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祥赶紧说道,“这钱你得让他们单位出啊,哪能你自己掏?!”
陈凡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要让他们出。”
随即讪讪笑了两声,看向张玄松,“我不是还欠张师父一万一么,就没那么快还上。”
张玄松两眼一翻,“我就没指望你还。”
顿了一下,他指着床榻上的小书包,“我全部身家就剩这一万,也给你了,反正我就一个要求,等时机成熟,你得给我把朝阳观支起来!要是钱不够,找你林师父补去。”
陈凡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进账?
这个师父认得好啊!
当然,林师父也是很好的,以后肯定不会冷眼旁观不掏钱。
张玄松看他跟变脸似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随即眯起眼睛看他,“你小子可给我记住了,要是事情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陈凡浑不在意,走过去将书包挎上,义正辞严地说道,“您放心,到时候要是没钱修道观,我自己就是泥瓦匠兼木匠,就用那仓库的砖瓦给您把道观建起来!”
张玄松一听,本来还有点信心的,忽然心里没底了,“你还是泥瓦匠?”
陈凡比划了两下,“我自己的房子就是自己建的!还是茅草顶呢。”
张玄松两眼一黑,“茅草屋啊?!”
林远祥忍不住哈哈大笑,“臭小子,说话讲一半,尽吓唬你张师父。”
随即对着张玄松笑道,“老肖写的信里说过,他的房子是他自己设计,村里人都有力出力、有材料出材料,帮他建起来的,是卢家湾第一座小洋楼,气派得很。
这小子也是正儿八经的泥瓦匠和木匠,篾匠的活也懂一些,另外还有一手雕刻的手艺,那本事老师傅见了都说好,我看神像就可以让他雕。
干脆啊,你也别找其他人了,就让他去建那个道观,说不定还更好。”
张玄松咂了咂嘴,转头看向满脸笑嘻嘻的陈凡,正想问他到底是学哪一行的?
可想想他自己看书就能学会各门秘传绝技,似乎本事多一点也很合理?
……个鬼啊!
他当即灌了一口茶,气得连连挥手,“滚滚滚。”
陈凡拎起自己的大行李箱便跑,“师父们再见。”
张玄松放下茶壶,转头对着两个老伙伴说道,“跟他一比,就感觉自己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林远祥靠在床榻上,哈哈哈地笑得说不出话来。
李尚德慢悠悠地倒了杯茶,说道,“谁让你比的,你看看我们,我们就不比!不仅不比,诶,他还是我们徒弟,你说气不气!”
张玄松,“……?好像也对。”
……
陈凡背着帆布挎包,提着大行李箱,到前门大街上的出租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沙滩北街2号。
那里便是刚刚恢复办公的文联办公室。
路途不算远,就在景山公园东侧。
如果张玄松就选昨天新买的院子建道观,恰好以景山为中间,各占一边。
陈凡坐着车遥望景山,心里还挺开心,想着以后自己就可以左右横跳,左跳是道士、右跳是作家,主打一个跨界!
他却不知道,马上就会有超级大的“惊喜”等着他。
其实沙滩北街这里本来不是作协的办公点。
最早的时候,作协在东总布胡同22号,建国初期的许多文艺界大事,都是在这里发生,当时文联没地方去,作协便让他们也在这里办公。
后来文艺界知名人士的追悼会也在这里举行。
再后来因为地方太小,又恰好赶上建国初期各个单位都大兴土木,文联便也乘着东风申请了一块地修建大楼,位置还挺好,就在王府井大街北口、首都剧场南侧,占地面积就有5196平方米,那叫一个大哟。
地下1层、地上5层、局部6层,高22米,木门窗、内部水泥地面,还设有电梯一部,外部是青砖清水墙面,底层水刷石,看着就阔气。
甚至还弄了一个文联俱乐部,专门用于文艺界人士聚会。包括礼堂、茶座、弹子房三个部分,并设有小卖部。
那时候茅盾、周扬、田汉、夏衍等人经常过来参加活动。
后来就不行了。
等他们前脚从这里离开,70年这栋楼就成了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的地盘。
所以现在文联、作协要重建,只能另寻办公地址。
可这年头哪哪儿都缺房,回京办公的单位可不止文艺界,从学术到工厂,几乎各个单位都有,大家都在疯了似的找房子,哪有空余的挪给他们?
没办法,筹备小组只能在《求是》杂志的院子里搭了几间木板房,充作临时办公场所。
也就是现在这个地址。
等陈凡从车上下来,交了介绍信进了院子,看到那几间可怜巴巴的木板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前天自己还在可怜道协、只能窝在一栋老房子里等待天亮,今天就亲眼看见全国作协寄人篱下的惨状。
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不是,《求是》辣么大的杂志社,就腾不出几间办公室给他们用吗?
带着满腔疑惑,陈凡按照门口守卫的指引走到木屋前,轻轻敲了敲门,弱弱地问道,“请问,这里是作协么?”
第528章 没个奖
几间木板屋,屋里摆着几张老式办公桌,有些还缺胳膊断腿,东拼西凑地合在一起,倒还稳当。
十几个人围着办公桌坐着,连起个身都困难,桌上堆满了文件资料、散落着几支钢笔,中间还有两部电话机。
这里便是文联和作协的机关办公室。
听见陈凡敲门,几位正在讨论工作的老人一起转身,其他人则看了一眼,为这个小伙子的颜值浪费了几秒,暗暗感叹一声之后,又继续埋头做事。
转身的人中,其中一位扶着眼镜看了看陈凡,“这里‘有’作协,你哪个单位的,找哪位?”
除了作协,文联、戏协等单位都在这里办公,所以说“有”,名副其实的“综合办公室”。
陈凡将行李箱放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捧着介绍信上前,“您好,我是江南作协的陈凡,……”
不等他说完,便有一位年纪相对较轻……其实也年届中年的男同志站起身,先接过他的介绍信看了看,随即对着他伸出右手,笑道,
“你好你好,早就收到何青生同志的电报,知道你要来,已经等你好几天了,今天总算等到真人,我姓林,是外联部亚非分部主任,现在也协助负责部分统筹工作。”
说着转身给他介绍,“这位是筹备处秘书长张喜,这是负责筹备作协重建的周扬、张光年,这位是社科院文学所所长、戏剧家协会重建负责人陈荒煤、……”
陈凡毕恭毕敬地跟这些大佬一一握手,包括其他作协之外的人。
如今他在文坛也算小有名气,只要是喜欢看文学杂志、订阅过《江南文艺》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而这里是全国文艺工作者的大本营,订阅的杂志中当然不会少了异军突起的《江南文艺》。
也就是说,这里所有人都认识他,而且还很热情。
陈凡也都客客气气地一一回应。
以后世的评价来看,这些人有好有坏。
但不管风评如何,反正目前全国文艺界组织就掌握在这些人手中,跟他们打招呼,态度恭敬是基本。
他想混不想混的,都不能得罪其中任何一個人,否则叫脑残。
好一通寒暄过后,林主任带着陈凡到边上的木条椅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自己也坐下后,笑着说道,“听巴金先生说,你10号就来了京城,这几天在处理私事?”
陈凡双手接过搪瓷缸子,诧异地眨了眨眼,巴金先生还特意提自己?
同时点头笑道,“对,有几位长辈在大栅栏那边,过去看望了一下。”
张光年此时连工作都没做了,坐在椅子上转身对着他,脸色和蔼,问道,“可是教你写作的长辈?”
陈凡的资料他们都看过,家里人都没了,只剩他自己,所以猜测这个长辈多半是师长。
张光年的笔名是光未然,资格很老,29年就加入过组织,后来因斗争失去联系,到了37年再次加入。
《五月的鲜花》歌词就是他创作的,还有《黄河大合唱》诗歌组词也是出自他之手,所以学术成就、业内地位也都相当高。
晚年的时候,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学术研究上,同时还不忘培养青年作家,口碑还不错。
他心思在这方面,也就很想认识认识,到底是哪位大才、能培养出陈凡这样的学生来?
陈凡见有大佬跟自己说话,赶紧将茶缸子放下,端坐着说道,“不是,是教我其他方面知识的长辈。”
“哦。”
张光年应了一声,听他说不是文学方面,便不再追问,转而问道,“近期可有创作什么新书?”
陈凡,“正在写一个有关云湖的故事,只是还没定稿。”
《云湖恋》自然是已经写完了,可还没给何青生看过呢,哪能拿出来先给其他人看,万一他小心眼怎么办?
除了又去埋头办公的人,还有几位对他也很有兴趣。
陈荒煤闻声说道,“听巴金说夏衍要了你的《摆渡人》做改编,可见伱的创作能力非常不错,……”
他还没说完,周扬便抬起头,满脸愕然,“《摆渡人》作者不是上海文艺的晨东么?”
其他几人也好奇地看向陈荒煤。
陈荒煤哈哈笑着指向陈凡,“晨东是他的笔名之一。”
“之一?”
众人齐齐看向陈凡。
其中一人突然说道,“让我猜猜,《BJ文艺》的土豆是不是你?”
刘喜也加入猜测,“《浙江文艺》突然冒出来一个番茄,文笔成熟且别具一格,但总有三分熟悉感,可与你有关?”
张光年见陈凡满脸尬笑,便知道大家都猜中了,当即兴致盎然地说道,“算算已经有了江南、BJ、上海、浙江四本省刊文学杂志,我想应该不止这些,大家不妨再猜一猜,还有哪些是他的笔名。一定要都给他挖出来!”
陈凡果断求饶,“都是往年积累,后来做了一些修改投稿,也是没有信心,想着广撒网多捞鱼,才投了这么多单位,见谅见谅。”
张光年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可见谅的,写书投稿天经地义,又不是只能投一家。倒是你啊,只往省刊投稿,为什么不投《人民文学》呢?”
陈荒煤也笑道,“我很喜欢你创作的故事,《人民文学》是作协的直属单位,你再有好文章,大可以放心投递过来。”
如今很多青年人都喜欢文学,可是偏偏好的文学创作者又急缺,不管是《人民文学》,又或其他各级刊物,都在为稿件来源发愁。
之前他还在暗暗感叹《江南文艺》好运气,刚复刊就出了一个人才,如今这个人才送到自己眼前,还不赶紧给自己单位邀稿,又更待何时?!
在大佬门前,陈凡自然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
然后在心里想着什么文章可以交差?
不过此时他最想的还是快点跑。
聊了一会儿,被挖出好几个马甲,再继续待下去还得了?
等大佬们不再主动发问,他赶紧找林主任领了一张介绍信,跑去不远处的招待所入住。
不用说,招待所也是人家的。
在这里就不要想住什么单人房、干部房,随随便便出来个人可能都比他大,不管是级别还是年纪,都要大,还是乖乖服从为妙。
于是住进一间双人房里,连厕所都没有,只能去外面。
至于洗澡,得去连着招待所的澡堂,那里好像是专门给求是杂志家属服务的,招待所的客人也可以过去洗,费用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