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几个打手已经走近,正挽袖子准备开揍。
方灼蹲在地上,紧紧攥着霍延腰侧的衬衣,咬了咬牙,算了,赌一把。
就在打手的脚踢过来的时候,方灼突然从霍延身后跑出去,抓起脚边的一个破裂的酒瓶子,扔了出去。
玻璃突然炸开,把人吓了一跳。
光头愣了一下,一巴掌拍到头上摸了几把,“嘿,这不是霍延的童养媳吗,来,到叔叔这儿来。”
那猥琐的样子,看得方灼直恶心。
“你们谁敢动他一下试试。”方灼两腿分开,手叉在腰上,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看着眼前的小豆丁,光头只觉得滑稽,哈哈笑起来,“这他妈还养出感情来了。”
方灼小腰板挺直,瞪着眼睛,腮帮子微微鼓起,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他背后,霍延微睁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
霍延赖在地上不肯起,近乎痴迷的看着方灼紧张护着自己的样子。
十七岁那年的绑架主谋,不是这位二叔,而是霍家某个分支。
当时父母过世不到三年,他除了学习和打理公司,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寻找龙冢和金钥匙。
家族和族群的重担,全压在了他身上,难免有疏漏,让人钻了空子。
绑架霍延的人以性命威胁,让他转让股权,霍延不肯,被打了个半死,为了折磨他,对方在他的肩胛骨里扎了根钢条,恶意的搅弄,得他死去活来。
后来半夜,霍延亲手把钢条一点点从血肉中拽出来,然后敲晕了一个看门的,连夜逃走。
那时候孤军奋战,一个人在泥血里挣扎,现在却有个半大的小孩儿将他挡在危险之后。
霍延轻声笑出来,隐约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也不装了,从地上坐起来,后背靠着墙,把方灼拉进怀里。
旁若无人地捏着小孩儿抓过瓶子的手,轻声问,“有没有被割到?”
方灼摇了摇头,“没有。”
霍延的原计划是让自己受一点伤,拖到警察来了刚好人赃并获,到时候量刑重些。
但如果涉及到小妖精的生命安全,这戏不演也罢。
光头见霍延没事,眉头皱得死紧,揪住旁边的人压低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唐秘书明明说这小子把茶喝光了……”
光头说,“亲眼看见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霍延充耳不闻,用衬衣袖子给方灼擦着脏乎乎的手心,“再忍三分钟,我们就回家。”
完全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光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想走?你当我这儿是酒店?”
他让人把手机递过去,恶声恶气的说,“马上打电话让霍平生凑钱,我要的不多,五千万买你的命,你爹应该很乐意。”
霍延抬眼,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光头阴沉狠戾的脸先是愣怔,随即一变,陡然明白过来,“霍延,你他妈给我下套!”
霍延抱着方灼站起来,整理着小孩儿后腰卷起的衣服,语气平淡,“二叔,我给你过你机会。”
机会,所谓的机会就是弄得他倾家荡产,像条狗一样离开这座城市,将来每个月领四千块的退休工资。
这叫机会?这叫羞辱。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愤怒、仇恨、屈辱,所有的情绪交织在脑海,汇聚成一个极端的念头。
光头阴沉着脸说,“看来是警察快来了吧,来得正好,咱们同归于尽。”
他早就给家人铺好了退路,事情成了,他拿着钱,跟老婆孩子一起远走高飞。
事情不成嘛,那就一起死,这座废弃工厂以前是化工厂,有毒废料意外泄露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老婆孩子也能得到一笔巨额保险金。
这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唯独算漏了一点,他没有时间操作。
霍延的两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秒针刚指向十二,外面响起警笛声。
方灼透过破碎的窗户玻璃,看见英勇的警察叔叔们,举着枪,敏捷迅速地破门而入。
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光头还没来得及惨叫,人就被压到地上,反抗不能。
“霍先生,你没事吧?”行动队长询问道。
霍延,“没有,辛苦各位警察同志了。”
这副温和微笑的样子,与之前面对绑架犯时漠然疏离,简直判若两人。
戏精,绝对是个戏精。
方灼搂着霍延的脖子,不放心地问系统,“你说大佬知道我刚刚是故意演给他看的吗?”
233,“……知道吧。”
“……”方灼垂死挣扎,“你确定?”
233,“你演技那么烂,台词那么浮夸,傻子才信你。”
偏偏还真有个傻子,他叫霍延,是本市首富的独子。
两人一上车,霍延就把人拽过来压制在腿上,面面相对。
视线交织,方灼没稳住,心虚地别过眼去。
“你知道我是清醒的,为什么还要站出去?”霍延问话的时候,手正扶着方灼的腰,手指微微收紧。
方灼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东拉西扯道,“先生,你有什么梦想吗?”
霍延盯着他乱转的眼珠子看了片刻,说,“有。”
方灼一愣,“什么?”
霍延说,“你。”
猝不及防,方灼的耳根子瞬间通红,连忙顺着往下说道,“我也有梦想,答案跟你一样,所以我必须掩护你,保护你,如果你伤了、没了,那我就会成为一条没有生活目标的臭咸鱼。”
小妖精在他面前演戏不是一次两次,霍延以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是只要人乖乖呆在身边,说什么他都愿意相信。
蹩脚又土气的情话,听得霍延心血澎湃,关于小孩儿不听话擅自行动的责备,顷刻间化为乌有。
只有不断收紧手指,泄露着他内心的激动情绪。
方灼一头埋进男人的胸口,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但感情是相互的,你照顾我,我也想照顾你,你保护我,我自然也想保护你。”
“而且……我是个小妖精啊,很耐-操的。”
头顶的呼吸陡然粗重,方灼惊觉失言,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声解释,“不是那个操,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
方灼,“……”那你别这么喘啊,吐出来的气息快把我头皮都给烫熟了。
方灼怕自己说多错多,干脆不说了,不知不觉趴在霍延胸口睡着了。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霍延的父母退休后,两人就去环游世界了,如今宅子里,除了佣人,就只剩下他和霍延两人。
方灼翻了个身,摊开四肢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些忐忑。
233看他纠结,直接把数据发了过来。
【感情线:四颗半星。】
看完以后,方灼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丧气,大佬给他的感情就像是挤牙膏一样,总是不多给。
方灼好奇,“其他派送员,完成任务也这么艰难吗?有一招就把五颗星全部点亮的吗?”
“有。”
“谁?”
“一颗还未成型的受精卵。”
“……”方灼嘴角抽动,“你说话好骚啊。”
有了二叔的前车之鉴,霍氏内部那些跳来跳去的蚂蚱,全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再造次,日子就这么平稳的过了几年,方灼要满十八岁了。
让他恐慌的,不是成人礼,而是即将面临的高考。
其实方灼在刚刚入学的时候,凭着老油条灵魂的优势,数学语文英语,时不时总能捧个一百分回来。
到了初中,虽然拿不到一百分,但成绩绝对能在班里排到前五。
一到高中,就彻底萎了,那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霍延握着他的手,手把手地教都教不会。
最后,大佬引以为傲的意志力被击溃了。
他温柔的摸着小妖精的猪脑袋问,“想去哪个学校,我给你买进去吧。”
方灼因为数学而皱成一团的五官,瞬间严肃,“我要做个诚实的人。”
系统立马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霍延也赞许的点头。
皇天不负苦心人,方灼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考上了个三本。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恰好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也是他的化形纪念日。
当天下午,班里搞了个小聚会,纪念逝去的青春。
霍延不许方灼喝酒,方灼就乖乖听话从来不喝,可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大家情绪激动,又都在兴头上,你劝两句,我劝两句,方灼就小小的抿了一口。
有一就有二,在气氛烘托下,方灼也开始放飞自我,一杯接一杯,颇有小酒鬼的架势。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霍延就坐在隔壁包厢。
听着隔壁传来的嘈杂声,助理战战兢兢地询问,“老板,需要我过去看看吗?”
霍延默然片刻,“让他好好玩儿吧。”
他平时管得严,方灼很少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和同学一起聚餐玩闹,他想给小孩儿一天自由,让他好好放松放松。
方灼不是简单地放松,直接玩儿脱了。
用餐的包间面积很大,被一分为二,一边是餐饮区,一边是娱乐区。
那头,两个女生把点歌机和电视都打开了,正在试话筒。
两个男人立刻跳过去,抢过话筒吆喝大家赶紧过来唱歌。
一呼百应,桌边的人全扑了过去,顺便把没喝完的酒也一起带过去。
大家一边喝,一边唱,最后话筒轮到了方灼手里。
有时候,音乐是很容易让人感伤的东西,尤其是在酒精的催化下。
也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经典老歌,《其实不想走》。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方灼拿着话筒,唱到一半打了个酒嗝,眼眶有点发热。
233在他脑子里说,“别唱了,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