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建民模样长得周正,性格和善,我瞧他挺适合的。”
“咱村里日子过得艰难,今年的粮食都缩减了,你家里三个小子,光是娶媳妇都是个头痛的事。”
“老二媳妇大着肚子,没几月就养了,多张嘴巴就多口粮,你们要愿意就把建民许给我妹子家。”
“夫妻俩都是性格和善的,还担保把人招上门,就给他安排进工厂里。”
“这年代进工厂就是捧着铁饭碗,就是回城的知青都抢破头皮要进去的,可想而知工位有多紧缺。”
“他是去城里过好日子的,虽然不能承欢膝下,但日子能过得更加顺遂。”
“还说了给500块的彩礼,有这笔钱,老二能娶上媳妇,家里也能再建个宽敞的屋子。”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张父深深的吸了口烟,多年的老烟枪,却被呛住了,猛的咳嗽着,满是沟渠的脸庞上,满满都是痛苦。
一双浑浊的眼睛布满通红。
他家穷的,都有人找他儿子当上门女婿了。
想到村里的闲言碎语,在他瞧不见的地方被人看不起,嘴里更是泛起一阵阵的苦涩。
喉间的嗓音,久久都没法往外飙的,仿佛哑巴一般,说不出话来了。
张母竖着耳朵听,擦干手上的水渍,眼底带着笑意的说道,“村长,这事是真的吗?那姑娘真是个俊的吗?”
“我家建民的确是个一等一的孩子,做事踏实,还是个孝顺的孩子,能到城里去过好日子,咱们祖上都冒青烟了。”
“他能去城里过好日子,我们是愿意的。”
“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一辈子看到头,当个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村长眼前一亮,脸上都堆满了笑意,“老张家的,你说真的吗?”
“这事情绝对没坑你的,我外甥女长得标志,父母也是通情达理的,就想找个踏实的对象。”
“你们去相看,一准能看对眼的。”
张父瞪着老妻,想都没想就喝道,“瞎说啥呢?”
张母噎住。
张父对着村长道,“谢谢你惦记着建民,这事合计合计回头再给你个准话。”
村长知道这事十拿九稳的,只要张母知道,一定会促成的,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很果断就溜了。
人走后,张父骂道,“真是越来越不像样,老大不是你肚里爬出来的,你不心疼啊。”
“自古以来,上门女婿是好当的吗?”
“忍不完的脾气,受不完的憋屈,就是在家里吃糠咽菜,也比去别人家里强。”
“咱家再穷,也不能推他入火炕啊!”
“你要是瞒着我把这事订下,我饶不得你,头发长见识短,见钱眼开的玩意。”
张母撇嘴道,“咱家种的那点田,交完公粮,一年攒个一二十块钱就顶天了,老大在家里也是跟着过苦日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是要结婚的,去哪不都是咱儿子吗?”
“家里田地就这么多,人口却逐渐的增长,日子只会越来越难熬。”
“没钱,矛盾只会越发的多,他能去城里过舒坦的日子,咱干嘛要阻拦呢?”
张母恨不得他滚的越远越好,前面那人的儿子,可不想一直在眼前碍眼。
做了上门女婿,家里都是她两儿子的。
这时,张建安一改憋屈模样,兴奋道,
“爸,老大要当上门女婿,这事是真的吗?”
“对方还给500块钱彩礼,这么大方吗?”
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兴奋道,“爸,你们就别拦着老大,他可是去城里过好日子的。”
“咱家这穷酸模样,连间房子都建不起,更谬论说娶媳妇,把他拘在家里,不是跟我们挨苦受累吗?”
“按照咱家的情况,想搭建房子给老大娶媳妇,绝对是很困难的事,没哪个姑娘嫁上门,乐意连住的地都没有的。”
“只要他去上门,一切都解决了。”
“咱家腾出一间房,我能娶媳妇,都不用为这事情去烦恼,老大也能到城里去过顺畅的日子,一举两得,多好的事情。”
张父拎着烟管,朝他砸去,“他可是你亲兄弟,你是一点不担心,这上门女婿是好当的吗?”
“你要乐意,怎么不给人当上门女婿去?”
张建安急忙躲开,酸溜溜的说道,“我倒是想,可我这模样谁瞧得上眼啊?”
“也就老大这模样能遭人惦记。”
“咱村这么多人,村长咋不找别人,千挑细选的就挑上他,说明咱老大入他眼了。”
“还能进工厂,谁不是冲破头皮想进去的,每个月都有工钱,还有各种补贴,享不尽的福气呢!”
张父起身道,“房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这事你们就断了念头,咱家再穷也没穷到卖儿子的地步。”
“至于老三,结婚的事情可以一步步来,这不是你坑兄弟的理由。”
一家之主发话,谁都不敢吭声。
在这年代,一家之主有绝对的话语。
张建民推门的手僵了,没进门,上辈子并没有这一遭,或者,发生了只是张父隐瞒着他。
现在,听到却出奇的平静。
上辈子,他在10年后才去城里的,孜然一身,摸爬滚打的,一点点的站起来,经历的艰辛只有自己明白。
老二媳妇是个有心眼的人,老三媳妇进门,各自养育孩子后就互相争抢着,家里整日是吵闹不休的。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能吵。
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还处处遭埋怨。
毕竟他就是个外人,还吃家里喝家里的,怎么不招人怨恨呢?
他去当上门女婿,家里能得一笔钱,张母怎么可能错过这机会呢?
她一定不遗余力,也要把这事情给办妥的。
第3章 欺软怕硬的玩意
仓库里,空气当中散发着霉味。
墙壁斑驳,凹凸不平的。
床随意摆在一旁,根本就没有好好打整的。
张建民双手枕在脑后,出神的看着黑暗房顶,一双清澈的眼,带着经历岁月沉淀的深沉。
他在思考着上门女婿可不可行。
这年代,去哪里都处处受限制。
哪怕以后提倡下海经商,也是需要本钱,张家穷的米都揭不开锅,根本拿不出钱来做生意。
上辈子他做过维修工,也下海经商当老板,吃过无数苦头,受过无数挫折。
再能屈能伸的事儿都忍下了,上门女婿罢了,他一样能拼出一条路。
况且,他在家里就有容身之处吗?
现在不也像个外人一样被屏蔽在外了。
耗到30岁,被明里暗里的挤兑着,家里没了他的容身之处,才考虑离开。
他应该去拼一场,有上辈子的经验,一定能够游刃有余。
就在他思绪涣散时,张建安凑过来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说道,
“老大,你偷偷去相看吧!咱爸不舍得揍你的,这娶媳妇的滋味回味无穷,这有媳妇后日子都能变美妙了。”
“那可是城里呀,削尖脑袋都想闯的地方,总比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蛮干强。”
张建民盯着他看,张建安就是个只会贪图享乐的人,从小被张母宠大的,做事无法无天,没结婚都敢把对象肚子搞大。
害怕事情闹开,才会急切结婚的。
要是这事情被戳穿了,张建安不死也得掉层皮。
凭什么他得搬出来,住进这乱糟糟的地方,住惯的房间要被他霸占着?
“老三,你为什么这么急切要把这事促成呢?按照你的性子,那么好的事情,你会争着抢着去吧。”
“那可是进城啊,能有一份正式工,就是捧着铁饭碗,你会如此心甘情愿放弃吗?”
“不会是你偷尝禁果,把你对象肚子搞大了吧!”
张建安听见心就颤了,他对象怀孕的事情很隐蔽,他怎么知道的?
当上门女婿,这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万一对象闹腾,一个流氓罪都够他受的。
“你瞎说什么呢?”
“你别嘴皮上下一磕碰就诬赖人。”
张建安不痛快,说着就上前跟他干架。
都是年轻肆意,浑身都是劲的年纪,张建民不纵着,挑着看不见的位置给他揍一顿。
干完架,发泄了一通火气,心口那憋屈的气焰倒是消散了。
“老三,你想要那500块彩礼钱啊,别做梦了,我不仅待在家里,还要搬回去。”
“连间屋子都腾不出来,我看你搬哪去。”
“我就隔着帘子盯着你,看你能不能过舒畅的日子。”
张建安听着又哇哇的叫,光是想象着那场景,都能给他吓软了。
谁能忍受别人旁观,这不是纯属恶心人吗?
“你特玛……”
张建民眼中露出一抹狠厉,张建安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下意识就被他恐吓住了。
张建民道:“赶紧滚蛋,火烧眉毛还要来我这蹦哒。”
“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把人娶上门吧。”
张建安:“……”想揍死他的心都有。
翌日一早。
张母火急火燎的过来揣门。
“老大,给我把门打开,有你这么做人的吗?老三哪里招惹你了,把他揍的浑身疼痛,哇哇叫的?”
张母声音响亮的,就仿佛害怕别人不知道他欺负弟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