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武听到这话，第一反应这不就是船舶航行时要看的东西吗？刚想点头，看到陈方允一脸严肃的样子，杨兴武觉得自己可能想差了，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那你听过《你是灯塔》这个歌吗？”
陈方允再次问道。
杨兴武点点头，唱了起来。
“你是灯塔
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
……”
这首歌应该说是六七十年代最知名的歌曲之一，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组织之歌。
听着铿锵有力的声音，陈方允欣慰地点了点头，取下眼镜，伸手抹了抹眼眶，杨兴武见此赶忙停下。
“陈教授，您这是？”
“哎！老了，想起年轻时的事儿了，你唱的很不错。”
陈方允端起面前的茶杯喝完了茶水，杨兴武闻言没再说什么，默默起身为两人添茶水，这歌确实够老的，距离现在都四十多年了，那时的陈教授想必也是风华绝代吧！
“咱们国家其实也有过定位系统的研发。”
“真的？”
杨兴武听到这话，刚挨着板凳的屁股又站了起来。
“真的。在63年前后，国五院收集整理了有关老美“子午仪”导航卫星的相关资料。
在老美的子午仪系统交付海军使用半年后，65年1月，钱向国科委提交了名为《研制卫星打算》的报告，指出通过卫星发射的无线电信标，舰艇可以利用信标的多普勒频移来测量自己的位置，并减少位置误差160m，这是潜艇发射弹道导弹的必要举措。
当时子午仪的误差只有百米左右，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
次年2月，在中科院制定《发展人造卫星事业的十年规划》中提出，研制和发射一颗导航卫星用于潜艇导航，并将其作为第二优先开发的卫星。
六十年代末，国科委发布卫星工程演示任务，命名为“691工程”。
次年11月，论证工作基本结束，项目被命名为灯塔一号。
随后八年里，灯塔一号先后完成了模型星、初样星、热控星、结构星、电性星的模装与试验。
1980年12月31日，为贯彻“调整、改革、整顿、提高”方针和研制急用实用卫星原则，国科委发布通知，“灯塔一号”研制任务撤销，卫星完成环境试验后封存，资料归档。
至此，“灯塔”熄灭，经费无着，但暗夜中仍有星火闪烁。哎……”
陈方允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杨兴武听到这里很是吃惊，没想到早在六十年代国内就有过这所谓的卫星定位系统，这么说来，他提的所谓的北斗，是灯塔一号的完善版？
他记得北斗始于银河号，怎么会跟六十年代扯上关系？
但是从陈教授的描述上来看，这事情又做不得假，这段淹没的历史，证明了先辈们的眼光没有错，翻开历史，我国许多科技好像都是在被卡脖子以后，才开始置之死地，奋发图强。
为什么就不能防患于未然呢？
从陈教授的嘴里也不难猜出原因，外汇紧缺，经济困难，特别是前几年，外汇储备一度到了负数。
现在国内的工业水平较差，许多东西都需要通过外汇来购买。
现在海湾战争还没开始，届时在面对号称世界第三强国时，老美以雷厉风行之势给全世界上了一课。
现代化作战的思想才会根植于我国。
第374章 布局
许多事情并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区分，还要结合到当时的历史背景来看。
翻开我国历年外汇储备表，50年我国外汇储备是1.57亿美元，78年是1.67亿美元，之前一年是9.52亿美元，到了80年，外汇储备一度成了–12.96亿美元。
看到这个数据，就不难理解灯塔计划为何会在这一年取消，在三十年的外汇储备当中，外汇负数一共出现过两次，最近一次是80年，上一次是13年前，那一年外汇储备才不过–0.81亿美元。
要知道从50年到80年的三十年当中，外汇储备最高的时候也不超过十亿美元，80年，搞出个负12.96亿美元，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自然会先优先考虑当下，都火烧眉毛了，当然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此时的灯塔计划比起通信卫星来说确实没有那么实用，被取消也是应有之意。
想必随着负12.96亿美元外汇储备数据出来，除了灯塔，还砍掉了不少其他项目，只是它们一如灯塔一般埋没在历史当中。
结合外汇的大背景来看，取消灯塔计划并没有错，建国之初，内外交困，为了搞点外汇，第一届广交会上卖了一万只金钱龟和十万只相思鸟，才堪堪卖了1754万美元。
细算起来的话，可能还没今年春交会油画的创汇金额高？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春交汇的成交具体金额，但是能开庆功会，必然是突破了去年的成绩，再加上孙俊才和林志远跟他说，油画全都被抢购一空的情况，京城贸易团不但卖完了油画，还接了个不小的订单。
再结合年前他给李老师的建议，光是京城和中原这两个地方的油画都有近十六七万幅油画，卖个千万美元问题不大，要是再算上其他美院和贸易团，粗略一算，今年春交汇油画成交金额应该能突破两千万美元，如此一来，光油画项目就超越了第一届的总成交额。
而现在不过是广交会举办的第29个年头。
回顾历史，其中的酸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杨兴武抬起头看着暗自感伤的陈方允，肃然起敬，起身拿起茶壶为两位教授添茶。
倒完茶，杨兴武组织了一下语言。
“陈教授，您的心情我能理解，灯塔计划的夭折确实是个损失，但是您也要看到国家的困难。
我记得没错的的话，80年的外汇储备是负12.96亿美元，如您所言，灯塔计划已经完成了环境实验，接下来正是花大钱的时候，当时的外汇储备负值已经达到三十年来的历史之最，咱们国家外汇储备最多的时候也才9.52亿美元，已经超出了历史最大值，再研发下去……”
杨兴武说到这里止住了话头，相信这位老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陈方允在听到杨兴武的话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撤销灯塔计划我只是觉得可惜，并没有埋怨什么？”
看到陈方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夸赞自己，杨兴武放心不少。
思绪一转，杨兴武再次开口说道：
“陈教授，六年前咱们国家外汇极度短缺，这几年咱们的日子可是好过了不少。
83年的外汇储备一度达到了89亿美元，84年达到了82.2亿美元，去年因为广场协议的原因，外汇储备降到了26.44亿美元，但是在刚刚结束的春交会上，成交额打破了去年秋交会上31亿美元的记录，明天京城就会举办庆功宴，我估计今年秋交会的时候，有很大概率突破40亿美元。
这几年广交会成交金额屡破新高，外汇短缺问题缓解不少，863计划不是正在讨论当中吗？我觉得您可以重新提一下卫星定位需求，说不定就过了呢？”
“嗯，你说的不错。”
陈方允听到这话，觉得很有道理，细细思索一番，怎么觉得跟余利民前两天说的有点像？
想到这，陈方允抬起头看向余利民。
“利民，你教他的？”
“我周四把计划拿给您后，每天都去开会，今天咱俩可是一起来的！”
余利民明白陈方允的意思，简单解释了一番。
“好好好！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利民呐，你这学生可真是厉害！”
陈方允说着看向杨兴武，心里越看越满意。
“您过奖了，兴武的全球视野不错，这个思路很适合学习经济学。”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着让他转修学习无线电方向呢？”
陈方允听到这话，有些小失望。
余利民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
想当年，自己好不容易从数学系和物理系保下来的学生，怎么能让这位抢走？即便是学部委员也不成。
“陈老说的不错，不过这种视野，放在经济学上才算物尽其用，兴武，去年创汇成功的油画，今年的成绩非常不错，林教授说这次春交汇上，油画成交额突破了两千万美元。
全年预计能突破五千万美元，而有了外汇就能解决许多困难……”
“嚯，这么厉害？”
陈方允听到这话，很是吃惊，再度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虽然早就知道杨兴武的厉害之处，没想到隔了半年成绩又上了几个台阶，这个年轻人每时每刻都在创造着奇迹，当真是厉害。
“是啊！所以我才说让他在经济学学院安心待着，受兴武的影响，华清、同大、复大三所大学的创汇也取得了成功，假以时日，外汇短缺问题，还真有可能让他们这些学生解决。
到时候，您提的双星定位通信系统，还真有可能成功实施。”
“哈哈好啊！那可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陈方允很是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您放心，肯定会的，”
杨兴武听着两位教授聊天，时不时地给两人添茶。
余利民听到这话放心不少，看着一旁的杨兴武解释起来。
“三年前，陈教授和刘志逵经过仔细计算后发现，利用两颗卫星，“通过已知的地球半径和高程测量出卫星与目标间的距离，以此进行定位”，在原理上是可行的，可惜这个文件递上去等了两年没有结果。
去年，在GPS国际运用研讨会上，卜庆军表示要发展自己的卫星导航系统，同年四月，陈教授在金陵紫金山天文台召开的测地会议上作了关于利用两颗卫星就可以解决地面定位问题的演讲，再次提出“双星定位通信系统”。
在发言中，陈教授将双星定位通信系统与美国GPS和苏联GLONASS进行比较，可惜到现在依旧没有结果……”
杨兴武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曲折，刚想开口说话，陈方允接过了话茬。
“去年的演讲还有些不太不成熟，经过这一年的时间，我又有了不少新想法，打算和几个老伙计完善之后，系统论述双星快速定位通信系统设想之后，再进行相关实验的演示……”
陈方允很是豁达的说道，对于没有结果的没有太在乎，在他看来，是自己的设计还不够完善。
杨兴武听到这话，心里不太好受，这个时代有太多默默无闻的奉献者，他们本该在实验室里搞研发，却因为一些外汇而中断研究，前些年还是外汇紧缺的问题，这两年的外汇宽裕不少，但是下马的项目，想要再度上马，显然没有那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些，杨兴武看向余利民问道：
“老师，如果我再度创汇成功，能不能左右或者影响外汇的用途？”
“你想投资陈教授？”
余利民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学生。
“是也不是，我想除了陈教授以为，应该还有很多好项目，当年因为外汇短缺问题终止研究，要是能够赚来足够多的外汇，我的意见是不是可以影响到他们？”
“杨同学，多谢你的好意，国家有国家层面的考虑，现在卫星的主要研究方向都是侧重在通信方向，定位还不太被人关注，我也是想着通过通信附带定位一起搞，如此还能省下不少外汇……”
陈方允听着余利民师生二人的谈话很是感动。
听了杨兴武的话，余利民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个学生的魄力。
“理论上确实是可以，但是得赚来足够多的外汇才行，这可不是你之前油画创汇的一百万。
起码得上亿美元以上才行，要知道当时灯塔计划撤销时，已经完成了各种环境实验，重新启动的话，正是花钱的时候，没有千万美元，起步都够呛，而你想要指定千万美元的用途，起码得创汇十倍以上！”
余利民斟酌一番，生怕打消学生的积极性，特意把外汇数目往少了说，毕竟每一笔外汇都很珍贵，外汇一旦到了外汇管理局，想要吐出来实在是太难了。
当然如果杨兴武具有持续创汇的能力，那么他的意见也会被认真对待。
小孩子得了压岁钱会被父母妥善保存，要是孩子长大了，有了赚钱的能力，父母自然不会再没收他的钱，反而会帮助孩子成长，关键看孩子争气不争气？
“杨同学，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难度太大，我工作了四十多年，也不过攒下几万块，我自己的钱都没多少，更别说外汇了。
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学成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外汇。”
听到这番话，杨兴武心塞不已，再过几年就会流行一种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说法。
想到这么多科研人员，矜矜业业为国奉献，到头来不如几个卖茶叶蛋的，说来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