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领著天门道人三人来到石台上,各自在左右两侧座位上坐下,将中间位置空了出来。
尽管他们是来问左冷禅罪的,但在这之前,左冷禅还是五岳盟主,这中间位置还是留给了左冷禅。
四人刚坐下没多久,便看见一华山弟子急匆匆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呼呼味喘著粗气,叫道:“师———·师父————”
岳不群素来不喜弟子这般失态,更别说这还当著五岳剑派这么多人的面,登时呵斥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待著弟子喘匀了气后,方才问道:“可是嵩山派的人来了?”
那弟子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是,是嵩山派的人来了,他们已经到山脚下。
但来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
岳不群四人皆是大吃一惊,面面相,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五岳剑会自五岳剑派结盟之初就已经存在,距今已经有近百年时间。
但,它最初只是五岳剑派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对抗魔教,并没有固定的时间地点。
直到五岳剑派在思过崖坑杀了魔教十长老,魔教由盛转衰,从以前的威压整个武林、敢到武当山盗取张三丰遗留下来的真武剑和《太极拳经》变成了退守黑木崖,休养生息。
五岳剑派同样损失惨重,无力反攻,也开始休养生息,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
五岳剑会的频次开始减少,从一年几次到几年一次,到最后就固定成了五年一次,由五岳各派轮流操办。
目的也从最初的对抗魔教,变成了提升五岳同盟的凝聚力、展示五岳同盟实力、威江湖上的其他势力。
因此,每次五岳剑会,负责举办剑会的东道主都会邀请江湖上有名望的正道人士前来观礼。
但,似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等身份地位尊贵、连五岳掌门更替都只会派人道贺的高人,显然不在此列。
结果现在,左冷禅竟然将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一起请了过来。
天门道人最是耐不住性子,脱口说道:“左冷禅这是想做什么?他该不会以为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会支持他合并五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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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先生说道:“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不会支持如此无稽之事,但他们两位向来是慈悲为怀,怕是想要从中说和·—”
抬眼望向了旁边的定闲师太。
左冷禅那一番倒行逆施,损失最惨重的是嵩山派自己,其次就是恒山派,其余三派并没有太大损伤。
这时候,定闲师太的态度就至关重要的。
定闲师太坚定道:“左冷禅狼子野心,结交匪类,害同道,今日无论是谁来,他都得给我恒山派一个说法。贫尼还是那句话,左冷禅若是继续担任嵩山派掌门,我恒山派就此退出五岳同盟。”
岳不群暗暗松了口气。
少林武当身为江湖正道的泰山北斗,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的分量可想而知。
他真怕定闲师太转变态度,那他们这次五岳剑会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这四派联盟也会分崩离析。
岳不群没有刻意说什么,他这时候如果附和定闲师太,就显得他是为了五岳盟主之位,太过功利,只说道:“我们在这里胡猜乱想没有任何用。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来了,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岳不群当即领著宁中则、石破天、岳灵珊、封不平、成不忧等一众华山众人,往山下迎去。
远远的便看见一大片身著黄衫的嵩山弟子在林平之引领下往山上走来,队伍前方有几个和尚道土,队伍后方还有一大群穿著各式衣服的江湖人土。
岳不群早年曾见过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和武当掌门冲虚道长两面,一眼就认出了两人,忙快走几步,迎上前去,以显尊敬,拱手行礼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左兄。”
“岳先生。”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一个合十一个作揖,笑容和蔼,态度亲近。
左冷禅淡淡拱了拱手,说道:“几年不见,岳先生风采尤胜往昔。”目光冷冷扫过岳不群身后众人。
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只觉得身子一僵,心中狂跳,都有种后背生凉、头皮发麻的心虚惊悸感。
他们当初是主动找上嵩山派,告诉了左冷禅剑气之争的事情,请左冷禅帮他们主持公道,夺回华山派掌门之位。
结果在来到华山、见到风清扬之后,就又抛下了嵩山派,与岳不群站在了一边。
三人生怕左冷禅记恨上他们。
但,这显然是他们想多了。
左冷禅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连丝毫的变化都没有,直到落在石破天身上,
才停了下来,凝视了石破天片刻,才说道:“这位就是令狐贤侄了?年纪轻轻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定能执掌好华山门庭,岳先生这是后继有人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石破天感觉到了左冷禅深深的恶意,但没听明白他言语中的皮里阳秋,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执掌华山门庭,就是在故意挑拨他和岳不群的关系。
岳不群如今已经六十有余,但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
说是正值壮年都不为过。
石破天这个徒弟现在就青出于蓝、能执掌好华山门派,那他这个师父要如何自处?是让位?还是被迫让位?
岳不群没有与左冷禅争这口舌之利,只当是没有听懂,说道:“有冲儿这徒弟,的确是我这做师父的幸事。左兄,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还是尽快上山去,莫要让定闲师太、天门道兄他们等久了。”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见岳不群这般气度,心中不由得暗暗赞许:“难怪江湖上给他取了个君子剑的绰号。”
左冷禅见岳不群如以往那般不敢正面回应,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跟著岳不群一道往山上走去。
天门道人、定闲师太、莫大先生三人早就等候多时,见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出现,也都远远迎了上去,各自见礼。
四派其余人也都已经得知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要来,心中虽然是都十分好奇,频频向两人望去,站在后面的甚至在著脚尖,但也都没有太过失礼的举动。
对左冷禅,莫大先生还保持著表面的礼数,淡淡叫了一声:“左掌门。”
天门道人嫉恶如仇,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冷哼一声,面带轻蔑,连话都不愿跟左冷禅说。
左冷禅向来是冷脸冷面,表面上没有太大反应,但眼中寒芒涌动,透著一股深深的憎恨,已经将天门道人记在心里。
定闲师太同样不屑于做这表面文章,没有理会左冷禅,直接朝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开门见山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二位今日为何会和左冷禅一起前来?”
方证大师说道:“左施主说有奸邪小人暗中挑拨五岳剑派间的关系,致使五岳各派之间互相猜忌彼此仇视。他担心此次五岳剑会,五岳各派之间会爆发大规模冲突杀戮,就请我和冲虚道兄前来主持公正。”
冲虚道长点了点头,表示方证大师说的没错。
左冷禅说道:“定闲师太,许多事情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可不要被某些小人给利用了。”目光微微警向岳不群。
岳不群也正望著左冷禅。
从方证大师说出“奸邪小人”四个字,他就知道左冷禅说的是谁。
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云淡风轻。
四目相对。
眼底尽是凛冽杀机,只恨不能将对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89章 给我一个解释(求月票~)
定闲师太乃是佛门高人,何曾见过左冷禅这等颠倒黑白之人,脸色铁青,冷冷说道:“左冷禅,你说的奸邪小人怕不就是你自己吧!”
她说著这几句话时,双目紧紧和左冷禅的目光相对,瞧他脸上是否现出心虚惭色,抑或有愤怒憎恨之意。
却见左冷禅脸上连肌肉也不牵动一下,转头望向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说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我说的没有错吧?定闲师太受小人蛊惑,对我误会极深,根本听不得我任何解释。”
方证和冲虚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无奈。
他们很清楚左冷禅的野心,也明白左冷禅请他们前来,是在利用他们。
但,最近这段时间魔教活动猖獗,大有再起之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五岳剑派发生内订,只能捏著鼻子接受了左冷禅的邀请,与嵩山派一起来参加这五岳剑会。
定闲师太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气的脸都发白了,道:“你—————-你—————-你无耻!”
左冷禅说道:“师太,你是受人挑拨,才会说出这种话,我不怪你。”
定闲师太听到“我不怪你”这四个字,再也压不住心中业火,左掌起,就要朝左冷禅拍去。
左冷禅心头一喜,并没有打算闪避,准备用肩膀硬抗这一掌,坐实定闲师太受人蛊惑对他仇视极深一事。
不料就在这时,岳不群突然上前一步,将定闲师太一把拦下,劝道:“师太,你现在动手,只会授人以柄。真相如何,我们都清楚,证据确凿,没必要与他争一时口舌之快。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在,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左冷禅微微有些惊讶。
在他印象里岳不群就是一个表面谦逊实则无胆的伪君子,只喜欢躲在背后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想到岳不群这次竟会主动站到前面来。
定闲师太本就是一时气愤,被岳不群这么一说,很快冷静下来,说道:“岳师兄说得对,有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在,某些人的真面目只会暴露的更快。”
左冷禅说道:“但愿如此。”
定闲师太目光冷冷望著左冷禅,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手上青筋直冒,拨弄念珠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方证大师说道:“我二人来之前,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是就事论事,尽可能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公正。若是有偏颇遗漏之处,还请诸位施主见谅。”
岳不群道:“方证大师说这等话,实在是太谦虚了。”
冲虚道长叹了口气,说道:“方证大师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两个老家伙今天过来,只是不愿见五岳同盟近百年情义,最后落得个刀兵相自相残杀的结局。”
岳不群朗声说道:“冲虚道长放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今日只诛首恶,余罪不究。”
五岳剑会的会场很大,山风呼啸,但岳不群的声音却是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左冷禅冷笑一声,目光环视会场,高声说道:“我五岳同盟出现今日之局面,祸根全在那奸邪小人身上,其余人都是被其蒙蔽,并无过错,只要他们肯改过自新,本盟主也可以既往不咎。”
丛不弃、成不忧、玉玑子、玉音子等人心头俱是一跳,都听出左冷禅是在暗示他们。
方证大师见两人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岳先生,午时已至,岳先生便请召开剑会吧。”
这一番话看似公正,实则却是将主动权交到了岳不群这个东道主手里,而不是左冷禅这个五岳盟主手中。
岳不群听出方证大师的偏向,心头大喜,当即请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到上座,又请定闲师太四人各自回到台上落座。
岳不群本以为左冷禅还会整出些什么么蛾子,没想到左冷禅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竟真大步走上高台,坐在了中央位置上。
岳不群心头一凛,更觉得不安,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在场之人除了五岳剑派的人外,绝大多数外人如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以及那一大群江湖人士都是左冷禅带过来的。
岳不群没有说太多的场面话,直截了当地说道:“诸位,我们今日提前召开五岳剑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替恒山派枉死的师太们讨回公道。”朝旁边岳灵珊看了一眼。
岳灵珊点了点头,立刻让华山弟子将石破天抓的那些黑道人士和钟镇等人押到了台上。
众黑道人士在上台之前,不少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对左冷禅破口大骂揭发检举,但被左冷禅目光冷冷一扫,却是有些不敢开口。
钟镇等这些嵩山派之人神情各异,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开口求救,有的羞愧难当,也有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左冷禅目光微微一凝,袖中右手顿时成一团,青筋直冒,却是看出钟镇他们武功都已经被废掉,心中对岳不群对华山派的恨意瞬间达到了极点。
岳不群说道:“定静师太、定逸师太。”
定静师太和定逸师太闻言走到台上,先是朝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合十行了个礼,又朝著周围行了个礼,随后就从恒山派收到左冷禅传讯前来支援华山派开始说起。
不料,她们刚刚说了个开口,左冷禅就开口打断道:“且慢。两位师太,我的确曾派人传讯给定闲师太,请她派遣人手支援华山。但我并非只给你们恒山派传了讯,也给泰山衡山两派传了讯,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未能及时送到两派掌门手中。”
嵩山派的副掌门,也是十三太保当中的六太保汤英鹑起身说道:“此事是我的疏忽,没有多派几名弟子,以致他们在半路上遭到魔教妖人截杀,不仅没能将口讯传至,连自己都丧命在了魔教手中。”
左冷禅道:“汤师弟不必自责。人非圣贤,总有疏忽的时候,以后改正便是。”
定逸师太见两人一唱一和,两条淡淡的柳眉登即向上竖起。
定静师太深知师妹脾气暴躁,忙伸手抓住定逸师太,示意她不要中了左冷禅的圈套,自己则继续往下讲,讲到她们被困在万安山山崖之上,仪琳侥幸逃脱前去华山求救,石破天、岳灵珊和钟镇先后出现。
“我原以为钟镇是来救我们的,没想到他竟是想趁火打劫,拿恒山派弟子安危为要挟,逼我答应五岳合并一事,怂我篡夺定闲师妹恒山掌门之位。此事乃是华山派令狐贤侄、岳姑娘和我恒山派众弟子皆亲眼所见。”
左冷禅不等定静师太继续往下讲,再次插嘴道:“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我见江湖上近来暗潮汹涌出了不少大事,的确有心将五派联成一派,统一号令,抵挡来日大难。”
“但我派去支援华山派的是丁勉师弟、陆柏师弟、乐厚师弟三人,而并非是钟师弟,他若是真如师太所言,落井下石,挑拨离间,那当真是罪大恶极。我定会严惩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