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梦提出了一个建议，认为虽然南娜的灵魂已经完全控制了这个世界，但祥子应该还没有彻底消失。初华一直都在保护着祥子本人的梦境，此刻的她或许正躲在那里。
而只要进入祥子的梦境，或许就有机会帮助她战胜南娜，夺回梦境的控制权……
也许。
恐怕初华也认为这么做成功的可能很低吧。不过也正是为了增加成功率，尼禄才允许了祥子以前的这些朋友们同行。
爱音和乐奈除外，但也不可能把她们单独扔在那里。
“三角同学。”
海铃主动喊出了她的姓氏，而非代号“悲伤”。她说：“这是能够帮助她的唯一方法了。”
“唉……”
虚空中，一声微弱的叹息传出。初华没有再继续赶人走，而是开口交流了起来：“‘爱’、‘恐惧’，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海铃必须承认，她之前一直都有放弃的想法。不过这一切都只持续到立希对她说出那句话为止。
“这就要放弃了吗？”立希问她，“就像你当初放弃和我对话那样？”
在海铃看来，她和祥子只是合作的关系，没有必要负责到底。然而在立希眼中，这却是海铃的又一次背叛。
因为海铃没有尝试过挽回。就像当时她们两人不欢而散时那样——立希置气离开，而海铃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过。
海铃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代号是“恐惧”。她害怕去挽留，因为她已经见识过太多无可挽回的东西了，知道挽留往往意味着被伤的更深。
但是，就这么放弃的话，真的甘心吗？真的不会再尝到那种后悔吗?
“人家只是想让老大完成她自己的承诺呢~”喵梦笑眯眯地说道，“她可是拿走了我之后的人生啊——如果她不见了，可就没人能实现那个承诺了。”
“没有别的原因。”海铃沉稳地回答：“只不过这次不想就这么放弃而已。”
她还是很怕，怕得要死。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非常伤人，会足以让大家从熟人变成仇人。
但她还是要说——如果初华执迷不悟的话。这一次，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哪怕伤人伤心，她也要——
“我帮不了你们。”
果然，初华这一次也同样拒绝了她们：“我不能让你们进入她的梦境。”
“拜托了！”灯难得地提高了声音，主动说道：“我，想帮助小祥！”
“连一起渡过的回忆都不存在了，你要如何帮助她？现在我必须让她安静……”
听到初华的话，灯咬紧了牙关。而海铃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打断了初华的声音：“不对吧？”
她的手颤抖着，但语气却冷漠而坚定，仿佛真的无所畏惧一般：“不对吧，三角同学。你只不过——”
啊……好害怕。
海铃知道，她正在用自己出众的洞察力和理解力伤害他人。
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是，也是只有她能做的事情。
“——你只不过，是在享受和她的独处，想要一个人独占她而已吧？”
“什么？”“哈？”“？！”
此话一出，初华沉默了。在众多的惊讶之声里，初华沉睡在星空的下方，沉默如顽石。
而沉默，在此刻就是默认了。
正如海铃的判断一样，初华对于祥子有着过于出格的情感。这可能是某种缺失的感情的投射，也或许是受到了别的什么东西的影响……不过都无所谓了。关键在于，她很享受梦境中只有她和祥子两个人的状况，不愿意将其改变。
尼禄则稍微皱起了眉：这难道也是“色欲”之力的影响？是“小艾斯”布下的后手之一？
终于，漫长的沉默之后，初华开口了：“是，那又如何？
“不通过我，你们无法进入她的梦境，这样一来……”
海铃再次出声，将初华那稍显病态的声音打断：“这样一来，她就彻底死无葬身之地了。”
语言是武器。海铃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一直避免使用它。
而此时，这柄无形的利刃铮然出鞘，刀刀见血。而海铃甚至还在继续追击：“而且，是你动的手。”
“……”
初华没办法反驳海铃的话。她又何尝不知道祥子如今的情况很是危急呢？可她已经一度失去祥子了，那段生活简直如同无光的暗夜。如今祥子就沉睡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这让她如何不为之着迷？
“快点，我们时间不多。”尼禄催促道。
“而她也是一样。”海铃说。
初华沉入梦境之中，看着面前安静的、一言不发的、却近在咫尺的丰川祥子，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如果不打败南娜，祥子恐怕永远都只能像是面前这样，迷失在混乱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但若是她真的醒来，又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终于，还是海铃为初华送上了最后一击，将无形的刀锋刺入了她的心口。
“认清现实吧。”
海铃说道：“你所渴望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她，正如你此刻凝视头顶的投影，却幻想自己在仰望星空。”
冰冷的惊愕从初华的心底苏醒。她不由得心想：她是怎么知道的？
随即更加令她心惊的是，初华猛然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她怎么敢这么说？
她这才隐约意识到——她其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第143章 Mission：086 梦境流离
或者说，是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
初华原本只是个出生在小岛上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野孩子”。但某种程度上她却并不普通——因为她最好的朋友是一年才能见得到一次面的，来自大都市的财阀千金。
对于初华而言，丰川祥子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她是那么漂亮、那么高贵、那么善解人意，她对凡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眼神就和初华眼中的她一样，总是闪闪发光。
然而，这都不构成初华想要得到丰川祥子的理由。
是的，这里就直截了当的承认吧。初华想要得到丰川祥子，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只属于自己的那种“得到”。所以初华很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
如果只是偷走仙女的衣服就能将她留在人间，该有多好啊。
但是，初华想要得到的，真的是丰川祥子吗？
一年只能见那么一次面的人，说到底又能有多少了解呢？
祥子的确会放下贵族千金的架子，和初华平等地相处、玩闹、谈笑，但她永远也不会向初华吐露那些有关“天上”的一切。她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连共同的话题都少的可怜。
是初华擅自将祥子当成了自己的织女，而初华并不是牛郎。所以哪怕初华为了来到新都市努力地和父母沟通，努力地装点自己，努力地成为偶像——她也终究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她没能进入“天界”，反倒沾染了一身尘埃。这样的她，自然离祥子越来越远。
然而越是远离，初华心中的渴求也就越是膨胀。它充满了初华的心房，逐渐变得扭曲。
也许，只是也许——也许初华曾经的确希望得到丰川祥子，但事到如今，她心中的那个“祥子”，她记忆中的那个“祥子”早已被满地尘埃掩盖了原本的模样。曾经真正的祥子如今也已经消失无踪。
归根结底，初华只是在对水捞月，在徒劳地寻找着过去的幻影而已。
月亮遥不可及，幻影也破碎一地。
正如海铃所说：初华凝视着的，是虚假的星空。而真正的新都市的夜空永远被霓虹所点亮——
是没有星星的。
梦境中的初华伸出手，轻轻地触碰沉睡的祥子，终于抬起头，对着等候在外界大厅中的众人说道：“那么……就这么做吧。”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也充满了无可奈何。
海铃那不加掩饰的话语戳破了美梦的面纱，将丑陋而又悲哀的现实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初华面前。初华觉得自己也许应该生气，却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做的力气了。
“……抱歉。”
海铃略带纠结的道歉声传来，让初华不禁苦笑一声：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也许是对于娱乐圈中的虚伪奉承、粉饰太平太过熟悉，可以说是捻熟于心，这种毫不在意对方感受，直抒胸臆的批评指责在初华眼中反倒显得可爱了起来。
在此之后，初华开始描述起了现状：“现在小祥正躲在她自己的梦境中休养，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到外界的事情。我也试着进入过她的梦中梦，但那里面危机四伏，连我也不敢多待，因此也不知道梦中梦里的小祥究竟是什么情况。”
听着初华说话的尼禄掐指一算，那就应该是第三层梦境了。如果借用盗梦空间的说法，这一层梦境已经极度接近梦境主人的潜意识大海了，距离由集体潜意识所构成的迷失领域只有一步之遥。
于是尼禄开口问道：“危险？”
“那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怪物。”初华回答，“它们会对看到的一切外来者发起袭击。”
“潜意识形成的保护者？还是南娜意志入侵的具象化？”
尼禄追问。
“我怀疑两者都有，因为当时有许多怪物正在互相厮杀。”
听到这个回答，尼禄松了口气。
因为这样一来，至少“如何帮助祥子”这个难题就算是得到了解答：只要把入侵她意识的那些怪物全部干掉，就能帮助她在和南娜的斗争中取得优势。
这么看，这次进入其中的只需要尼禄一人就足够了。
“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时间不多，尼禄必须争分夺秒。
“我需要先把你带到和我同一层的梦境。”
面对跃跃欲试的尼禄，初华如此回答：“如果准备好了，就请选择一个座位躺好，不要抗拒。我会用我的能力让你进入沉眠，带到到小祥的面前。”
尼禄看向海铃：“不能带着肉体一起进去吗？”
她还以为海铃之所以不直接带她入梦，是因为需要初华先解开屏障呢。
不过海铃回答：“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
她给出的理由是：“我会在你入梦后用阴影保护你的身体，初华可以随时将你从梦境中带出来，这样一来你就有了两层保险。而如果你一个人进入其中，我是不可能放着立希不管的，如果你出了事，我未必来得及救你。”
“行吧。”
也只不过是一些依赖于魔具的手段可能无法使用，对她而言问题也不算太大。尼禄随便找了个座位，躺在其中，放松了身体。
“开始吧。”她说。
“只有你一个？”
尼禄看了一眼旁边：“其他人进去也帮不上忙。”
“那么，放松。不要抵抗——”
在尼禄耳中，初华的声音一瞬间被拉得格外漫长，就像是被某人按下了减速按钮。一股柔和的力量覆盖住她的身体，睡意渐渐涌起——
然后下一刻，一切恢复正常。
“感觉还好吗？”
尼禄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身处天文馆之中，连座位都没有变。但不管是海铃她们，还是爱音她们都从这里消失了。
这里的初华没有睡觉，而是站在尼禄的面前。金色的短发摇晃着，一对紫罗兰色的眼睛仿佛深邃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