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李爱国在吗？”
“在，谁啊？”
“邮政的，有你的信。”
信？顾希接了信，发现是邮政汇款，汇款人李爱中。顾希记起来了，小成途每个月还有10块钱的抚养费。从来到这里至今没有收到汇款单，他都忘记这件事了，现在看了一下汇款单的金额，刚好是9、10、11、12，四个月的抚养费40块钱。他还养什么猪，一只猪还没有小成途值钱呢。
“爸爸，你笑的好开心，是谁的信啊？”小成途问。
这个问题让顾希为难了。从道德上来说，李爱中对这个儿子是亏欠的。但是从钱财上来说，他每个月给了10块钱的抚养费，好像又不亏欠。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如果到了没有粮食的年代，10块钱顶个屁用？小成途拿着10块钱根本过不下去。
“是你大伯写来的。”顾希道。
大伯？小成途一开始还没有想起来。后来才渐渐想起这个大伯是谁，是他的亲生爸爸，而他……不是爸爸的儿子。
瞬间，眼泪从小成途的眼睛里啪啪啪的流。他现在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到他都忘记了，他不是爸爸的儿子，他只是过继给爸爸的。
“爸爸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吗？”顾希把小孩的眼泪擦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告诉爸爸。”
小成途因为营养不良，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些。虽然这四个月每天吃的不错，有白米饭、有面疙瘩、有粗粮、有肉、有蔬菜、有乳麦精，但是身体上的欠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但经过这四个月，小成途脸上的肉已经多了，摸上去肉感也明显了，脸色也不像顾希刚见到他时的暗黄。
“爸爸……”小成途哽咽着，脸在顾希的怀里蹭了蹭。才六岁的孩子，本来也藏不住心思，何况这一刻的小成途是如此的脆弱。他小手抓住顾希的衣袖，用尽了所有的勇气问：“爸爸，我以后还是你的儿子吗？我能一直一直都是你的儿子吗？”
顾希笑了笑，把他抱进怀里：“你当然一直一直都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害怕，你不安，但是儿子你要记住，你已经过继给我了，就一直一直都是我的儿子。”
“真的？”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成途摇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爸爸明天要早点进城，你明天在家里看家，回来爸爸给你做蛋糕吃。”
“嗯，好。”
“李老师。”李狗蛋来了，“李老师，我家里今天卖猪了，包饺子吃，我妈请你过去一起吃。”
卖猪了等于有钱了。李狗蛋家的猪也是挺肥的，在李猫蛋读书之前，那可是兄弟俩一起喂的，不过后来兄弟俩要吃半颗大白兔奶糖，还有后来李狗蛋要认字，所以把自己家的猪忽略了，把顾希家的猪养胖了。
但一只猪也有140来斤，卖了70块钱。
“好的，我待会儿就来，你先回去。”人家一片心意，顾希没有拒绝。
去的时候，顾希带上了两斤粗米。
第二天，农历12月初六，顾希早上两点起来，准备去供销站买东西。农历十二月，家家户户都会囤货过年，所以供销站的东西特别多，也特别新鲜，但数量有限，所以要一早去。
大智智给的4张肉票都是月票，1月过后就过期了，他还得用掉。
到了供销凌晨3点，顾希以为自己算早了，还是有大妈已经排着队了。看到顾希，有大妈道：“小伙子，你可起的真早，像你这么勤劳的年轻人真是不多见。”
“是啊，小伙子是哪里的，说亲了吗？”
“小伙子今年多大啊，啊哟，长得真俊。”
顾希笑了笑，没有回答。
早上六点半，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但因为顾希去的早，所以他要买的东西还能买到。他用大智智的四张肉票买了：2斤牛肉、8斤排骨。
用他的80斤粮票，全买了大米。
旁边的人看到了，还不禁说：“这小伙子真有钱。”
“又是粮票又是大米的，是吃供应粮的吧。”
“我看是工人。”
“长得俊，又是工人，好福气啊。”
这年头大米虽然少，但不是没有，主要是一斤大米不经吃，价格又贵，大家都舍不得买。顾希来的早，才发现今天有大米，所以一口气全买了。
现在不买，还等到三年大饥荒的时候再买吗？
花了12块2毛，舒坦了。
大智智给的家用只剩58了，看样子家里的确要有个会赚钱的男人。
顾希琢磨着下次进城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今天既然来了供销站，还要去取钱，干脆就去李喜梅家走一趟，正巧又碰到周日。
顾希去的时候，高家虽然还是很热情的欢迎他，但是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忧愁。顾希不禁问：“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我们纺织厂工会和厂部的矛盾很大，现在两部闹了起来，然后车间遭殃了，大概意思是计件的临时工是在浪费厂里的资源，这本来就是车间的工作，现在车间拿着厂里的钱请临时工这种外人干活……所以撤了临时工，我爸爸跟你姐两天前就被撤了。”
也就是说，一个月少了5到7块钱的收入。
以后一家的重担就落在高亮身上了。
但，他们家还有每个月130斤的供应粮呢。
说到供应粮，顾希想了想，还是给提个醒：“姐夫，以后还是别拿粮食去换菜了，要换也要换便宜点的菜。”
“怎么了？”高亮一愣。
“农村今年的收成没有去年的好，我估计明年的会更差，一旦农村的收成差了，也就意味着农村交给国家的粮食会少，国家的粮食少了，给的供应粮还会多吗？”
“你的意思是，以后供应粮会减少？”高亮本来也是聪明人，一想就想到了，“这不会吧？”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我只是猜想着。我们那里不是跟部队很近吗？我跟几个军官交好，他们给的信息。但这还只是国家内部的消息，不能透露出来，一旦透露出去的话，我们都会……坐牢还是小事，可能会枪毙。”
顾希一说，高家人心头一紧。这个年代对国家级机密的事情非常看重，顾希一吓，他们就是咬紧了牙根也不会说的。
“我心里有数了，多谢爱国你提醒。”
顾希知道他们缺菜，留下20个鸡蛋、5根小黄瓜、5个猕猴桃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