宋沅,恨不得把他盯出来一个洞,仿佛宋沅不该出现在这里。
男人把宋沅领去了浴室,“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你洗干净了在出来吧,老爷和夫人马上就到。”
说完后,不忘提醒,“你现在的模样完全不能见老爷夫人。”
宋沅走进浴室,反锁门,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说。
章姨皱着眉,在外面问,“二少爷,你会洗吗?”
她觉得宋沅这种一直待在不发达乡下的人,应该是不会用热水器之类东西的。
宋沅没理她,开始洗澡。
章姨翻翻白眼,嘀咕着,“刚来架子就这么大,呵,真以为自己回来了宋家就都是你的了,也不看看自己那穷酸样子配不配。”
衣服是牌子的,几万块钱一件,但是明显大了很多,是别人的衣服。
宋沅能猜到是正在弹钢琴的宋尧。
他出来时,宋老爷宋夫人已经回来了,正在沙发上,看到他出来愣了一瞬间。
不是说脏的很吗?
这看着哪里有半点脏兮兮的模样?
少年站在那里,身上穿着宽大的衣服也遮不住单薄的身材。他皮肤白皙,眉眼淡然,头发有些长,因此显得更加乖顺。
宋沅停在两人面前,嗓音很轻了喊了一声,“爸,妈。”
宋夫人下意识躲远了些,因为章姨说他生活环境很差,身上指不定有细菌之类的。
宋沅没在乎她这个动作,喊完之后什么都不说了,站在一边。
没有愧疚,也没有可怜。
两个人看见自己亲生孩子的第一刹那,竟然只有别扭。宋老爷半天说不出话,宋夫人想假装安慰抱一下,还是伸不出手,烦躁了起来。
他们都把宋沅当做几天都不洗澡的那种人,虽然宋沅皮肤白皙,没有半点不洗澡的样子,但心里还是万分膈应。
这种膈应连说服都没办法说服。
这时宋尧下来了。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身影高挑,皮肤白嫩,清秀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在看到宋沅时,他脸上笑容微微僵住,随后站在原地,神色似委屈又忍住了,咧嘴露出一抹笑,“弟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叫我,跟我说啊,我都没来得及欢迎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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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宋》
比起来优雅高贵的宋尧,乡下来的宋尧简直太糟糕了。
别墅里除了宋沅本人,所有人都下意识会这么想。
宋夫人开始头疼。
她不想被人见面就说——听说你孩子回来了,并且什么都不懂,还一直在乡下生活。
她甚至现在都给宋沅找个房子,让他搬出去住,如果不是怕被说闲话,她已经这么做了。
宋沅忽略所有人的神色,困意袭来,他微微敛了眸,很有礼貌地问了句:“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章姨立刻指了指杂物间,“二楼还有一间卧室卧室是大少爷的琴房,你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现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别墅总共有三层。第一层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杂物间,卧室是章姨住的。二楼有二间卧室,一间住了宋尧,一间客房被改成了琴房。
三楼是宋父宋母的房间以及还有健身房。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章姨甚至觉得杂物间比宋沅住的乡下好一万倍,宋沅应该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