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临城安全区, 破损的围墙旁。
无尽的丧尸群似退却的潮汐，整齐离去，非异能者们神色震撼, 他们不敢出声, 安静看着眼前超出逻辑的一幕。
面色苍白的少年却对此置若罔闻，他飞奔到撞进安全区的卡车旁，冲进驾驶室里, 颤抖着手臂将王哥的尸体抱出来。
裂做两半的尸体被拼起来, 寸头的男人神色平和，谁都想不到，死在那般残酷手段下的人会是这般神色。
罗清嘴唇颤抖, 大滴眼泪落下，他看到男人胸前衣服不自然地皱着，手摩挲过去，竟找到一张被染红的纸张, 透过血迹, 他看到几行周正的铅笔字。
这是一封信。
罗清像是被抽离了全身力气，一时竟不敢展开信纸, 良久, 他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 目光落向了王哥的遗书。
“看到这封信时，不要难过，因为我离去得开心，有人能给我收尸，说明计划成功了。
选择驾驶卡车时，我已经料到结局，我选择了自己的路, 永不后悔，今后安全区就交给你们了，要带领大家活下来，这很难，但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
信的最后，少了一只手的男人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最诚挚的寄语：“前途艰险，一路平安。”
罗清眼中蓄着泪，他记得王哥说看到信的人不该难过，没让那泪落出来，甚至勾着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那是王哥，是在他家破人亡后收留他的人，曾经是王哥告诉他，所谓末世，对每一个人都是灭顶之灾，但也是王哥告诉他，即使在末世，也要怀抱希望。
“前途艰险，一路平安。”
罗清动了动嘴唇，无声念着这八个字，将信摁在胸口。
罗清走回非异能者队伍，他面色依旧有些木然，低声道：“我们是不是该去道谢。”
有人一愣：“道谢，和谁道谢？”
罗清看着对方，那人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看向他的眼神真实的茫然。
罗清垂眼：“洛饮冰，吴非，鹿宁。”
那人顿了顿，拍着罗清肩膀，失笑道：“小罗清，你不会还不明白洛饮冰的目的吧？”
罗清同他对视，没有回答。
那人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语气在敬畏中又夹杂着奇怪的情绪：“这些丧尸行动如此整齐划一，必然受人影响，我们都没有这种能力，影响他的是谁？只能是洛饮冰。”
“所以洛饮冰分明就是异能者，甚至有如此惊人的异能。”
“那洛饮冰为什么要装作非异能者，答案很简单，他同夏林辰他们有旧怨，但仅凭三人之力无法报复，他发现我们同异能者们同样有仇，正在策划叛乱，于是装作普通人，又制造出食堂事件，吸引我们的注意，夏林辰加了一场狩猎试探他们，吴非顺势保护诱饵，来获得我们的信任。”
“王哥告知他们我们的计划，他们借势加一份力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们同他们三人是合作关系，结束了合作就该好聚好散，有什么必要同他道谢？”
罗清道：“可如果没有他……”
那人拔高了声音，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如果没有他我们计划会失败是吗，可如果没有我们难道他就能成功？他是异能者，他很强，但我们也不弱，凭什么要感恩戴德？”
看到罗清神色愣怔，那人话音顿了顿，嗓音柔和了些：“你还小，不懂这些也正常。”
罗清却摇了摇头，他突然明白了，对方语气中奇怪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那是嫉妒。
他捂紧胸口王哥的信，头也不回地跑远。
物资仓库。
洛饮冰三人施施然走出来，上了车，洛饮冰懒洋洋地放倒靠背，道：“走吧。”
鹿宁却露出踌躇神色，没有第一时间踩下油门，而是问道：“就这么走了？”
洛饮冰盖好毯子，狭眸扭头看她，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却不含笑意，反而十足嘲讽，他的语调有些冷：“我也信过人性善良。”
他相信过帮助别人，对方会怀感谢之心，但最终那一厢情愿的单纯带来的，是三年痛不欲生的人体实验。
鹿宁有些愣神，从洛饮冰的行为看，他显然是为报复夏林辰而来，但毕竟是帮了非异能者大忙，尤其是最后对丧尸下命让他们不攻击非异能者，更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但那些非异能者如今表现得像是他们三人不存在，洛饮冰也对他们浑不在意，只想去同纪初汇合。
可是，鹿宁踩下油门，仍神色纠结地想，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道谢的。
鹿宁神色一怔，突然明白了，或许这就是洛饮冰当初选她的原因。
越野车碾过一地鲜血残肢，缓缓前行，快到门口时却被一个少年人阻拦住。
车辆停下，罗清走到窗边，看着洛饮冰苍白的脸，嗓音有些抖，对方显示的能力给他莫大的心理压力，但他还是开口道：“谢，谢谢。”
洛饮冰有些意外地抬眼。
罗清骨瘦如柴的脸上沾着血污，但双眸黑而亮，他道：“他们都说你和我们只是合作，应该各走各的路，没必要道谢，但王哥说，即使在末世，也该相信希望和善良，如果眼前看不到，就把它们放在心底，心中有光，末世也不会让人绝望。”
罗清笑了一下，露出一颗虎牙：“所以我觉得他们说得都是屁话，我必须同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洛饮冰沉默着，半晌，他勾了勾嘴角，笑容转瞬即逝。
他道：“记得同燕城恢复联系，那里的发明能让你们多活很久。”
罗清重重点头，越野车窗升起，将他落在身后，罗清挥了挥手，大声道：“谢谢，祝你们一路平安！”
在少年人的道别声中，越野车驶出安全区。
刚出大门，停靠的纯黑车辆映入洛饮冰的视线，那同样是越野车，高大霸气，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纪初站在车旁，他身形挺拔，小臂搭在后视镜上，又添几分潇洒。
纪初生得好看，短发利落，五官深邃，看到洛饮冰的车驶出来，他眉眼微弯，凌厉的气质随之一敛，阳光下他浅色瞳孔通透，却不再冷淡，眼神有些亮。
鹿宁将车停在纪初身前，洛饮冰看着眼前赏心悦目的画面，心情又愉悦几分。
他当然不会知道，纪初虽然面色镇定，其实指尖正捏着后视镜不放。
纪初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语调自然道：“不然来一个人到我车上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