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张符纸塞入了小孩的手心里,然后便是躺在了床上,翻身背对着小孩,闭着眼睛,不再去理会其他的动静了,一来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二来身后的小孩儿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也没必要去理会,这小孩儿太柔弱了,在这以实力为大的黎家,怕是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黎景的眼前又是浮现了那大片大片的花儿,红的白的开得倒是挺好看的,霜一落下来,却是死了一大片。
就如同那个女人一般。
他睡了一觉,记起了些往事,心情倒是不怎么美妙,火气腾腾的扯过衣服来穿,转过头去瞧周围,那小孩倒是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想必是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黎景都没见过那小孩。
他事儿多,转头就忘记了,又过了几天,他父亲过来找他,说是黎家邀请了魔都排的上名号的天师世家来黎家参加聚会,互相交流,其实也不过是浅薄的关系底下一层攀比的心思而已,黎景了然,却也没有拒绝。
这在大家族里很常见,并没有什么问题。
金碧辉煌,灯光熠熠,觥筹交错。
黎景穿着西装,头发也是精心修饰过的,倒是与那天有几分邋遢随性的模样有几分不同,长眉斜斜插入鬓角,一双桃花眼深邃而又幽深,眼尾的角度凌厉而又严肃,薄唇紧抿,不苟言笑,明明是一副风流多情的相貌,严肃起来却是让人无法直视。
一身修身的西服衬得他身长手长,身材笔挺,将他身上那种凌厉骇人的气息衬得更盛。
他噙着笑,略微顧首,动作优雅,倒是让一些女孩子移不开眼睛。
“黎景,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小叔。
他的父亲从不远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对夫妇,还有他们的小孩,黎景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微凝,落到了身后的那个小孩儿身上,“叔叔,婶婶,”黎景笑了笑,目光没从小孩儿身上移开,“好久不见。”
他年少之时倒是记得这个叔叔两面,不过后来便是早早的出了黎家的大门,外出历练,因而后来倒是很少与这位叔叔见面了。
印象也不大深,倒是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印象了。
几人寒暄了一阵子,黎景便是借口有事,去了一趟洗手间,他低头鞠了一捧水,洗了洗手,拿了旁边的餐巾纸把手擦干净了。
一转身,就见黎蕤站在他的身后,拿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子瞧着他,像是个瓷娃娃似的,安静而又乖巧。
“怎么了,”黎景倚靠在门框边上,居高临下的瞧着黎蕤,神色微动,有几分吊儿郎当,“是想好了,要拿什么和我换了吗?”
黎蕤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样东西,捏紧了手掌,不过是这么一个动作,黎景又是瞧见了他手臂上的伤痕,新的淤青,显眼的厉害,黎景眉心一皱,有几分不虞,他伸出手,黎蕤便是将那东西放到了黎景的手里,很小的东西,黎景定睛看过去,是一颗糖。
“怎么,这么个小东西就想打发了我吗?”
黎景笑了笑,笑意中倒是不含多余的嘲讽以及恶意,单纯只是反问黎蕤而已,这倒是第一个,想拿糖来糊弄他的人。
黎蕤抬起头,直视着黎景,“我只有这个。”
他放了很久,都舍不得吃,平常的时候,他的父母都不准他吃这个的。
“不要这个,”黎景残忍的拒绝了黎蕤,他笑了笑,“这个对我来说,没有半分用处。”
黎蕤皱了皱眉,脸颊微微垂下,像是有些失落,他捏紧了手指,似乎是在思考。
黎景却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他了,他抬脚跨步,准备离去,一只纤弱白皙的手拽紧了他的衣角,“那我呢,我可以吗?”
“你说什么?”黎景瞧着这个身高不过到他胸口的少年,有几分疑惑。
“我把我交易给你,”黎蕤的神色坚定而认真,下定决心的如此之快,“我可以是你的人,也可以是你手中的刀剑,你可以随意支使我你:任何事。
“无论彳故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你。”
“啧啧,有点意思,”黎景伸出手去托少年的下颔,黎蕤温顺的仰头,很是乖巧,“你倒是果断,就这么渴望力量吗?”
不被自己的命运屈服,果断冷静,倒也不错。
他敛眸垂首,笑意淡然,唇角的笑意却又显得有几分诡谲莫测,让人分辨不出情绪,“行吧,明天下午来我房间里找我,”黎景收回手,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袖口,侧脸凌厉深邃,眼睛却又是幽深似寒潭,“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他转头离开了这里,头也不回。
却是不知道,黎蕤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像是要将他记在脑袋里似的,等到那高挺的背影渐渐消失了,他才合上了有几分泛酸的眼睛。
黎景回去查了黎蕤的资料。
自幼天师血脉稀薄,无法进行修炼,父亲忽视,母亲冷漠,族人欺辱,黎蕤便是在这种环境之中长大,夹缝之中求生存,倒也不是如同菟丝子般柔弱,需要依附他人生活。黎景五指并拢,轻轻敲了敲桌子,似是在沉思,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莫名,第二日黎蕤过来的时候,黎景先是给他治疗了一下伤口,不过是这点时间,这小孩的身体上竟然多了这么些伤痕以及淤青,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心底柔软的一块被轻轻触动了,但是,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而已,黎景依旧是铁石心肠,对黎蕤的要求也很高。
既然无法修炼,那么阵法以及符纸就很有必要学习了。
他对待黎蕤很是严苛,倒是没想到,数年之后,他竟然会培养出那么一个怪物,两人之间的缘分,也是这般展开。
番外三:荼靡之花1
黎景在家待的时间并不长,天师协会交给他的任务多,休整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便又是离开了。
因此他与黎蕤待的时间并不长。
在对待黎蕤的符纸以及阵法上边,他极为严厉,板着脸皱着眉,0光深邃,要笑不笑,手指却是一下又一下的磕在桌子上。
黎蕤便是害怕,深深的埋着头,不敢与黎景对视。
所幸,他自己勤奋,倒也是学的用功,临走之前,黎景将一些阵法、符纸的指导书交给了黎蕤,还给了他一些自己的笔迹之类的,黎蕤小心翼翼的翻开看了看,笔迹龙飞凤舞,大方豪迈,很是>肃洒。
“认得出来吗?”
黎景瞥了一眼,沉着眉目,那一点张扬的痞气与风流倒是散的干干净净,多了一点严肃与正经,倒是不显得古板。
黎蕤抱着书和笔记,贴紧了自己的胸口,脸有些发红,他用力的点点头,“认得的。”
“这样就成,”黎景拿了自己的背包,又是分了几张符纸给黎蕤,“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好好学”。
他说完,便是转身,就要大步跨着往外边儿走去,衣摆扬起一个利落的狐度,像是毫不留情,也毫不留念似的,狠心绝情得很。
黎蕤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那片衣角,死死的捏在了手心里,指节泛白,他突然有些恐惧了,恐惧着面对没有黎景保护着的生活与未来。
曾经那样的日子太让人绝望了,绝望得想让人去死,漠视自己的父亲,冷漠的母亲,以及那些对着他不怀好意的亲人,孤寂而绝望的生活,就像是翻滚的潮水,死死的,将他的口鼻堵住,要让他室息他怕极了,怕狠了,却又是逃不走。“怎么了?”
身后那小小的力道无法让黎景停留住脚步,但是黎景却是鬼使神差的转过了头,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勾勒出一笔凌厉的狐度,他的眸光深邃,看得黎蕤有些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