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磊换上新袜子新鞋来到东屋,徐老蔫瞅著他笑说:“抽颗烟歇歇,待会咱吃饭,今个多喝点。”
“嗯呐。”
李福强抽出凳子让他坐下,说道:“我瞅你这体格子好像比前段时间强不少啊,感觉咋样啊?”
关磊呲牙道:“挺好!越干越精神。”
旁边,王二利悄默声怼著王虎,问道:“咋,刚才伱二哥掉眼泪啦?”
“啊,有点不落忍……”
徐老蔫耳朵尖,搁旁边听见后,“他净能整景,给磊子扔到楞场不管不顾,他还假模假式了。”
“大叔,我宁哥对我没毛病,先头去楞场我就告诉他了,闲著没事不用去楞场看我。”
徐老蔫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你们哥俩处吧,没毛病就行。”
“嗯呐,那啥,我出去瞅瞅。”关磊说罢就起身,朝著外屋地走去。
而屋里人则是面面相觑,王二利抬头问:“强子,二宁到底咋想的啊?”
李福强挠著腮帮子说:“二叔,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就说磊子体格不好得锻炼锻炼,其他事也没说啊,虎子,跟你说了么?”
王虎摇头:“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旁的没说。”
“这小崽子……”
作为当爹的徐老蔫对徐宁这种做法很不满,以前俩父子闹闹笑话就算了,但这么为人处世可不行,从王虎那边论,关磊是亲家大舅哥,从徐宁这头论,那是兄弟是哥们。
挨著老王家的院墙根下,关磊扒拉著石块,转头瞅见徐宁从茅房出来,两人对视笑了笑。
“宁哥,我真没啥事。”
徐宁点头笑说:“我知道,体格子比之前膀了不少,这阵子没少练呐。”
“嗯呐,我到楞场第三天就开始放树,头天放了三颗就累没劲了,昨个我一人放了九颗啥事没有,晚间回楞场还喝二两酒呢。”关磊呲牙说道。
徐宁盯著他眼睛,问道:“过了年还来不?”
“来啊,那咋不来呢,这才干几天呐,再说我刚觉著体力上来点,哪能就这么拉倒啊。”
“这阵子我没去楞场瞅你,没埋怨我啊?”
关磊摇头:“真没有,我都没寻思今个二叔和大龙哥能去楞场接我,当时我还搁山上干活呢。”
“我也没想让你来,知道为啥不?”
“怕我坚持不住?”
“那倒不是,你肯定能坚持住,我是怕我自个心软……”
或许在旁人看来,今个徐宁掉这两滴眼泪有点突兀,其实在徐宁自个看来一点都不突兀。
他和关磊前世经历过生死,哪怕到后来俩人有点分歧,但他们俩依旧是兄弟!这个感情很纯粹,一般人很难懂。
也许有人说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老提以前干啥?但徐宁能不记著么,他差点死的时候,是关磊拎著钱将他救了出来,他断了脚筋手筋的时候,是关磊掏钱给他治的病……
关磊瞅著徐宁的脸,咧嘴一笑:“宁哥,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啊,你搁楞场干活没毛病,但你得干多少活,才能挣著娶媳妇的钱?得挣多少钱,才能过上好日子?本来我不想跟你说这事,但你死犟死犟的,认一门心思就捅到底,这阵子还没想明白呢?”
关磊愣了愣,“宁哥,虽然我现在干活慢点,但往后我肯定是把好手……”
徐宁听见这话都有点绝望了,拍著他肩膀说:“你啊,真特么能犟。”
“不是,宁哥,到底啥意思啊?之前我确实没干过活,这阵子我感觉还凑合啊。”
“你现在一天挣多少钱?你就这么干,干一辈子不还是出苦大力的么?你想挣钱,那不得想点来钱道么!我寻思你自个能想明白……”
关磊拍著手道:“啊!这么个意思,宁哥,我搁楞场成天干活,回窝棚就瘫炕上了,哪有工夫想事啊。那确实是这么回事,单出力确实挣不著啥钱,基本一边挣一边就给花了。”
徐宁闻言笑了,“那你是咋想的?”
“我寻思先搁楞场干著,等攒点钱就去省城瞅瞅,兴许能找著点门道。我听杨把头说,现在街里都能自个做生意摆摊卖货了,实在不行,我也自个进点货卖呗。”
“行啊,有点脑子,没白搁楞场干这些天。”
关磊笑说:“我就是没啥文化,体格子还不好。我明白你啥意思,之前你那意思不就是想让我锻炼锻炼体格,完后领著我去跑山打猎么。”
徐宁闻言笑道:“之前是这么个想法,等开春之后再说吧。”
“哈哈,宁哥,那我不跟你客套,你要领我,我肯定去!挣钱的事,我要不去,那不是傻子么。”
“诶,我特么之前就怕你想不通,再跟我犯倔……”
关磊挠头说:“要是刚开始,我肯定不能去,因为跟你去跑山,那就是去分钱的,现在我肯定得去,一是楞场的活确实累,还不咋挣钱,二是我体格不好,怕拖你后腿,三是我怕搭人情,有点不好意思。”
徐宁大笑道:“哈哈,那你搁楞场就没白干这些天!行了,进屋吧,该上桌了。”
旋即,他搂著关磊肩膀进了屋,屋里俩桌子上已经摆了六七道菜,徐老蔫正在往搪瓷缸里倒柴兵送来的大桶散酒。
“你俩唠明白了呗?”王二利笑著问道。
徐宁说:“本来也没啥事,二叔,你今个跟我大哥去接的啊?”
“啊,我怕磊子不来,等我到楞场的时候,他还搁山上干活呢。”
徐老蔫转过头将搪瓷缸放在桌面,说道:“我跟你二叔寻思了,等你和虎子结完婚,咱几家搭伙开个楞场,你觉著呢?”
徐宁闻言愣了愣,“开楞场?不是,这事你跟我妈商量啦?”
“头些天就叨咕一嘴。”
“快拉倒吧,还得盖房子呢,哪有闲钱啊?”
没影的事,徐老蔫纯属是异想天开,因为徐家、王家都得盖房娶媳妇,哪怕现在两家有点存款,但办完这两件事基本就不剩下啥了。
如果想开楞场,那得需要多少钱?首先得承包山地、再请工人、买辆卡车等等……最少都得要5000块钱。
徐老蔫歪头说道:“你搁山里不也能捡点财么,到时候凑凑估摸就够了。头些天我跟你郭舅唠过,你郭舅也同意。现在你和虎子肯定没法进林场了,编制都满员了,真要开个楞场,强子正好能开车……”
徐宁皱了皱眉头,说道:“爸呀,这事咱先放一放,八字没一撇的事呢,就算要开,不也得等我和虎子办完事么?现在说有点早了。”
“早啥啊?先给你定个目标,你多打两头黑瞎子,不就啥都出来了么。”徐老蔫想一出是一出。
“诶妈呀,你寻思山上那黑瞎子是我养活的呢?我说打几头就打几头啊。”
徐老蔫闻言心里有气,抬手就要拍他,徐宁往旁边一躲,徐老蔫的巴掌就落了空。
“大哥,唠嗑呢,打孩子嘎哈呀?”王二利不乐意道。
就因为徐宁帮王虎搞个对象,现在王二利对徐宁是处处维护。
“你懂个der!”
第240章 老闭登真坏 宅基地
当著屋里这么多人的面,徐老蔫只是展现父子温情,哪能采取暴力手段对徐二宁进行压制啊。
再说徐二宁好歹是老徐家的支柱之一,哪怕徐老蔫自个的一年的工资都比不上徐宁打四个月猎的,他只是想表达对小瘪…老儿子的不满,从而整点外捞!
这大过节的多少不得给点啊?
还别说徐宁真就挺了解徐老蔫,不动声色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往徐老蔫怀里一塞,顿时徐老蔫就真蔫巴了,呲牙咧嘴直乐。
老妈刚好端菜进屋,瞅见这一幕,白愣他两眼,道:“挺大岁数没点脸,得亏屋里都是自个家人,要是搁外头指不定让人咋笑话呢。”
徐老蔫呲牙笑道:“诶呀,我跟二宁唠会嗑,那就先吃饭,开楞场的事以后再说!”
东屋,徐老蔫是最大的,别瞅他扬了二正、像个小孩似的,但他说话真挺好使,王二利转头跟关磊唠起了别的,比如啥时候回万业。
这事之前就商量好了,腊月廿八吴海泉开车过来接他,因为吴周良、吴海泉和他媳妇孩子都得回万业过年。
至于关磊啥时候回来?那肯定是跟著王二利一块回来呗。
晌午饭的席面挺硬,烤鹿心、手撕猪心、排骨炖豆角、土豆萝卜干炖熊肉……拢共十道菜。
将近两点开席,徐老蔫等人一直喝到晚间快五点半,外头的天儿都黑了,最后喝完,他们啥事都没有,主要是这回喝的慢,光顾著高兴吹牛比侃大山了。
老娘们就菜熥了一遍,徐老蔫等人吃饱喝足,刚好六点多钟,然后众人便坐在东屋继续唠嗑。
“兄弟,明个上山不?”李福强凑过来问道。
“去呗,搁家闲著嘎哈呀,再跑两天,就忙活过年吧。”
“妥!”
李福强挺高兴,因为徐老蔫今个带回来个消息,说让李福强月底去趟林场签合同,等过了年就去林场运输队跟车,到时候再想跑山,就得抽空了。
眼瞅著快到九点,众人就各回各家了,关磊指定是留下跟徐宁一屋,他今个没少喝,但酒量确实见长,听他说搁楞场干完活回窝棚,基本每天都得小酌两口。
有时候杨军还拉著他开小灶,整点白菜猪肉炖粉条,配上散篓子喝一顿,滋味也是挺美。
这夜,徐宁没咋跟关磊唠,只躺在炕梢睁眼盯著报纸糊的棚,想著以后的打算。
他依旧不想离开这个小山沟,但也不能拽著身边人陪他在这山里度日啊。
翌日,徐老蔫等人要去上班之前,徐宁从柜里取出一条迎春烟和两瓶人参酒,递到关磊手里。
“你给杨把头带著。”
关磊缩回手摇头:“不用,我平常也托人给他买烟酒了。”
“不是那么回事,你买是你买,这是我给他拿的,你拎著去,他就知道啥意思了。”
关磊瞅著徐宁的眼神,笑著点头:“那行,我就直说你给的。”
“等泉哥过来接你,别直接往家走,先过来吃顿饭。”
“嗯呐,知道。”
瞅著关磊和徐老蔫三人去了林场,徐宁和李福强、王虎也准备齐全,拎著三颗枪,牵著六条狗进了山。
该咋是咋地,今个属于喝凉水都塞牙的运气,青狼的香头得有五六里地,趟子八九里地,但在西马垛子绕了两圈,啥玩应都没整著。
眼瞅著快到午后两点半,青狼几条狗都蔫了吧唧的,徐宁就拽著它们往家走了,不走不行啊,虽说早晨喂了两勺狗食,但这都过去七八个点了,几条狗也是饿的脑袋耷拉地,尾巴颤颤巍巍了。
“这牲口都特么跑哪去了捏,往常也没见这样啊。”
王虎说:“满山全是旧踪,咱今个属于点子背吧。”
徐宁笑道:“打空这种事太常见了,赶紧往回走,先将狗喂饱,明个再来。”
“得嘞。”
刚进屯西口,便瞅见一个佝偻著背脊的老头,这老头正是偷鸡摸狗的李三。
“这老闭登!指不定又搁这寻摸啥玩应呢。”李福强耷拉著脸,情绪不佳的说道。
徐宁眯著眼,瞅见李三看见他仨当即撩杆子跑了,笑了笑:“这老犊子才坏呢。”
“二哥,那咱不整他啊?”
徐宁摇头:“他挺大岁数还有几天好活头?等这年过去再说吧,现在不跟他一样的。”
为啥说李三坏,且不是个东西呢?这事还要从前些天说起,也就是老爸老妈在听说屯里人议论自个家有多少存款,陷入紧张之中的事。
当时徐宁就感觉这事的手法很熟悉,所以让徐凤去接触李彤,小孩搁一块啥事都敢唠,但他没想到徐凤和李彤的恩怨那么大,幸好李满堂从李彤嘴里打听到了。
前世孟紫烟被造谣诬赖,徐宁一直都以为是常家兄弟搞的鬼,因为也是从常丽娟嘴里传出来的,所以他就先入为主了,毕竟他和常家兄弟有点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