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意识一阵恍惚，等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不同。
铺天盖地的雪崩不见了，高耸巍峨的雪山不见了，湛蓝如洗的天空不见了，身边的人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败荒芜的树林，脚边杂草丛生落叶枯黄，天边是尚未完全散去的晚霞和刚刚升起的残月。
石破天呆了片刻，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他为了救师父师娘小师妹和那些江湖人士，先是尝试着用护体罡气挡下雪崩，又在发现护体罡气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凝聚全身真气，朝着雪浪打了过去，然后……
面前突然裂开了一道裂缝，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他吸了进去。
石破天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他经历的这一切与扫地僧手书当中想象出来的“打破樊笼，破碎虚空”极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在扫地僧的描述中破碎虚空之后，就会成仙成佛前往天界，但这里显然不是。
“也不知道师父师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石破天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但他也知道这担心没有任何用处，很快就收拾了心情，盘膝坐下，运转起《葵花宝典》来。
只一瞬间，石破天就确定自己真的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葵花宝典》是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炼化成自身真气。
他明显感觉到这方天地的浩然正气比原来世界浓郁得多，涌入体内的速度和数量是原来的数倍不止。
他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没能控制住这些浩然正气。
而这带来的好处就是他吐纳修炼的效率提升了十数倍。
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
浩然正气源源不断涌入体内，沿着经脉流转一周，最后归于丹田当中，白色氤氲自头顶冒出。
也不知是经历了生死还是因为破碎虚空的缘故，石破天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武功也到了突破的边缘。
但，他尝试了几次，始终都差上那么一点，就好似是缺了某种东西。
石破天本就不是执着于武功的人，没有再强求，站起身来，跳到了树梢，运转真气，将五感六识提升到极致，朝着四周眺望起来。
很快，他就在林子东边发现了一间寺庙。
石破天心头一喜，想着总算可以找人询问一下情况，施展出轻功，朝着寺庙疾驰而去。
片刻间，就到了寺庙门口。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失所望。
这寺庙寺门半开半掩，里面杂草丛生。
门上红漆脱落斑斑驳驳，上方的牌匾歪歪扭扭，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布满了蛛网灰尘，只依稀能够认出“兰若”二字。
显然是已经荒废了许久。
石破天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大殿佛塔修建的十分壮丽，但殿内的佛像只剩下半截身子，蓬蒿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
沿着回廊往里来到后院，便见东面角落长着一丛一丛满把粗的竹子，台阶下一个大水池，池上有一座凉亭，池中开满了野荷花。
东西两边的僧舍，门都虚掩着，只有南边最靠边上一个房间，房门紧闭，门口也干干净净，没有那些落叶灰尘，似乎是有人住在里面。
“有人吗？”
石破天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门，但却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竖起耳朵仔细一听，里面没有任何呼吸之声。
“出去了吗？”
石破天没有乱闯，转身来到两边的僧舍看了看，发现里面虽然灰尘蛛网密布，但不仅桌椅齐全，甚至连水壶茶碗脸盆铜镜这些东西都有。
就好似原来的僧人是突然遭遇了什么变故，仓促逃离了这兰若寺，其余所有东西都留了下来。
石破天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扯下一块破布，到院子里打了些水，将桌椅床榻简单擦洗了一下，躺了上去，心中思绪万千。
既是在担心岳不群等人的安危，也是在发愁自己该怎么回去。
翻来覆去也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睡了去。
睡梦之中忽然听见一阵狂风大作，门窗开开合合，撞得砰砰作响。
石破天睁开眼睛，起身下了床，搬起一旁的椅子，正想要将门挡住，又是一阵狂风刮过，房门大开。
月光下，走廊上，一少女缓缓走来。
这少女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模样，披着一身半透明的白色素纱长裙，犹如身在烟中雾里，满头黑发如瀑，五官精美绝伦。
“月夜难寐，愿修燕好。”少女樱唇轻启，声音酥软入骨。
石破天乍听到这熟悉的语言满脸惊喜，等他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的时候，惊喜就变成了惊恐，手中椅子都吓得掉在了地上，向后连退几步，拼命摇手道：“你、你别过来！我没有钱！”
却是想到了岳灵珊与他在衡山城经过群玉院时说过的话。
“大师兄，这种地方叫作妓院，那些搔首弄姿一见面就勾引你的女人是妓女。她们虽然大多都是被迫的，但进了这种地方，就没有几个好人。你要是敢进这种地方，和她们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我爹会打断你的腿，我也绝不会再理你。”
“啊？！小师妹那她们要是非要和我说话呢？我该怎么办？”
“你就说自己没钱！你只要没钱，她们就不会再理会你了！”
少女一怔，很快就反应过了石破天话中的意思，心中有些恼怒，但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娇滴滴说道：“公子，你弄错了，我不是妓女。”
石破天问道：“你不是妓女？”
少女笑道：“当然不是。我是这附近毛员外的小妾，姓聂闺名小倩。”
石破天挠了挠头，疑惑不解：“聂姑娘，你为什么要做和妓女一样的事情？”
聂小倩说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妓女是卖身的，要收你钱，我不要你钱，我是自愿的。”
石破天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妓女是被逼迫的，你是自己犯贱。”
聂小倩神情一僵，脸上隐隐有黑气弥漫，闪过一抹狰狞，袖中双手猛地成爪，但又很快收了回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公子说笑了。”右手一翻，取出一块罗刹骨，变成一块金锭，正要丢在地上，引石破天上钩。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当当声。
聂小倩动作一滞想到姥姥的警告，深深看了石破天一眼，身子向后飘去。
石破天见聂小倩脚不沾地，整个人好似御风而行一般，睁大了眼睛，惊叹道：“好厉害的轻功！聂姑娘，你……”话未说完，眼前已经没了聂小倩的身影。
第131章 燕赤霞
“聂姑娘？聂姑娘？”
石破天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回答，挠了挠头，有些懊恼：“我这是又说错话了吗？唉，要是小师妹在就好了！”
听得远处兵器碰撞声越来越急促，石破天眉头微皱，纵身上到房顶，循声奔了过去，刚走到半途，兵器碰撞声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听见一道粗犷嗓音满是无奈地说道：“夏侯兄，我都已经躲到了这里，你怎么还是不肯罢休？”
“燕赤霞，上次你侥幸胜了我一招半式，这次可不见得了！”
“夏侯兄，你这话都说了七年了，怎么还是执迷不悟？这七年，我避在哪里，你追到哪里，如此浪费青春，虚度光阴，值得吗？”
“燕赤霞，我是来找你比武的，不是来听你讲道的！值不值得比过了再说！”
话音未落，兵器碰撞声就再次响起，伴随着叱喝之声连绵不绝如暴雨倾盆，打的更加激烈了。
石破天听到是比武，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纵身往前又越过两个院子，便看见两个人正在院子里交手。
一个是满脸虬髯、邋里邋遢的中年道士。
一个是眉飞入鬓、目如鹰隼的黑袍武者。
两人武功都是极高，身形快如闪电，出剑势若奔雷，辗转腾挪间，时而交错时而分开，只看见寒芒闪烁，宝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对真气的掌握都极其精妙，一招一式看似威力不大，宝剑只有斩在物体上时，才会将物体斩断，实则却是做到了凝而不发，没有浪费一丁点的真气。
能在如此激烈的争斗中做到这一点，在石破天见过的人里，只有将易筋经修至大成的方证一个人。
哪怕是他师父岳不群都还差了一些。
石破天只看了数招，便即全神贯注，很快就分清了两人的身份：“黑衣服的那个应该是夏侯兄，大胡子道士是燕赤霞。”
黑袍武者招招抢攻，剑法凶狠毒辣，招招直指要害，似乎逼得中年道士守势多而攻势少，占尽了上风。
但在石破天眼里，却是看出了那中年道士的从容不迫，他甚至还有余力往他这边瞟了一眼，显然是发现了他的到来。
而那个黑袍武者心态浮躁，急于取胜，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中年道士身上，却不知这样反而是落了下乘，使得他的招式形神不定，出剑快而不准。
两人武功境界已经不在一个档次。
只要那中年道士燕赤霞愿意，胜负怕是顷刻间就能分出。
燕赤霞躲到兰若寺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是为了摆脱夏侯的纠缠。
如今刚过了不到半个月清闲日子，就又被夏侯找上门来，他已经是满心不耐烦，察觉到石破天的存在之后，心情更加烦躁。
“怎么又有不知死活的蠢货来这兰若寺！”
燕赤霞心里直骂娘，但也不忍心看着石破天死在鬼魅手里，猛地纵身而起，看似是不敌夏侯剑法被迫躲闪，但却在夏侯追上来的时候，右脚一蹬墙壁，回身一剑刺出。
长剑自半空中横过，招式寻常，只占了一个出其不意，但剑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四剑变八剑。
刹那间。
漫天剑光涌动，如同雨幕一般，将夏侯笼罩在了其中。
夏侯大吃一惊，仓促间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仓皇向后退去。
石破天见得如此精妙的剑法，忍不住叫道：“好剑法！”忽然神色一动，朝着院门方向望了过去，大声喊道：“别进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哎，有人在吗？”
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模样，穿着一袭水墨色青衫，背着书箱，手里拿着一个灯笼的年轻书生走进了院子里。
听到石破天的声音，宁采臣脸上一喜，但下一秒就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却是夏侯正好退到了他身前，让他也一同被笼罩进了燕赤霞那一片剑光当中。
石破天来不及多想，抓起腰间长剑，将真气瞬间灌注在剑身之上。
只听得“铮”的一声剑鸣，长剑脱鞘飞出，如白练横空，朝着燕赤霞的长剑激射了过去。
燕赤霞察觉到身后动静，猛地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诧之色。
当！当！当！当！
两柄长剑接连撞在一起，爆发出几巨响，漫天剑光瞬间散去，石破天的长剑也倒飞了回来，落入了鞘中，人也已经来到了燕赤霞和夏侯中间。
燕赤霞的剑则停在了夏侯眉心前半寸处。
夏侯被那几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再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剑尖，脑袋里面一阵恍惚，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反倒是宁采臣在经过最初的惊恐之后，回过神来，朝着石破天一拱手，感激道：“多、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石破天连忙摆手，不敢居功：“是燕道长自己停了下来，有没有我这一剑都没有差别。你不用谢我，要谢应该谢燕道长。”
燕赤霞早已收回了长剑，正上下打量着石破天，眼底满是惊疑之色。
他原以为石破天那一剑乃是御剑之术，但当宝剑相碰的时候，却发现那长剑之身并没有丝毫元神附着，只有纯粹的真气。
燕赤霞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