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以为我是善男信女
长江塑花厂，会议室。
头顶老旧吊扇，咔嚓嚓转动着。
十名领导层正聚在一起开会，虽然有风，大家却还感觉浑身燥热，有些管理层紧张的手心冒汗。
为首男子戴着眼镜，模样儒雅，正是这家工厂的创办者，大老板李佳城。
坐在他左手的二十三四岁男子，则是他妻弟庄世泽，也是李佳城左膀右臂。
“我对你们要求不高，就四个字，开源节流。”李老板声音不高，语气温柔，“可是你们做到了吗？如何开源，如何节流？昨晚我下班回家，工厂洗手间的灯竟还亮着？给谁照亮？鬼咩？还有，食堂的三菜一汤已经足够工人填饱肚子，谁想出的注意，再加一汤，组成三菜两汤？难道另外一汤不要钱？这份钱，谁来出？”
李老板敲打桌面，语气开始变得严厉。
“我说过的，做生意必须要锱铢必究，什么意思？就算是一颗螺丝都要实现它应有价值。可你们呢？拿工厂当什么了，自己家？想怎样就怎样，可以随便吃喝随便拿？财务，你来说说看！”
“咳咳，具体是这样的，作为公司财务每笔支出我都有计算。”秃头财务忙起身拿出财务报表，“电费方面这个月总体还是节省了百分之二，自从老板你制定了定时定点关闭灯，还有高效使用电风扇，一天只准风扇转动三小时，高效使用食堂风油烟机等，工厂电费通常都保持在一个月五百八十块钱。”
“至于食堂采购三菜两汤这点，多出的一汤是上次老板娘来这里视察要求加一汤，说工厂多数是女工，塑花厂环境不好，需要清肺，所以周末加多一汤---猪肺汤，利于身体健康。”
啪！
李老板把正在喝的茶杯放到桌子上，目光犀利：“你这是在推卸责任！老板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心眼好，大家都知，所有才会有居心叵测者利用她搞事情！猪肺汤不要钱吗？话我知，你家一星期饮几次？”
“这个---”秃头财务哑巴，使劲擦汗。
李老板瞪他一眼，“坐下。”
秃头财务如逢大赦，急忙坐下，只觉后背冒汗。
李老板眼神透过眼镜镜片，扫视一圈：“你们不要以为我小气，孤寒。做生意必须要这样，每分钱都要用到刀刃上。还有，省下来的钱做什么？当然是做慈善，不久前我和妻子去圣玛丽孤儿院，看到那里小朋友好可怜的，尤其那些兔唇豁嘴，天生残疾的，就更可怜。做生意要讲究福报，所以我打算捐赠一万块给这家孤儿院……”
“李老板当真善良！”
“是啊，怪不得新闻上面总是出现老板做好事报道。”
众人纷纷称赞。
“好了，你们也不必多说。快去工作，时间就是金钱，我们与美国MC签订的三十万大单，一定要在圣诞节之前赶出来。如果这笔生意顺利完成，每位年终奖翻倍！”
“是老板！”
“收到老板！”
“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众高层像打了鸡血，一个个起身道。
李老板很满意这些属下精神状态。
有时经营企业必须要懂得鼓舞士气，拿捏人心，看看，现在多亢奋？
等人离开，李老板叫住庄世泽道：“阿泽，你留下。”
“是，姐夫。”
“把门关上，来，坐下。”
等关好门，庄世泽坐到李老板身边，李老板望着他道：“这次我给孤儿院捐款，你要办的漂亮一点，邀请几个大的媒体过来，拍多一些照片，重点是要让共济会的利先生看到。”
李老板交代的很认真，庄世泽听的也很仔细。
苏格兰共济会在香港势力很大，其早期共济会成员地位非凡，以外籍人士为主。
香港第6任总督理查德·麦克唐纳、第11任总督威廉·罗宾逊、第12任总督亨利·布莱克、任职时间最长的辅政司施勋爵士均为共济会成员。
商界大佬遮打爵士，也是共济会成员。他在1886年和1889年分别创办了两家知名的香港公司“九龙仓”和“置地控股”。
至于现在，华人中的共济会大佬则非利明泽莫属。利明泽乃是当代香港利家大佬，掌舵人，也是利希真家族继承人。
利氏集团在香港有很多业务，李佳城最近准备进军房地产行业，所以急需与利氏集团打好关系。
利明泽是圣玛丽孤儿院的名誉院长，也是长期资助人，李老板这次捐款目的显而易见。
……
就在李老板和庄世泽合计如何捐款作秀时---
咚咚咚！
急促敲门声。
李老板停止谈话，朝外面喊：“进来。”
工厂车间主任孙长发闯入，模样惊慌：“不好了，老板！傅氏企业毁约，我们订购的八台机器没了。”
李佳城没听清楚，“呃，你说什么？什么没了？”
“是机器，机器没了！”
李老板腾地起身，“你说什么？”目光像要吃人，死死盯着孙主任。
孙长发都快哭了。
“今天我去傅氏提货，那边讲八台机器已经被人买走，我们晚来一步。”
“怎么可能？我和傅家讲好了的，他怎么可以把机器卖给别人？”李老板大怒。
旁边庄世泽道：“姐夫息怒，你和傅家那是口头协议，并未约定赔付。”
李老板一怔，这才记起来，当初念及自己与傅氏关系不错，为了节省“订金”就没正式签约。
李老板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水飞溅：“话我知，边个抢走我们机器？”
孙主任犹豫一下，“是，是一个叫李崇九的。”
“李崇九？”李老板眉头一皱，“香港商界好像没这号人物---具体是做什么的？”
孙主任犹豫一下，咬牙道：“他不是做生意的---”
“不做生意，那做什么？”
“他是当差的！”孙主任说，“他买走机器以后给我们留话，说想要把机器再买回去的话，联系他！”
李老板愣住：“你是说区区一个差佬截胡了我机器，想当中间商赚差价？”
“嗯！”孙主任点头。
李老板笑了，笑得很可怕。
“约他出来！”摘下眼镜擦拭着。
“摸摸他底细，看看他是谁的部下---他当真以为我李某人是善男信女？”
第43章 凡是资本家，都该杀
时间紧迫，李佳成李老板打算亲自上阵。
不过李老板为人表面儒雅谦和，实则孤傲，还是有些看不起李崇九这种小角色，一个当差的，能有多少份量？
所以李老板没打算和李崇九亲自碰面，这样有辱他身份，而是约在工厂长期合作的深海鱼港酒楼，搞了两个包间，他在隔壁包间稳坐钓鱼台，等着李崇九和孙主任，庄世泽谈判。
李崇九应约而至。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女律师古嘉媚。
按照李崇九的话讲，今天收到钱，就会支付古嘉媚三千块的律师费。
何况古嘉媚作为律师已经陪同李崇九跑完上半场，当然不能缺席下半场。
李崇九推开门，进入包间。
正在伺候庄世泽饮茶的孙主任立马起身，当看到李崇九时，他明显一愣。
那天李崇九给予他的羞辱，让他做梦都有惊醒。
他四处打听李崇九名字和身份，却一无所获，想要直接找李崇九老妈秦玉凤，秦玉凤却辞职不干。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李崇九看着孙主任发呆模样，第一时间上前拥抱：“你好老朋友，我们又见面！”
庄世泽见状，立马剑眉一挑。
隔壁房间，正在翘腿饮茶的李老板闻言也是一愣。
孙主任都快吓死，“松开！我和你和你熟吗？我们也不是朋友。”忙挣脱李崇九熊抱，使劲儿撇清关系。
“孙主任你这话说的，难道你我真的不认识？上一次也是在这家酒楼---”李崇九欲言又止，看向端坐在旁边庄世泽，脸上立马浮现出明白什么意味，“咳咳，刚才是我鲁莽，我和孙主任当真不认识，一点都不熟！未请教，这位是---”
李崇九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都差点把孙主任气哭，看着庄世泽投来怀疑目光，孙主任恨不得把李崇九碎尸万段。
“这位是我们工厂副厂长，庄世泽先生。”
“原来是庄生。听说李老板发家是靠他娘家，也就是你们庄家，看起来是真的，这么重要事情他不出马，却让你前来---”
庄世泽闻言急忙捂着嘴咳嗽。
这可是他姐夫最大禁忌。
隔壁房间，李老板饮着茶，闻言差点把茶杯摔碎。
他已经很努力营造白手起家人设，为何还有这么多混蛋怀疑他能力？
“话不多说，我们还是开门见山！”李崇九大马金刀坐下，指了指跟着的古嘉媚，“这位是我律师，今天我们谈论的问题也很简单，我五万买来傅氏八台机器，你们想要回收，可以！”
李崇九端起茶杯：“你们只需拿出十八万！”
“什么？”
庄世泽和孙主任同时瞪大眼。
“李先生是吗，你的意思是你要多收我们十三万？我没听错吧？”庄世泽问道。
“没错，我本来打算卖你们二十万的，不过一想李老板也不容易，就打个折扣！”
“你这是敲诈！是勒索！”庄世泽再也忍受不住，腾地起身怒道。
李崇九慢悠悠捏起茶杯，看也不看庄世泽一眼，“什么叫敲诈，什么又叫勒索？我老妈在塑花厂上班，拼死拼活一个月赚三十。现在我才知道，她所谓的帮人顶班，只是你们这些资本家剥削工人的借口。港府有最低薪水标准，月薪八十块，你们为了避免被劳动仲裁，就靠着雇佣临时工来拼命压榨工人薪水。”
“一个塑花厂有六百多工人，其中一大半都是我老妈这样，为了一顿饱饭，被人榨干血汗。三十块够做什么？吃饱肚子？被工厂压榨的五十块却是他们大多数人的活命钱，救命钱，有个头疼发烧怎么办？儿女上学怎么办？三百人，一个人节省五十块，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千块，一年就是十八万。话我知，你们算不算敲诈，算不算勒索？”李崇九姿态傲慢地望向庄世泽。
庄世泽竟不敢和李崇九眼神对视。
李崇九收回目光，淡淡说了一句：“凡是资本家，都该杀！”
“你---”庄世泽指着李崇九，无言以对。
“十八万块以你的身份估计也拿不出来，那么不好意思---”李崇九放下茶杯，起身整理衣服道，“你没资格和我谈判。”
说完，李崇九招呼古嘉媚：“我们走！”
庄世泽没想到李崇九这么强势，还没谈几句就要走，最主要，李崇九竟然还看不起他！
庄世泽不由在后面怒道：“李崇九，你几个意思？话我知，我没资格同你谈判，那么边个有资格？！”
李崇九回头微微一笑，指了指隔壁包间：“他有资格！”
庄世泽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