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厕所的方先锋也回来了，总算是周围的位置有了人，便热络地跟曾又晴的妈妈唠起嗑来。
“……那是你儿子啊？我说难怪你们长挺像！你儿子厉害噢！很有礼貌，我刚刚看了光荣榜，年级第一的方为是他吧？你们平时教育的好啊！”
“嘿嘿，平时也没怎么管过，由他自己来……”
渐渐的，教室里到的家长也越来越多了，都是成年人，也没有学生那么拘谨，家长们各行各业的都有，此刻相聚在同一间教室，便都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
刘波的家长也到了，来的是他的老爸。
跟其他工职或者从商的家长们不同，刘波的老爸身上自带一股学究的气息，方为听刘波说起过，他老爸是市里海洋大学的大学老师，做生物科学研究的，从这点来看，刘波也算是学术家庭了。
方为没称呼他老师，而是照例亲切礼貌的称呼一声‘刘叔’，签到完后领著他在刘波的座位坐下。
方先锋对自己这位‘同桌’还蛮感兴趣的，听到对方是做生物科学研究的，眼睛一亮，又拉著跟他聊起贻贝养殖和培育的相关问题来。
一直到班上的家长都快到齐了，还迟迟没有见到赵玥婷的家长。
少女一开始不在意，渐渐的也有些急，时不时就转头看看教室里挂钟的时间。
“你爸出临时任务去了？”
“鬼知道他，一天天就这样，经常约好的事，临时又放鸽子，他这次要是不来，下次我就再也不叫他来了！”
怨念很大呀！
虽说理解父亲的工作，但毕竟还是个需要关爱的少女，方为能看得出来，赵玥婷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吸引父亲更多的注意以及肯定，她那想当警察的愿望，跟她老爸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认识这么久了，方为也知道，其实她老爸并不支持她当警察，更希望她以后能当个老师，可偏偏赵玥婷就要当警察，大概在她心里，她那位‘总是不守信用’的老爸，依然是她最自豪最骄傲的偶像吧。
眼看著校道上走动的家长渐渐变少，连梁老师都已经走进了教室里，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刚刚还焦躁不安的赵玥婷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似的，反而平静了下来，闷声不吭的，笔尖在纸上印出深深的痕迹。
“还有一分钟呢，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一下，晚点来也没关系的。”方为安慰道。
“哼，爱来不来，我可不管他。要是没别的事，方为，这边签到完我就先回去了。”
“你不是说等你爸开完家长会再一起回去吗？”
“他都不来，我等他做什么，还不如早点回家陪我妈吃饭。”
见著少女失望的模样，方为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作何安慰，或许换做是自己，在见著一个个家长都来参加家长会，可自己老爸约好了却等到最后也没来，应该那失落的心情不比赵玥婷少吧……
铃声响起了。
赵玥婷终于死心，开始收签到表。
方为欲言又止，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空旷走廊那头传来的急促跑步声。
循声抬头看去，赵玥婷愣住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在视野的前方，一位身材干练的中年人，一边狂奔，一边忙著脱身上的警服，身为县刑警大队长的他除了追罪犯哪有过这么著急的时候啊！
沉闷阴霾的气氛，好像在这一瞬间，阳光照了进来。
方为眨了眨眼睛，他忍不住笑道：
“看吧，我就说你爸会来的。”
“爸！你磨磨蹭蹭大半天干嘛去了！快点！家长会都开始了！”
赵玥婷催促著朝他招手，刚刚沉默又失落的她，瞬间满血复活了一样。
老爸都还没跑到面前，她先拿起笔来，快速地帮他签个到……额，谁在我爸名字后面写了个缺席啊！
噔噔噔……
好似一阵风刮过一样，赵大队长喘著气，狼狈地站在闺女面前。
“要签到吗？呼、”
“快进去了！迟到大王！”
第258章 这算是全家福吗
家长会在进行的时候，闲著无事的方为和赵玥婷就在教室外面看著。
虽然迟到了些许，但赵大队长好歹也是赶上了闺女的这次家长会，肉眼可见的，赵玥婷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看著坐在教室中、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老爹，她眉眼都是笑眯眯的。
“你的工作任务好像完成了哦？不是说要先回家了吗？”方为肘了肘她，揶揄笑道。
“哼，你管我……”
像是忘了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似的，刚刚闹著要走的赵玥婷，这会儿是赖著不走了。
“你爸第一次来参加你的家长会吗？”
“那倒不是，不过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妈来的，报名那天也是我妈陪我来的，我还怕他答应了来开家长会，结果跑到清溪中学去了呢！”
“不至于吧……”
“他又不是没这样干过，我刚上初一那会儿，有次心血来潮说要接我放学回家，结果傻不拉几的跑到小学校门口那里等了半天，我都自己回到家了，他还在等，回到家的时候我妈都笑死了！”
方为听著也好笑，倒不是说赵大队长对闺女不关心，只是对太过忙于工作的人来说，时间的流逝时常都会忘了察觉，一回神才发现，闺女上初中了，又一回神才发现，闺女上高中了，也许对赵大队长来说，他心里也是有亏欠的吧。
“要是以后你当爹，你会这样吗？”赵玥婷好奇道。
“唔，我应该不会吧，我志气比较小，也没有什么太多忧国忧民的情怀，对我而言，可能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第一位。所以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当警察，不是我不想当，而是我不适合。”方为想了想说。
“嗯……那可能你不会是个好警察，但你一定是个好父亲！”
“怎么，你觉得你爹这个父亲当得不够称职？”
“那倒不是……他其实很好，就是他跟我相处时的感觉，跟好多我知道的同学朋友的爸爸跟他们相处时的感觉不一样……更像是一种……唔……”
赵玥婷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榜样？”方为说。
“嗯，有一定的程度是！确实他一直都挺榜样的，工作上有很多的表彰，然后生活里，邻居街坊也都很敬重他，好像有他在就很安心一样。不过对我来说，可能感受最大的，还是有时候会觉得，在他心里……我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赵玥婷总算是表达出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了：“你家里就你一个吧，我家里也就我一个，但你可能感受不到我那种感觉，就是明明我也是独生子女，但我却总觉得，在他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他总会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我……唉……”
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时，她也时常会因为这种事不理解、会哭闹，希望借此吸引到老爸老妈的关注。
回头想想，如今也觉得当年的自己幼稚，她也明白老爸的工作、明白他的职责，可即便理性上能够对他理解，但感性上却依旧始终会有一些介怀。
平日里跟赵玥婷相处，方为也能从她的言语中知道她其实对老爸的工作是很骄傲、很自豪的，甚至连很多行事风格都会在刻意模仿父亲，却还是今天听她说起这些，才知道少女内心的纠结和苦恼。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跟别人吹牛说我爸是警察，我只要说我爸是警察，大家就会很羡慕我，也不敢欺负我，而且因为我爸是警察，我还经常出头主持公道、解决冲突，老师也夸我说，我像是班里的小警察……”
“但后来，我又不希望他是警察，因为我整天见不到他人影，感觉他就像是只活在我嘴里似的……我知道当刑警不轻松，有时候通宵达旦地在外地蹲守，还有危险，他手背那道很大的疤，就是抓捕犯人的时候被刀子划的，当时那刀是奔著他脖子去的，他不肯告诉我和老妈，还说是骑车摔的，还是我们问了他同事才知道……”
阳台边上，方为和赵玥婷背靠著阳台、面向著教室站立著聊天，话匣子打开后，少女嘀哩咕噜地跟他说了好多。
“那你既然不想你爸再当警察了，为什么你自己以后又想要当警察？”
“我……”
赵玥婷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了下来。
“希望得到你老爸的关注，亦或者……希望身份对换过来，你接替他的职责，换你以警察的身份来保护他？”
“……”
赵玥婷转头，看了看方为，也许是被他说到了点子上，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差不多吧。”
“我跟我爸之间的相处跟你和你爸之间的相处不一样，你刚刚说的没错，我可能感受不到你的那种感觉，不过……”
方为话锋一转，笑道：“你爸既然能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如此上心，你作为他的亲闺女，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又有谁能比得了呢？”
“连圣人都有私心，更别说咱们都是俗人了，我想，对你爸来说，你毫无疑问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只是他爱你和关心你的方式跟其他父亲不同，他可能觉得，对于你的成长来说，给你提供一个安定维稳的环境、以及给你充当一个正向的好榜样更重要，也许这两个特质更为难得，他应该更希望你以后可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吧。”
听著方为的话，赵玥婷眨了眨眼睛，确实一直以来她都是困在自己的维度内以别人为标准瞎想，从未有人从父亲的角度来跟她阐释过这些。
“那、那你和你爸之间又是怎么相处的？”赵玥婷好奇道。
“我希望我爸以后可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方为说。
“……”
赵玥婷愣了愣，然后噗嗤一笑，没好气地道：“都什么呀！你望父成龙啊？！”
“哎哎，这都不是重点，难怪你的语文差，阅读理解这么差劲的？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每个家庭、每对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所以你不用以别人家的模式来作为自己家的标准。”
“那、那我和我爸这种模式，也是值得羡慕的吗？”
“当然了，你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未尝不在羡慕你呢，你开口说一句我爸是警察，我爸是刑警大队长，小心我爸拿枪一枪崩了你，谁还敢欺负赵大小姐你啊，这算不算是你爸一直在保护著你？”
“嗯……哈哈，这倒是！从小就没人敢欺负我！”
跟方为聊了一下，少女关于父女关系之间的心结总算是打开，这会儿再看著在她座位上坐得板板正正像是在开大会的赵大队长，她竟觉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爸都有些可爱了起来。
“先别开心，你这偏科这么厉害，小心你爸开完会蛐蛐你了。”
“……闭嘴吧你。”
……
亲子关系向来都是家长会中绕不开的一个话题，只是比起方为和赵玥婷的这一番聊天来，教室里关于这个话题的讲话就显得公式化多了。
今天才周六，不少住宿离家远的学生都像赵玥婷一样还没回去，打算等家长们开完会再一起回去。
大部分学生对于自己老爸老妈来教室开会都是比较怂的，躲在宿舍里不出来。
当然也有不少好奇的，闲著没事干就带著行李出了宿舍，跑到教室这边，站在走廊上围观教室里的家长会。
有校领导巡查的时候，就会呵斥一声，让大家不要堵在教室门口。
方为也在听著家长会，流程上大抵都差不多，梁老师跟家长们汇报一下班上的学习情况和大家的日常表现，然后著重聊了聊下学期分文理科的事，再接著就是表彰优秀学生，以及学生代表发言了。
“……方为同学是我们一班的班长，不管是在班级管理方面还是学习成绩都十分优秀，我想请方为同学作为学生代表，上来分享一下他在高中阶段学习生活上的心得体会。”
方为已经等候在教室门口了，随著梁老师朝他招了招手，让开讲台位置，方为便大步走了进来，落落大方的站在讲台上，自信淡然地开始介绍自己和分享经验。
班里家长们的掌声很热烈，刚刚入场签到时，都已经跟方为浅浅打过交道了，对这小伙子印象极好。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叔叔阿姨们，你们好！”
“我是高一一班的班长方为，非常荣幸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这里发言。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全班同学，向为了我们的成长辛勤付出的老师们致以最诚挚的敬意，向在背后默默支持、悉心关怀我们的家长们道一声衷心的感谢！”
啪啪啪——
掌声热烈。
方为是没有带稿子的，即便教室里全是家长，他也丝毫不紧张，态度礼貌谦逊、语速适中、音量响亮，表达流畅又自然，发言内容围绕著学习经验、校园生活等核心主题展开，条理清晰不浮夸，满满的都是干货。
对于方为的表现，梁老师相当满意，见著底下家长们听得入神的模样，连他都感觉脸上有光。
作为方为老爹的方先锋就更不用说了，那腰杆挺的呀，往上面再压一百斤贻贝估计都不会弯的，方为在讲台讲话时，方先锋就左顾右盼地偷偷观察其他家长的反应，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儿子的模样。
可惜家长们也都相互不认识，也就方先锋周围的家长知道方为是他儿子了。
丝毫不吝啬自己对方为的欣赏，连赵大队长都回头跟这位很是接地气又热络的‘方老板’夸赞了一句：“你家小子的谈吐气质真不错啊！有当领导的潜质！以后有想法考公不？”
“嗐……随他自己选吧，我这当爹的也做不了他主！”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几分钟后，随著方为的发言结束语落下，他鞠躬弯腰走下讲台，班上家长们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那么，接下来，我想邀请方为同学的家长，方先锋先生，上台来分享一下您在家庭教育、亲子沟通以及学业辅导上的经验，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家长，也都很期待能听到您在这方面的心得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