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厂里考虑到你工作原因，为了减轻你的负担，决定调整作训科的架构，你作训科副科长的担子，开年之后准备交给内保五股的谢建业同志承担。”
高振东一听，哈哈大笑：“哈哈，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记我还有这差事儿了，是有点儿不称职了，交给老谢，正好，正好。”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作训科副科长这个职务，纯挂职，原因不用多说。
高振东这个副科长，谁都不难受，只有作训科的科长难受，谁见过一个处长挂在他科里当副科长的。
估计厂里也是这么考虑，干脆把作训科科长解放一下，既让他不再尴尬，又给他补充了一个既有相应能力，又真的有工作时间的骨干，而且这个人还是高振东的一条坑道里爬出来的铁杆老战友，本来就兼著民兵队副队长，这回算是给他把级别也扶正了。
如此安排，皆大欢喜，还不担心高振东有想法。
张处长也笑道：“呵呵，厂里这么调整，我也算是心里轻松不少，你不知道啊，一想到你在保卫处就挂个副科，我这心里啊，那真是诚惶诚恐，何德何能啊。”
他说这话，也不怕高振东有想法，他这话是典型的示好，也是事实。
一个正处挂个副科职位，正常人只会觉得寒碜，挂副处也不行，那反而更敏感了，他这个处长会比作训科副科长还难受，也就是这高振东同志哪儿哪儿都异于常人，才不当一回事。
而且，他还有后招，以他对高振东的了解，高振东对保卫处职务的兴趣，远远没有对这玩意的兴趣来得大：“还有一个小事。”
高振东笑道：“嗯，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
张处长也笑了：“不需要配合，接受就行。”
说完，他站了起来，高振东一见，也跟著站起来。
“高振东同志，鉴于你在基干民兵训练工作上的卓越贡献，区人武部和厂里决定，授予你人武工作先进个人称号，并奖励手枪一支，子弹百发。所以你的枪不用交还，还自己留著，不过子弹还得给你补足。”
子弹百发，就是讨个彩头，好听，但是高振东手上那支枪，配发的子弹是不足这个数的，还得补满。
上头的意思很明确，职务对高振东可有可无，无所谓，但是枪得给他留下。
实际上这个先进个人，还真不是上头找理由硬塞的，高振东在三轧厂基干民兵组建的时候的工作，也的确配得上这个称号。
所以人牛逼，上头工作也好做，不用花心思去硬凑，人家的成绩在那儿摆著，自然而然，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人，一定要靠自己！
听见这个，高振东是真乐了，这是哪个神仙想出来的调整方案，一套一套的，太合理了。
职务什么的无所谓，但是这枪，可就真打在他心口上了，别管用得上用不上，但他是真喜欢。
诶，我以前看人家都是奖励步枪的，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手枪了，“闹了半天，你小子把上头给我的好处，都吃了回扣了吧！”
脑海里突然窜出陈老爷子那绘声绘色的台词来，高振东笑得更开心了。
高振东敬了个礼，他名字还是挂在民兵队伍里的嘛，敬礼还是可以的，然后从张处长手中接过先进个人的奖状，还有几十发子弹的纸包，这年头的奖品包装都很朴素。
张处长办完事情，和高振东稍微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快过年了，大家都很忙。
——
三分厂门外，来了几个人，手持防工委的介绍信，说是要找高振东。
检查证件后，他们被带到了会客室，三分厂的同志去找高振东去了。
几个人坐在会客室，小声聊天。
“你说我们这时候来找高总工，是不是不合适？快过年了，会不会耽误人家工作。”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过年就不工作了？这不还没过呢嘛。”
“防工委都叫我们直接来找，那就肯定没问题，再说了，我有准备的，带礼物了。”
“还是你脑袋灵光，带的什么东西？”
说带了礼物的同志，从包里拿出来他的“礼物”，其他人一看不淡定了。
“你大过年的送这玩意，不合适吧？”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向草原拖拉机厂的同志们打听过，这位高总啊，行伍出身，就好这一口，上次去草原拖拉机厂出差，还带了好几个大个儿的走呢。”
“这个口径的我们没有吧？你从哪儿倒腾的？”
“谁说没有，正在搞的步战车上，不就是25炮？我从他们靶场上捡的。”
几个人正聊著呢，高振东进来了。
几位同志连忙停下聊天，站起来和高振东打招呼。
为首的一位敬了个礼：“高振东同志好，我们是装甲兵装备部的，这位同志，是科研单位的，这次来，是向您请教问题来了。”
高振东点点头，请他们坐下，笑道：“那你们可够辛苦的，快过年了还在到处奔波。”
装甲兵的和搞导弹这些不太一样，由于大多厂所合一，而且厂的位置都设置得比较刁钻，反正肯定不可能在京城。
“不辛苦不辛苦，高总工，这是我在靶场捡的几个弹壳，以前都是海上用的，陆上很少见，听草拖厂的同志说您喜欢这个，就带给您看看。”气氛很随意，装甲兵的同志也顺手把“礼物”递给高振东。
给您看看，不是玩玩，看看的解释有很多，比如提提意见啥的，说起来比较好听。
高振东的确喜欢这个，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25炮的弹壳，就是自己建议由海上陆，用来当步战车主炮的那门炮。
那来人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啊，这个不错，哈哈，有心了有心了，谢谢。你们这次来，目的和装甲车有关？是哪一种啊？”
果然是专家，看个炮弹壳就知道具体是干嘛的，过来的同志不由得肃然起敬。
“高总工说对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上次您开会的时候和我们首长提起的那个事情。”
首长这个称呼很宽泛，从高到低都能称首长，但是最近开会提起，又和装甲车有关的，那就只有那个了。
“噢，我知道了，那这次你们来，是为了眼睛还是脑子？”
眼睛？脑子？我们没病啊，有病也不可能上这儿来。
再仔细一想，噢，高总工是这个意思，这个比喻太形象了。
“主要是为了脑……啊，指挥车的事情。”
果然，为了装甲指挥车来的，但是指挥车这东西，自己可根本没什么经验，或者说经验肯定没有部队和院所的同志足。
不过人家来都来了，大过年的。
“这样啊，说说看吧，看看我能帮得上忙不。”高振东也没有打包票，实在是隔行如隔山。
装甲兵的同志转头看向了科研人员，搞科研的推了推眼镜：“高总，这次过来很冒昧，主要是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说指挥车一定要考虑到数据通信的冗余设计，我们在语音通信方面有经验，但是对于数据通信，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语音方面，对于他们来说无非就是要配备多少电台，电台功能是什么，舱内如何分区布置，而且在高振东的建议下，装甲输送车的个头是要比原来大一些的，这让他们布置更加从容一些。
但是涉及到数据通信，就抓瞎了，主要是没见过，不知道到底需要一些什么设备，占地多大，需要什么环境，要耗多少电等等。
他们也找过邮通委的通信院，听说他们有用数据形式传输电报的设备，正在推广使用。
通信院的同志却表示，这东西他们也不熟，他们的数据通信装置都是别人做的，而且是用在电话在线，不知道无线的怎么弄。
这个事情反馈回防工委，防工委那边都笑了，你去找邮通委也没用啊，你直接去找叫你们做指挥车的那人就行，邮通委用的数据通信都是人家做的。
于是他们才又找到高振东这里来，高振东听完他们的疑问，笑著说道：“这个啊，你们等一下。”
说完，他打了个电话到三分厂电子实验室，他的三个师弟妹就在那里，高振东叫他们送一个设备过来，这东西现成的，而且估计他们在通信院还见过，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东西有用而已。
趁著设备没过来的时候，高振东道：“总体上面，我倒是也有一些建议，估计你们自己也意识到了，但我还是说一说。”
研究人员连忙打开笔记本。
“第一，车内建议为DJS-60DJ规格大小的计算机设备预留空间。”
这可是一件高振东老早就在酝酿的事情的基础，防工委领导和他也多次沟通过相关事宜，但是由于条件不成熟，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落地，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了。
第512章 数据跑起来
对于DJS-60D，搞指挥车的同志还是知道的，但是万万没想到高振东居然疯狂到要把这东西往车上装。
“高总工，这个是不是有点贵？”
高振东总不能说就快要没那么贵了，只好笑道：“乔工，这个东西，我们总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你先把这个记下来总没错。如果你们批不到DJS-60D用来研究，我可以给你们批一台。”
当有些事情不太好解释的时候，现在的高振东可以不解释，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不听。
倒是装甲兵的同志懂行，一看就知道高总工大概是掌握了什么不太好说的消息，直接笑道：“嗯嗯嗯，对对，高总工这个建议好，我们也想用计算机指挥啊，先预留一下空间，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想得已经很多很远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高振东不但知道DJS-60D的相关消息，而且这个消息就是高振东本人。
对于搞研究的同志来说，高振东这话简直有如天籁之音。
你早说你给我弄一台DJS-60D啊，那我绝对什么都不问。
不过对于高振东能随口就许诺搞一台最新的数字计算机，乔工还是暗暗心惊，这东西分给你你就用，不分给你，恐怕一般人是不敢打这个包票说“批一台”这种话的。
这意味著他在这个事情上有绝对的主动权，而不是想办法找关系给你扒拉一台过来。
“第二，一定要充分考虑两个东西的冗余，一是电力，二是散热。这个散热，是针对人的，倒不是完全针对设备。”
“人也要散热？”
“当然了，多新鲜呐，没听说‘热晕了’么。”高振东笑道。
“我们的指战员能坚持住。”装甲兵的同志道，这话他必须说。
“他们能坚持，和我们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之间，不冲突嘛。”他这话没毛病，但是高振东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要求。
这话装甲兵的同志也没法再说了，他的话没毛病，高振东这话同样没毛病，而且装甲兵出身的他，对于和一台大功率柴油机共处一室是个什么滋味，再清楚不过了。
能凉快点，谁愿意呆在火炉子里，而且这话是咨询专家说的，可不是我们装甲兵自己吃不了苦。
“好的，我们会尽量考虑这几个问题。”乔工在笔记本上认真记下。
随即，他又抬起了头：“但是高总，我们车上的电，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了，压缩机空气调节装置是肯定带不动了，想来想去，我们也只有考虑换气扇。”
本来发电机就不大，还要供应所有的指挥设备，虽然电台配有电池，但是电池的电也不是凭空产生的，还得要发电机来发。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加上一台空调什么的，实在困难，空调这东西的耗电量，是直接跨越式飙升，电台几瓦、几十瓦，上百瓦，空调差不多是千瓦起步。
高振东想了想道：“这样，你们从发动机进气口那儿，分一部分外界冷空气进来，搞个气冷背心给同志们穿上。”
至于压缩机空调，先不说这时候我们有没有这东西，光是那个耗电，就足够在方案里枪毙掉了。
高振东觉得这样还不够清晰，又补充道：“你们回去以后，和草原拖拉机厂的同志们联系一下，要么商量著搞，要么交给他们主抓，相比于你们这个，坦克上更需要这东西，他们是肯定要搞的。”
如果说指挥车经常是停著指挥，车子的发动机可以关闭的话，那坦克作战的时候，就是全程与热量为伴了，他们越是作战，发动机就跑得越欢。
如果说正经空调因为现在技术和坦克环境所限，可能还上不去的话，那至少这个气冷背心还是可以搞一搞的。
“高总，拖拉机厂那边会同意这个事情？”虽然他们很想把这个事情交给草原拖拉机厂，但这可隔著单位呢。
高振东道：“没有问题，回头我会给他们打招呼的。”
对于高振东的手甚至能伸到几百公里外的草原拖拉机厂去，乔工极为佩服，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自己要是做技术能到这份儿上，也就满足了，可面前这个高总，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要小得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候，电子实验室那边已经把高振东要的东西送过来了。
高振东拿著这东西往桌上一放：“你们就按照这个东西的三倍体积设计数据传输设备冗余就行，这个可以和你们大部分的电台相匹配，组成无线数据传输系统。一台指挥车上，本著一用一备的原则，至少要两台这个东西。”
这其实就是一台调制解调器，调制解调器和电台经过一定的简单改装，是能够直接用电台作为数据传输信道的。
实际上最早的数传电台，就是模拟电台改装后加上一个调制解调器的结果。
综合指挥系统，这个东西的基础，就是在前端的一个个节点，现在技术和成本所限，搞不了太高大上的，但是至少先把数据通信网给连起来还是没问题，也能解决不少问题。
之所以要三倍体积，是因为一来，要考虑军用加固的空间投入，二来，在没有廉价单片机作为数据加器件的情况下，要考虑一个体积比较大的，由数字电路组成的，密钥可配置的硬件加密机。
高振东的想法，是向前至少延伸到连，最好下到排。不过连排的设备，需要更进一步缩小，这个还要靠集成电路工艺的进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