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赶紧上炕,吃完咱就走。”
“恩呐,大嫂,家里有辣椒面没?”
“有啊,伱要干啥使?”
“我寻思搁山上整点烤肉,正愁没调料呢,你给我兑点呗。”
杨淑华一愣,问:“兄弟,咋兑啊?我没整过这玩应。”
“简单,就是搁点辣椒面咸盐,花椒孜然粉,再少搁不点味精。”
“啊,那我这就去整,你们先吃著。”
“嗯呐。”
搁东北农村早饭很重要,一般除了吃包子花卷,再就是大米饭和二米饭,条件差点的就吃苞米面大饼子或菜饽饽。
因为早晨不吃好,干活就没精神和力气,等到了十点多钟就饿了,非常影响工作效率。
所以,吃的东西都是顶饿的,像面条这种就不顶饿,一般都是晚间秃噜两口就睡觉了。
今个杨淑华给预备的就是二米饭,仨人连造两大碗才罢手。
杨淑华将兑好的佐料,装在方便面袋里递给徐宁。
让他瞅瞅是不是这玩应,徐宁打开一闻就对味了。
他直夸大嫂手艺精,给杨淑华夸的耳垂都红了。
这年头方便面也是奢侈品,华丰牌的方便面一袋1毛5呢。
而人们喜欢将方便面袋收集起来,装个烟叶子、佐料、零钱啥的。
李福强家有方便面袋也不奇怪,他大舅哥搁街里饭店当大厨。
每次来都给俩孩子买好吃的,也偷摸给杨淑华点钱。
就是看不上李福强,谁让他之前成天喝大酒呢,不都是自个作的么。
杨淑华给他们装三盒菜和三盒饭,又给他们拿三个苞米面葱饽饽,这些肯定够吃了。
仨人走前儿,刚好六点半,外头天依旧是黑的。
徐宁牵著性情最恶,脾气最爆的黑狼、青狼和花蛋子。
王虎牵著下嘴狠的俩黄狗和二狼,李福强牵著较滑的三狼、灰狼和花熊。
这些狗有七条都是公狗,只有黑狼和花熊是母狗。
花熊不是滑溜狗,但它搁庆安第一大狗帮里属于性格温顺的,所以李福强牵著正好。
这次上山,李福强特意带杆扎枪,他昨天将这杆扎枪磨了磨,确保遇见挂甲野猪,一扎枪下去就能捅个窟窿眼。
自猎熊那次,李福强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和位置。
如果说王虎是战场上的通讯兵和勤卫兵,那他李福强就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往后他也不想叫李大酒懵子、李大本事了。
就叫李大将军,听听这名多特么带劲!
三人出屯西口后,便朝著双峰岭走。
那有个岔道,直通向南的西马垛子。
搁民间有两垛夹一沟的说法。
这西马垛子的山名,大意是:西边那座像马垛子的山。
而马垛子是指夜间驮运私货的马匹,它背上驮有用扁担挑起的两个篓筐。
西马垛子的地貌就像两个被扁担挑起的篓筐,故此才叫这名。
如果有知道柴火垛、苞米秸子垛的,就能知道这垛子是啥形状了。
三人从双峰岭岔道拐弯,趟雪继续走了四五里地,才摸到西马垛子的边。
这里地貌属于缓坡,山顶是平的,而地质较好,长了许多野果树。
像山脚下的好土地,都被人开荒种过庄稼了。
所以,这里是野猪的游乐园和食堂。
每到秋季就有大批野猪下山祸害庄稼地,将庄稼地拱的不成样子。
李福强抬头仰望,道:“这片山瞅著是真舒坦。”
“嗯呐,山连著山,还不陡。”王虎点头。
徐宁笑说:“咱瞅著边是不陡,但后边可陡了,知道后边那是啥沟不?”
“蛇塘沟啊。”
李福强顿时明白了,“蛇塘沟是老深沟!再往那边去,不就是黑石塘么。”
王虎也恍然大悟。
既然是深沟,那必是峭壁陡坡才能形成。
“二哥,听说蛇塘沟有不少母豹子,咱欻空去抠点啊?”
母豹子就是揣籽的母蛤蟆。
冬季它们都被冻在河套窝里,得使钎子或镐,将冰面刨开才能将其取出。
但找母豹子窝是个技术活,有的人瞅两眼就能定窝开刨,有的人刨十几个窟窿,也不定能找到。
“行啊,欻空去刨点行,是吧,兄弟?”
徐宁咧嘴笑:“那还说啥了,都听我大哥的。”
“哈哈……”
三人一阵大笑,笑的是李福强的口头禅。
趁著唠嗑的工夫,李福强欻空抽颗烟,待他将烟屁股扔掉,徐宁就示意两人解开狗绳。
他解开栓黑狼的绳子,与上次不同,这回黑狼根本没撒欢乱跑,而是默默瞅眼徐宁,便蹲在了他腿边。
至于青狼也是如此。
但徐宁刚解开绳子时,它就做了个伸腰动作。
就像登上战场的士兵,提前活动活动筋骨。
青狼有副朝天裂鼻子,顾名思义,它的鼻孔是朝天的,鼻子从中间劈开分成两半。
若是搁南方,以他们的相狗方法,这种朝天裂鼻子准能出风骚王!
南方将头狗俗称骚狗,意思是嗅野兽骚气寻踪。
骚狗分冷骚,热骚和风骚、地骚。
将帮狗称快帮和重拖,这是俩位置。
快帮主要是打杂,要求速度快,保护头狗,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回来找帮手。
重拖就是打手,肌肉发达,能征善战,咬住不松口。
像黑狼、青狼就属于风骚狗,灰狼、花熊、三狼就是快帮。
二狼和花蛋、俩黄狗就属于重拖,下嘴狠,胆子大,咬住就不撒口。
但甭管多好的狗,都必须要有个经验丰富,体力强悍的猎人领著,否则逮著牲口也是白搭,还极有可能伤狗。
如遇到大刨卵子、黑瞎子、大猫老豹子,死伤的概率就非常高!
将九条狗解开绳子后,由于性格不同,表现也就不同。
青狼坐立之后,就转头望著徐宁,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命令。
大黄小黄立在徐宁身后,其他狗也皆是围著三人乱转。
徐宁抬头瞅眼西马垛子,说道:“等狗开哐,咱得麻利点,这西马垛子应该有不少野猪,要是碰著刨卵子就险了。”
“诶。”
“走吧。”
一声令下。
青狼就朝著山上奔去,接著是黑狼几条狗。
只有俩黄狗不紧不慢的跟在徐宁身边,对此他并不惊讶。
因为它们原本的职责是看大门,上山后的职责就是护卫。
以前王二利和徐春林领它们上山时,由于没有头狗拖著,它俩一般都是听命令,才会窜出去追击猎物。
“二哥,你瞅青狼和黑狼,搁那嘎达搞对象呢。”
王虎指著前方的俩狗,它们正在用嘴假模假样的咬著对方,动作相当轻柔。
徐宁笑说:“它俩刚生完崽子,这老长时间没见面,那不得亲热亲热啊?”
“这狗跟人似的哈,整得还挺肉麻。”
“哈哈……”
他们上山的路是个缓坡朝阳面,这是徐宁故意选的路径。
因为冬天前,野猪就喜欢搁朝阳面和山梁子上眯著。
而且朝阳缓坡有挺多食物,如烂果核、树根,若运气好还能碰著刚死的动物尸体。
刚走不到百米,前方青狼和黑狼就进入工作状态了。
两人分开八米远,将头仰到天上,就使鼻子闻了起来。
闻气味时,俩狗的鼻子都在微微动。
只六七秒钟后,青狼就眼睛泛著光亮,裂开嘴嗷嗷叫了两声。
而旁边的黑狼听它开哐,明显一愣,随即很不满的朝青狼汪汪叫。
似乎在说:咋又是你先发现好吃的捏?你抢我多少回功劳了,咱俩没法处了,将崽子分分拉倒得了。
青狼回头瞅眼黑狼,然后就狂奔出去。
黑狼、二狼三狼、花蛋子花熊、灰狼也嗷嗷喊著窜了出去。
只大黄小黄转头瞅眼徐宁。
“追!”
听到命令,俩黄狗才奔出去,但它们的速度照比灰狼、青狼和黑狼差点,只能远远跟在后头。
“二哥,墩刀吗?”
“先追!”
“得嘞!”
这朝阳面的缓坡积雪不深,刚没脚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