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继善说:“老三,明个带著你二哥去省城大医院瞅瞅去,窝在这么个小地方,啥病能治好啊?”
孙继业说:“大哥,没听我说搁山里遇著一伙人么,他们四个打了得有八头豺狗子,我听说豺狗子能治劳症。”
孙莲芳见孙继善抽出颗烟,起身走过去划开火柴,为其点燃。
“大爷,我爸这体格子也不能折腾,不行就让我老叔去找那伙人买点豺狗子肉吧。”
炕里,一老娘们说:“大哥,他这也不是啥大病,之前还好好的,能走能跳的呢,我估摸就是让黑瞎子给吓唬住了,不行找个人给算算呢。”
孙继伟皱眉道:“你别特么瞎说话,咋这么招人烦呢。”
“我说话都不行?咱搁家开会就开会,咋地,还能整一言堂啊?”
这老娘们正是孙继伟的媳妇,她歪头说:“大哥,你总搁市里,你肯定不知道,这事真有点说道。”
孙继善没回头,只盯著孙继业说:“那伱明个就去,对伙啥地方人呐?”
“庆安。”
“庆安…叫啥啊?”
孙莲芳说道:“大爷,搁山上的时候,他们就说叫马连江和马春明,剩下两人不知道叫啥。”
“姓马?我真没听说过庆安有姓马打围这么厉害的。”
孙继业说道:“大哥,他们应该不姓马,当时那情况吧,他们也有点害怕,防范意识挺强的,我差不多能猜出来是谁。”
“谁呀,老叔。”
孙莲芳有些著急,她爸的体格子常年都是这样,平常是能够自个走道的,可一旦受了惊吓或是凉著了,就容易脸色苍白,身体酸软无力,这些年她爸吃了不少药,但时不时就得犯病。
上回孙继伟和大刘进山溜达,其实目地是锻炼身体,哪成想遇著头棕熊啊。
孙继业说:“没听说过庆安小徐炮啊?”
“呀!他?”
“嗯呐,上回我能瞅出来他没说实话,但这事也瞒不住,一打听就能知道。”
孙继善掐著烟说道:“徐…他家和庆安林场的郭兴民是亲家吧?局里新来的二把手,他的司机也姓徐,叫徐龙。他们应该是一家的……”
“大爷,你认识呀?”
孙继善摇头:“不认识,但咱三道河林场是后开发的,为啥咱林场有那么多设备?老三,你要去庆安得寻思寻思。”
“大哥,我是去买肉,也不是去庆安装犊子的,再说我不提名,他们能知道我是老孙家人呐?”
孙继伟说:“别去了,我这病也死不了,过些日子就能下地走道了。”
“不行,爸,这事你听我的,我指定能将肉买回来!要不然我带著连军去得了,让我老叔搁家。”
“快拉倒吧,你这疯疯癫癫的,你妈能放心?”
孙继伟说:“这庆安小徐炮的名搁这一片挺响,老三,你觉著好相处不?”
“挺好相处……”
孙莲芳噘嘴说:“老叔,他还好相处啊?他骗咱们叫马连江,满嘴谎话,还拿枪打我新买的鹿皮帽子!你脑瓜袋差点挨一枪子呢……”
这件事屋内绝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唯独孙继善是刚从市里回来才听说的。
“他使唤枪了?”
孙继业挺讲理,说:“大哥,在那个情况下,别说他响枪,换成我也得搂火,一头棕熊八头豺狗子,加到一块堆可不是小钱。”
孙继善皱眉道:“没吃亏吧?”
“没有,我是寻思二哥这体格子老也不好,汤药喝了好几年,实在不行就试试偏方呗,现在这豺狗子肉可不好找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
孙继善歪头瞅著兄弟,点头:“试试吧,你明个快去快回。”
“大爷,我也跟著去!”孙莲芳说道。
孙继伟说:“你去干啥?”
“我去溜达溜达,搁家憋一个月啦,大爷……好不好嘛。”
“好!兜里有钱呐?大爷给你拿点。”
孙继善伸手掏兜,掏出一个牛皮钱夹,从里边抽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笑说:“你乐意吃啥就买点,鹿皮帽子坏了,等大爷再给你买一个。”
“嗯呐,谢谢大爷!”
孙继善笑说:“莲芳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定定性,找个婆家啦?”
孙莲芳闻言一顿,心里有种异样,却撒娇道:“诶呀,大爷,你是不是烦我啦?我还没搁家待够呢,咋就要撵我走啊。”
“不烦不烦,这不是惦著你么,你就没有看好的?”
“没有。”孙莲芳嘟著嘴说道。
刚才她伸手接钱的时候,屋内孙连军、孙连胜、孙连旭等同辈人都没有嫉妒羡慕,因为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因为老孙家到了这一代,就这么一个闺女,三兄弟和堂兄弟都是百般呵护,孙莲芳到谁家都是被呵护的,除了孙继伟平常说她两句,其他人连一个不字都没说过,更别说动手了。
有意思的是,孙莲芳念书的时候,曾和一个六年级的孩子发生冲突,孙莲芳一嗓子嚎叫,直接喊出来三十多个本家人……
既然孙莲芳这么说,孙继善就没有继续劝,只安排道:“明个连胜、连军跟著去,你俩回来后就去市里机械厂取吊钩。”
“嗯呐。”
几人应声后,孙继善就挥手让其出去了,连字辈的人皆是起身离去,东屋立刻就空出一片,不过孙莲芳却没走,她躺在炕上玩著孙继伟手指头,嘴里嘀咕著:“让你指唤我,让你指唤我……”
孙继善瞅著屋里人,将烟头熄灭,说道:“这些年你们该挣的钱也挣到手了,咱村里开春修道,一人掏点?”
“多少,大哥,我刚买辆拖拉机,手里就剩不到两千块钱,你要使就全拿走。”
孙继业笑说:“继成年前买的拖拉机,当时你没回来,他还想跟你显摆显摆呢。”
孙继善闻言一笑:“从小他就乐意显摆,继成,是咱村里修道,不是我要用,你掏多少都行。”
“那我掏五百,行不?大哥。”
“咋不行,五百都是天儿了,我仨一人就掏五百。”
“啊,那我掏四百。”
孙继善点著头,目光看向一个头发银白的中年,“世哥?”
“一样,但我有个话得说。”
“你说,世哥。”
“前年大刘搁我这拿了二百块钱,一直没给。”
孙继善笑说:“行,这钱我给他补上,行不,世哥?”
“我不是要钱,我是说有这么个事,这话要不说出来,我自个觉著憋屈。”
“没事,世哥,这钱待会你就拿走,大刘救了继伟一命,我不能瞅著。”
“我真不要,想要的话他活著前儿我就张嘴了。”
“啊,那你是啥意思,咱痛痛快快说呗。”
“我现在岁数大了,没几天好活头,我家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懒,我要是没了,想让你帮著分个家。”
“……”
从这就能看出孙继善在家族中的地位了,他确实是当大哥的料,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人际关系和谐共处,真是有劲儿往一处使。
也足以见到这人能力极强,威望极高。
翌日,六点钟。
老孙家要出门的几人吃过饭,便钻进了东风汽车中。
孙莲芳裹著棉被占了大块地方,挤的孙连胜和孙连军只沾著屁大点地方,而孙继业则是在开车。
眼瞅著天蒙蒙亮,孙莲芳聚精会神的想著事,时不时发出冷笑。
两兄弟听著笑声有点奇怪,孙继业却听出了点意思。
“莲芳啊,你要困就睡一觉,睡醒就到地方了。”
“我不滴!老叔,你说这个小徐炮家好找么?”
“好找!他不说搁庆安么,咱直接就去庆安,到地方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名响肯定有老多人知道他了。”
“嘁,我瞅他不像好人,撒谎撂屁的,他那几个兄弟也不是啥好人,还拿枪怼咕我……”
孙连军说:“三姐,当时那情况,老叔也说了,搁谁都得搂火,这小徐炮枪法挺准的,肯定是手里有活,要不然他敢往脑袋上打啊?”
“你快闭嘴吧!哪都有你。”
孙继业说:“这回去庆安可别惹事,回来听你大爷说我才知道,这老徐家和郭兴民是亲家,现在老徐家大儿子搁市里给二把手当司机,咱也不知道具体啥关系,悠著点嗷。”
“知道哇,老叔。”
孙连胜掏出槽子糕递过来,“莲芳吃点,这还有橘子汽水。”
“好嘞,大哥!老叔吃不,我喂你呀。”
没等孙继业吭声,孙莲芳就将槽子糕递到了他嘴边,孙继业很享受的咬了口,“恩,不错,就是有点噎挺。”
“诶呀,还有汽水呢!快喝口。”
“……”
四人一路晃晃,驱车来到了庆安屯。
驶进屯东口,孙继业瞅了眼手表,九点四十二分。
从三道河开到庆安用了三个点零四十分钟,这速度其实不算慢了,路上没车的时候,孙继业都将油门踩到底了。
“胜,去打听打听。”
“诶。”
孙连胜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他瞅了眼街上没人,就朝著一户人家走去,站在院门外向里张望,恰巧瞅见一老头从柴房走出来。
“大爷,你好,我想打听个人。”
常大年皱眉问:“谁?”
“想问问小徐炮是搁这住么?”
“小徐炮……”常大年走到栅子前,问:“你们哪来的?找他啥事?”
“三道河过来的,想找他买点东西。”
常大年舒展眉头,这时屋内李保全走了出来,站在了常大年旁边。
“他搁蜗牛壳遇著的就是你们?”
孙连胜一愣,“啊!对,我们是搁山上碰著了,当时搁他手里买个熊脑袋。”
“保全,去屋里给我取衣裳。”
待李保全从屋里取来衣服后,常大年套上说道:“我领你们去,他指不定是去跑山了,家里应该没人。”
“啊,不用,你告诉我地方就行。”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