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牛点点头：“很大很大的人物，戏班子上有，我……我以前看过戏班子。”
“……我是你的父亲。”杜倾磊又道。
张大牛整个人呆住了。
杜倾磊道：“坐下，我跟你好好的说一说你的身世。”
“不……不用了，我站着就行。”站着，如果有意外的话马上可以出去。张大牛是这么想的。
杜倾磊也没有勉强他：“这件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二十年前，我在边关打仗，当时中了敌人的算计，命在旦夕……就是快要死了，我的夫郎也就是你的爹爹他担心我，所以怀着你不远千里……就是从京城到边关来找我，虽然路很远，但当时的他非常的勇敢和坚强。可是路过张家村的时候，你早产了。当时你爹爹没有办法，只能在张家生下了你，因为你刚刚生下，又是早产，所以不方便带着你赶路，也因此你爹爹把你留下，安排了两个下人在张家伺候你，一个是哥儿、一个是侍卫，然后你爹爹再来边关找我。等我病好、打了胜仗之后，我们就去张家接你了，但是哪里知道张家竟然敢偷龙转凤，把早你几天出生的张家儿子说成是你，还给了我们。当年，你因为在张家早产，留在张家的时候喝张家媳妇的母乳，你爹爹留下的侍卫是男子，只能在张家附近把守，所以不曾见过你。而你爹爹留下的哥儿虽然是哥儿，但是和女子到底也不同，故而也不能进张家媳妇的房间，所以你一直养在张家媳妇的房间里，他们那个时候大概就存了偷龙转凤的心思，所以把你和下人的见面给隔绝了，以至于等我们去接的时候，伺候你的下人和侍卫也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再说刚出生的孩子相貌多变，也不好记。农家重视儿子，但是他们不重视你，他们压榨你，让你干活，不给你吃饱饭，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不是他们的儿子，所以……”
张大牛疯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样的身世。回想起来娘对他的辱骂、看不起、嘲讽，原来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不是他们的儿子。
“那……那你们现在是怎么知道我的？”张大牛问。
杜倾磊也没有隐瞒，但说的比较简单化：“一个月前，你爹爹做噩梦了，梦到你在受苦，总觉得府中的那个长子并非我们的儿子，且跟我们一点都不像，所以我们才查了这件事。”
听到生父梦中他在受苦，张大牛很感动。这应该才是亲生的爹爹，会关心他，担心他，而不像张家那样：“那……那你打算怎么办？”此刻的张大牛对杜倾磊是一点都不怕的，知道了这个人是自己的生父，他的感情饱满的很，已经忽略了这个人尊贵的身份。
“他们偷龙转凤，等同于贩孩子，这是重罪，他们偷了我的孩子，还虐待欺压，罪加一等。”杜倾磊道，“当然是送官府，怎么？难道你还要我放过他们？”
“我……”张大牛很复杂。一边，他们好歹养大了自己，一边自己的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杜倾磊道，“你是王爷的儿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皇家的血脉不容他们混合。你不要想着他们好歹养大了你，如果不是他们，你这二十年就是在荣华富贵里长大，难道没有他们，我们还能养不大你？作为男人虽然要讲究恩怨，但是也要懂当断则断。何况他们是犯了罪，他们贪污虚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过好的生活。想想你和我们分开了二十年，想想你爹爹自从做了你的梦之后，一直在生病，想想如果没有他们，你该生活在亲生父母的身边，可以读书、可以习武，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现在，读书、习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机会给了别人。你二十年的悲惨遭遇，是他们造成的。人家二十岁的男子都成家立业了，可是你呢？他们不给你娶媳妇，还要你每天干活，就是一头牛也比你活的有尊严。”
杜倾磊的话有些严厉，甚至用词也不好听。但是杜倾磊有自己的原因，对于一个沉默在要不要报恩这种想法里的儿子，杜倾磊觉得他应该骂醒对方。报恩？太搞笑。对方可是犯罪，他之所以没有私下杀了对方，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还儿子一个身份。他平国王府的继承人可以是乡野村夫，也可以文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成，但是不能身份不明。
张大牛听着杜倾磊话中的鄙视，他觉得很难受。他是王爷的儿子，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是现在呢，成了一头牛都不如的人。张大牛双手握拳，可是……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你记住，张家所做的一切我都不会放过的，你要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杜倾磊道，“错了就是错了，且这种错误是不值得被原谅的。现在你们已经到了京城，明日我就让京兆府受理此案。”
第十八章 杜倾磊试探
杜倾磊离开之后，张大牛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真的是想不明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恨张家人吗？这是必然的，张家这样算计他，这样偷龙转凤，他怎么可能不恨？但是像杜倾磊一样报官，让他们坐牢？张大牛也没有想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甚至想去质问张家，但是不可能，张家和他是分开的。
而杜倾磊离开庄子之后，直接回了王府。王府里，顾希正在院子里看书。不过杜倾磊到的时候，他躺在院子里睡觉，书敞开着，盖在他的脸上，他的身边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狗。看着宁静的画面，杜倾磊的心头就像有一把无名火在燃烧。他的媳妇本来就应该是过这样快快乐乐的日子，都是那些该死的人来打扰。
“王爷？”下人准备行礼，被杜倾磊拒绝了。
“去叫世子，来本王的书房。”杜倾磊道。
书房
杜明英并不知道杜倾磊叫他干什么，但是杜倾磊其实很少叫他。所以这次杜倾磊叫他去书房，他是有些好奇的。
到了书房之后，杜明英看到杜倾磊神情有些严肃，他心头一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孩儿见过父王。”杜明英道。
杜倾磊点点头：“坐。”
待杜明英坐下之后，杜倾磊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个人的确不像他和阿辞，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像的。若说像，他倒是想起了张大牛，虽然衣着上有很多的布丁，身上都是糙汉子、泥腿子的气息，但是不得不说，那刚毅的五官比较像他，且那个孩子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是像阿辞的。杜倾磊跟一般的达官贵人不同，他身份足够高，所以如果他要势力的话，还真没人能够叫他看在眼里。俗话说，等你有权到一定程度的话，就会不看重钱了，权势也是如此，等你身份高到一定程度的话，就不会看重权势了。比如皇上选秀，还会看不起七品官之女吗？当然不会。
“父王找我是？”杜明英问。语气恭敬，但是少了几分亲切。
不过，杜倾磊不在乎，他和子女之间从未有亲切的感觉。
“你自己看吧。”杜倾磊把他调查到的资料给杜明英。且不管顾希的梦是不是真的，杜倾磊很清楚，至少当时，眼前的杜明英是无辜的。当年的他也是刚出生，这样的计划里肯定没有他的份。而现在，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杜倾磊也不想叫他难堪，所以提前把事情告诉了他。不然明天直接报官，他被请到官府却不知道事情的一切，会更加的难堪。
杜明英看完资料，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这……父王，会不会是弄错了？”他不是平国王的儿子，是农户的儿子，且他的爹娘为了他的荣华富贵做了偷龙转凤的事情，这……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确认，本王不会告诉你。”杜倾磊道，“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我……”杜明英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但是不管他需要多久的时间，此时此刻他的脑子还有一些清晰，他马上道，“如果事情是真的，父王也调查清楚了，一切凭父王处置。”除了这样的话，他还能说什么？平国王虽然这样问他，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决定权。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杜倾磊道，“好歹我们也做了二十年的父子，你自己总有想法，说出来我听听。”
杜明英沉默了。自己的想法？自然是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照旧。但是这样的想法能说吗？
杜倾磊也没有逼他，陪着他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杜明英才开口：“他……父亲您亲生的儿子才是真正的王府血脉，他流落在外二十年，我偷了他二十年的福气，这身份自然是应该要还给他的。”
杜倾磊点头：“嗯，这是自然，王府和皇家的血脉不容有误。还有吗？”
还有吗？身份换过来之后，还有吗？杜明英跪下：“虽然二十年前的事情孩儿当时还小，也是身不由己，但到底享福的是孩儿，他回来之后，孩儿留在王府恐怕会让他尴尬，为了避免彼此碰见，孩儿会带着芸芸搬出王府。”
杜倾磊点头：“这是自然。”
杜明英被咽了一下。这是自然……一点余地和客气都没有。可见父王也是心狠。这二十年，他好歹做了他们二十年的儿子，他一点都没有不舍得自己吗？“这件事……母妃知道吗？”
“尚未，我晚点会告诉他。”杜倾磊道。
杜明英又道：“张家对他不好，他不识字，恐怕来到京城会受人嘲笑，还请父王多给他一点时间，慢慢教他。”杜明英可不是真的关心那个真世子，他这话是想告诉杜明磊，那样一个农户养大的孩子回到王府，大字不认识一个，会丢了王府的脸的。
不过，不管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管杜倾磊有没有听出弦外之音，杜倾磊道：“当年是我们亏欠他，不管他有多么不好，我们都会弥补他，当我的儿子，只要不是纨绔子弟、通敌叛国，就算文不成武不就，一辈子荣华富贵也不会跑掉。那个孩子是个老实的，我不担心他会做错事。至于京城里的人会不会看不起他，那都不重要，就算看不起他，将来也要跪着向他行礼。”说到这里，杜倾磊冷冷一笑，“跪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不是更丢脸吗？”
杜明英心头一跳，不知道杜倾磊这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这会儿多心，如果听到什么都习惯会分析出不同的意思。所以对于杜倾磊的话，他也是如此想的。
“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比如，张家那些人。”杜倾磊道。
杜明英顿时紧张了，他不知道杜倾磊这么问他是什么意思，是试探他吗？杜明英心里很纠结。他当然不喜欢张家出事，张家出事，就代表着他有身份不好的家人，丢脸的是他。可是张家如此对张大牛，犯了这么重的罪，这是在打杜倾磊的脸，也是杜倾磊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杜明英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如果为张家求情的话，杜倾磊肯定会埋怨他。所以他狠心道：“他们犯了错，俗话说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虽然他们是为了我，但是国法不容……不容逃避。”
杜倾磊看着他：“你说得对，你且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明日就会递交给官府，今晚上你就不要出去了，这件事且好好同你媳妇说说。”
“是。”
杜明英走出书房，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他在走进书房之前，还是平国王府世子，但是左右才一个时辰，就成了普通人了。可此时此刻，他是不能和平国王府决裂的，平国王府在京城的势力乃是皇上之下，他如果还想在京城混，是不能和平国王府撕破脸的。张家……一切都是张家害的，既然是为了他的荣华富贵，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孩子？
杜明英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但很快又消失了。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知道那个人是无辜的，在这件事中，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可是既然角色已经兑换，事情已经发生，为什么还要再换回去。如果他不再是平国王府的世子了，他……在这京城里会受尽了所有人的白眼。
这一刻，杜明英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