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烈文惊讶地看着他,“哎哟,不错啊,竟然连用了两个成语!”
叶树宝满脸无语,“这个是关键吗?”
肖烈文甩甩手,“行了行了,又没人怪他。”
说着掏出烟杆装填烟丝,拿叶树宝的烟借了个火,抽着烟说道,“以前有小陈出马,就跟打顺风仗一样,那叫一个势如破竹,弄得我还以为搞副业很容易,咱们从赊种苗到开熟食店,一路都这么顺风顺水地过来了。”
叶树宝抽了口烟,嘿嘿笑道,“你也不错,连用了两个成语,看来没少偷偷在家里学习啊。”
肖烈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等到三虎子出马,才知道办副业有多难。唯一一个办成功的单位,还是靠了小陈的面子,抛开这个,如果让咱们自己去跑,”
他说着当即连连摇头,“难哦。”
张队长抽了口烟,看着不远处的河水,叹着气说道,“干什么不难?以前我出去找零工干,看见人家贩卖小鸡仔的,碰上下大雨,一筐鸡能死完,哭都哭不出来。
前三四年的时候,就在青山公社,几个外地来讨生活的人,板车翻进了沟里,所有家当都让水给淹了,一个个恨不得当场上吊,要不是当地的生产队帮他们捞起来,能救的救,又给了他们几十斤米、几床棉被,恐怕连那个冬天都熬不过去,谁不难?”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张文良,正色说道,“但是千难万难,都比不过当年咱们的队伍打天下难,三虎子,你年纪还小,没真正吃过苦头,这次让你碰个壁,未尝不是好事。
难不怕,畏首畏尾才可怕,只要你铆足了劲往前冲,就一定能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叶树宝和肖烈文齐齐一惊,“哎哟,你也会连用两个成语了哦。”
张长江两眼一翻,“滚。”
张文良看他们开着玩笑,嘴角扯了扯,却没有笑出来。
顿了两秒,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大伯你放心,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回头我还要继续去闯。他们不给我开店,大不了我挑个箩筐,带着做好的熟食,去那几个县的码头当货郎去!”
张长江满意地点点头,“对咯,就是要有这个精神头。”
聊完之后,叶树宝转头看了看,“诶,小陈呢?”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跟着到处看,都没看见陈凡的人。
这时杨兴秀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刚才把田书记他们送走之后,小陈就跟我打了声招呼,说喝多了,先回家了。”
张文良看了一眼跟平时略有不同的杨兴秀,心里直犯嘀咕,这姑娘难道吃错药了,刚才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来嘲笑我?
就在这时,杨兴秀对着他说道,“你天天往外跑,这两天就别想这个事,好好休息一下,把庆典节目准备好才是正经,等忙完之后,再重新出发,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成绩来!”
张文良顿时浑身一抖,惊慌失措地看着杨兴秀,这姑娘不会真吃错药了吧?
杨兴秀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随后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张文良却松了口气,没错了,就是这个味道,看来没吃错药。
杨书记在一旁都感觉没眼看,只能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走吧走吧,大后天就要办节目了,到时候公社会派代表过来观礼,咱们回去再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可别让其他几个队比下去,闹出笑话。”
张文良立刻说道,“那不可能,咱们的队伍今年斗志特别高,绝对能拿下第一名!”
肖烈文咬着烟杆、猛地吹了一口气,将烟锅里的烟灰吹得喷出来,随风而散。
他又在栏杆上敲了敲,背着手便往跳板走去,“多干实事少吹牛,明天把你的人拉过来这里验一验,就知道有几分成色。”
杨书记他们也都跟着下船。
翻过河堤,往坡下面走的时候,众人便能听见知青院里传来的手风琴的声音。
杨书记笑着说道,“三虎子,看见没有,别的什么都不说,单单小陈这态度,就值得你学习。”
张文良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去,可惜被高高的院墙挡住了视线。
他没脑子地点着头往前走,很快便下了坡,走到知青院门前。
只见院门敞开,院子里面,陈凡坐在椅子上,专注地拉着手风琴。
在他面前,四个女生站成一排,表情严肃地唱着歌,“千滴汗水一棵苗、万担黄土一亩田,啊啊啊啊诶……,大旱大涝大力干、大寨花开咱心间、大寨花开咱心间。”
第395章 现场教学
10月1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卢家湾生产队的大喇叭里,正播放县广播电台的节目,嗯,其实县台也是转播的人民电台,今天的节目全部统一。
播音员欢快激动的声音回荡在村庄上空,为节日平添了一分喜气:
“美国朋友柯弗兰、柯如思,美国朋友爱德乐和英国朋友帕特,美国前国务卿威廉·罗杰斯和夫人,以美国基特峰国立天文台台长戈德伯格教授为团长的美国天文代表团,以卡普兰·亨利为团长的美国癌症代表团,美国纽约大学古朗数学研究所计算机科学部主任雅各布·施瓦茨教授和夫人,美国麻省理工学院……”
不少人正走在路上,听着喇叭里的声音,纷纷乐呵呵地谈天论地。
“好家伙,正事没念几句,尽念人名了。”
“念人名也是正事啊,李先生说,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这么多人名,就是朋友嘛。”
“刚才都念了多少?埃及的、墨西哥的、埃塞俄比亚的、罗马尼亚的、德意志联邦的,还有什么意大利、比利时、卢森堡、澳大利亚、新西兰,数来数去,竟然美国人最多。”
“嘿,你这个学习班没白上啊,我连有哪些国家都听不明白,结果你全都记下来了?!”
“这算什么,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我能全背下来!”
“你上课没干别的,就背国家名字了是吧?”
“去去去,这话要是传出去,让陈老师听见,他要批评我,我就揍你。诶,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喊着打倒美帝,现在就数从美帝来的朋友最多,风水轮流转啊。”
“呐呐呐,你这个话就代表学习不到位,你得好好研究李先生那句话的意思,美国朋友是美国朋友,美帝是美帝,跟美国朋友交朋友,与坚持打倒美帝,不矛盾。”
“这就是在对立中统一、在统一中对立,辩证地看问题,是这个意思吧?”
“对头对头。”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6队,远远地便看见河堤上全是人。
“天呐,不是说9点半才开始吗,这才8点钟刚过就都来啦?”
“废话,谁不想早点来占個好位置。”
“别说话了,快点跑,等一下别说坡上,连顶上都混不上!”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码头外河堤上,密密麻麻坐着好多人,他们居高临下,看着码头旁停着的两条船。
一条是大前天刚从水运公司开回来的大木船,另一条是拼装小划子船。
有人咧着嘴笑道,“以前看那条小划子船,觉得还挺大,现在跟大船放在一起,看着好小,跟大人带着小孩子差不多。”
“你这话说的,小划子船加起来还不到10米,大船有24米,接近3倍长,要是一样大就怪了。”
“诶,这个小划子船上面支了个帐篷,昨天看还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啊。”
旁边有早来的人立刻说道,“那是给表演节目的人准备的,不过只许女的进,看见没,船边上还有女民兵在执勤,不许别人上去。”
“只许女的进?那男的呢?”
“嘿,你个大老爷们只要不光屁股,谁管伱在哪里换衣服?”
也有人好心解释,“男的就在大船上换,反正船上有舱室,挤不下就到背面的走廊上换也行,又不怕被人看见。”
还有人哈哈笑道,“他们6队把自己队里的十几条小划子都推出来了,就靠在大船后面,你要乐意,跳到小划子上去换也行。”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转眼到了九点,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叶树宝、张文良、杨兴秀、安全……,大队部的所有统筹工,一个个的都从河堤后面走上来,再顺着预留的一条通道走向水边的临时码头。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公社委派过来观礼的两位干部。
领导干部的待遇自然不一样,观看地点早已留出来,就在与大船相连的临时木架码头上。
这块平台也正好比大船稍高一点点,是近距离观看的最佳坐席。
平台上,6张八仙桌并成一排,桌子上还摆着茶壶、茶碗和瓜子花生。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几盘秋黄瓜和西红柿,黄瓜削皮切块、西红柿切片,再用糖拌均,便是宜菜宜果的摆盘。
这个黄瓜不是后世常见的刺青瓜,而是外皮光滑,成熟后瓜皮呈黄色的黄瓜,后来有人叫它旱黄瓜,瓜皮虽然也能吃,但比较生涩,而且瓜肉的口感也远远不如刺青瓜来得脆爽。
不过趁刚长出来不久摘了吃,也还不错,尤其是削皮之后,再用白糖拌一拌,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两位干部就挺喜欢,一连吃了好几块。
其中一位指了指面前用四方长盘子装的手绢、桌上的果盘,再指指张灯挂彩的大船,对着杨书记说道,
“你们卢家湾真是抖起来了啊,这搞得比公社剧院还隆重,大船当舞台,还有瓜子、花生和糖菜,只怕地委搞的茶话会,都没有你们豪气。还有这个擦手巾,我还是头一会见,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旁边张队长他们脸上笑容更深,果然陈凡提的点子,各个都在点上!
杨书记咧着嘴哈哈大笑,“夸张了夸张了,我们也就是用一点自己产的东西,全心全意为国庆献礼罢了。别的倒是没有想太多。”
另一位干部当即点头说道,“杨书记你这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准备得怎么样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啊,还是这个心意要到位,别的什么都不说,单单凭心意,……”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在坡地上坐着的卢家湾社员们,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还有你们社员自发的热情,在态度这一块,我就要给你们满分。”
这话一出,卢家湾大队部的所有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每次有庆典活动的时候,几个生产队都在暗暗较劲,这一次卢家湾应该稳坐魁首了吧。
先前那个干部左右看了看,随即凑到杨书记跟前,好奇地问道,“陈老师呢?”
陈老师在南湖公社可是个传奇人物,当然,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各方面的成就固然值得注意,但最关键的,还是他在地委方面的关系,据说卫生、交通、水运几个系统都给他几分面子,这就很难得了。
他今天过来卢家湾观礼,这个机会可是动手抢来的。
要是能跟陈老师搭上关系,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借一把力。
可来了这么久,却连陈老师的人都没看见,还怎么搭关系?
听到他问陈老师,杨书记也没在意,指了指大船上的舱室,笑着说道,“陈老师在上面管广播台呢。”
随即解释道,“前天我们布置舞台的时候,陈老师说最好是能在船上搞一个广播台,就去县里买了一套广播机装在船上,他现在就在船上调试机器。”
他没说的是,除了广播机,陈凡还将民兵连的两台报话机给启用了。
一台装在船上,可以随时与大队部联系,一台放在大队部广播室,平时由张翠娥代管,遇到有呼叫时,就及时回应,然后向队领导报告。
这种老式71型报话机,如果只用机子自带的一米天线,通报距离只有5到15公里,通话距离更短,只有3到7公里;接上2米4的顶部加辐射叶鞭状的天线,可通报40到55公里、通话10到22公里。
可要是连上偶极天线,通话距离立刻暴增到60公里,正好可以覆盖从卢家湾到地委、县城这段范围。(查的资料,错了马上改)
民兵连的两台报话机平时也没用,陈凡便打着随时联络船只的旗号,将两台机子搬出来,再在县里买广播机的时候,顺便买两套偶极天线。
一套架在广播站的屋顶,一套装在船舱顶上,建立了一条通讯通道。
另外陈凡让人将10队给机器发电的小型发电机给搬了过来,暂时给广播机供电,省得动用机舱里的大功率柴油机,浪费柴油。
此时陈凡就坐在驾驶舱里,双腿搁在旁边的驾驶台上,拿着报话机在跟张翠娥聊天,“呐,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你也别总是学习,难得今天搞庆典活动,你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待会儿广播停播,就自己过来。”
张翠娥,“哦。”
陈凡,“我已经让小母马去接你了,你关好机器出来,它就在门口等你。”
陈老师的马通人性,在南湖公社都不是什么秘密,派马去接个人而已,小意思罢了,不值一提。
那边张翠娥收拾好东西,拎着自己的布包便匆匆往外跑,刚跑出远门,就看见老师的马在门口站着,马鞍上还有那只燕隼,对着她喊“啾啾”。
张翠娥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对着小母马拜了拜,“拜托了,谢谢!”
小母马打了个响鼻,扭转身体,将马鞍靠近她。
张翠娥又看了一眼小母马,怯生生地抓住马鞍,抬脚踩着马镫,奋力翻身上马。
小母马轻轻踱了几步,等张翠娥坐稳扶好,便迈步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