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张起航的回答让乔明有些意外，就在刚刚，他觉得张起航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张起航骂一顿的心理准备，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被骂一顿一点都不冤枉：人家华腾工业集团在拥军拥属这件事上做的怎么样，那自打集团成立以来每年都有一面的“拥军拥属先进单位”的牌匾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么一个对部队的工作进行大力支持、尤其是对队伍士兵的安置工作不遗余力的单位，在遇到了委屈的时候说两句话、骂两句娘，那不是应该的吗？
即便是不提张起航张总与自家老领导之间的关系，就凭华腾工业集团这些年来对拥军拥属工作的支持，一旦军区的领导知道了华腾工业集团竟然在定远试车场受到了这样的委屈，他们也一定是要开口骂人的。
可张起航呢？
他一没骂人，第二甚至非常体贴的问出了“孟主任那边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不好说的难处？”这样的话，乔明又不傻，哪儿还不知道张起航这是给自己递过来了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梯子？
在对方已经表达出了如此的诚意之后，乔明如果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他也就不配呆在外联部负责人的位置上了，他当即点头道：“张总，我和领导们都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体谅，但咱们有一说一，这件事的问题肯定是出在了我们这边，就算老孟他确实有难处，那也不是他这么做的理由，定远试车场那边必须给伱们、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张起航倒是没想到乔明的反应这么激烈，连忙说道：“乔大哥，真的不用……”
可惜乔明压根就不给张起航把话说完的机会，他摆摆手打断张起航的话，说道：“老弟，你不懂，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华腾集团与定远试车场之间的问题了，这件事，定远试车场方面必须要有一个交待！”
乔明为什么这么说？
是因为定远试车场的做法已经超出了底线，“军爱民，民拥军”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就算你老孟有确确实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难道就不能提前和人家华腾工业集团沟通、协商一下？
毕竟这些年的接触下来，华腾工业集团是个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又不是不讲道理，将你的难处和人家摆一摆、说一说，如果你却有难处，华腾工业集团还能不体谅你？
可你你现在这个做法叫什么回事？
可以这么说，将这件事处理妥当的办法有很多，但这姓孟的蠢货竟然选择了最蠢的一条，领导们不生气那才是见鬼——这样的蠢货，是怎么爬到现在的位置的？
“这……”张起航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那好吧。”
见张起航并没有逮住不放的意思，乔明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外面的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去食堂那边说一声，说今天有贵客到，让食堂师傅拿出本事来，做俩硬菜。
张起航自然是连连谦让不已。
……………………
一直到将张起航送上了车，乔明脸上笑容这才倏地一收，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很清楚，这件事现在才开始呢！
“老孟，是我，老乔，有个事我问你一下。”
电话里的老孟语气很轻松，笑着道：“老乔啊，什么事你说。”
“是这么回事，”乔明道：“你们试车场是怎么个情况，怎么好好地，忽然间就要全面检修了?”
“全面检修？没有这回事啊，我们试车场什么时候要检修了？”老孟愣了一下，才恍然的道：“哦，我明白了，不会是华腾集团的人找你了吧？这些家伙忒不是东西，这么屁大点事也去麻烦兄弟你……”
“老孟！”
乔明猛然大声打断自己老同学的话：“我给你说，这件事严重了！”
“什么？”
电话那头的老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件事严重了！”
乔明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给你说，华腾工业集团是我们军区连续多年颁发的拥军拥属先进单位，在拥军拥属和安排退伍复原军人就业这些事上一直都不落人后，是我们军区重点关注的对象……你也是当兵的，应该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
电话那头的老孟陷入了沉默。
身为一个老兵，他当然知道“军区重点关注的对象”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华腾工业集团对于拥军拥属以及退伍复原军人工作安置方面给予了军区极大的支持，华腾工业集团是在舜耕军区主要领导哪儿挂了号的，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你们都给老子睁大眼睛瞧着点啊，这家单位你们谁都不能欺负！谁敢欺负他，老子就跟谁没完！”
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定远试车场这次为什么忽然暂停了华腾工业集团接下来的测试，不但自己知道，领导们一听前因后果也能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好一会儿，老孟才颤声道：“老同学，你可别吓我……”
“这种事情我能随便乱说吗？”乔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而且实话实说，老乔，你们这次做的这件事确实……确实让人有点心凉了。”
老孟急了，连忙解释道：“老乔，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难处，”乔明打断老孟的话，说道：“华腾集团的实力和背景你多少知道一些，如果不是没办法，我相信你不至于做这种蠢事，这些我都能理解，可你这件事做的实在是太蠢了点，你哪怕提前和华腾集团沟通、协商一下，别把事情办的这么生硬呢，事情也有个转圜的余地。
可你自己说，你自己做的这叫什么事？
我给你说，现在的情况是华腾集团的老总张起航亲自来找我了，你是知道组织流程的，这件事我必须向上汇报，不可能帮你瞒着，也瞒不住！而你的做法在领导的眼里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相信你也清楚……”
“……”
电话那头的老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其实在这之前，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不就是在未来的三四个月内不许华腾工业集团的车子在定远试车场内进行场地测试工作么，又不是以后永远不让你们用了，多大个事？
再说了，三四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可现在，听自己的老同学这么一说，老孟才意识到自己贸贸然的答应“老孟，帮兄弟个小忙呗？也不是多大的事”的代价有多大！
好一会儿，老孟才颤声向乔明问道：“老乔，你看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这个……”乔明犹豫了一下，说道：“关键还是在你，如果你能端正态度、端正思想，赶紧想办法向张起航同志认个错、道个歉，获取张起航同志的原谅，另外再赶紧恢复华腾集团的车辆测试工作，这件事其实说不大也真的不大，可如果你这边还绷着……”
老孟犹豫了一下，踯躅的道：“这个……其他的都好说，可能不能不道歉？”
“……”
电话这头的乔明闻言，差点儿将电话扔出去：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要做的是果断采取措施，争取最好的结果！
现在这个局面，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可你丫倒好，竟然还惦记着不道歉？！
这一刻，乔明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这个老同学说话了：我怎么不记得这家伙的脑子这么不好使来着？
……………………
在乔明努力说服孟主任向张起航道歉的时候，张起航的车子已经来到了位于舜耕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新建工厂——这座工厂里面的设备，全都是华腾工业集团购买的马自达的那条生产设备。
是的，从乔明哪儿离开后，张起航并没有去省国资办，而是来了华腾工业集团这个位于舜耕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新工厂——他相信这会儿乔明应该已经给那位孟主任打电话了，现在这个时间，就是自己留给那位孟主任的反应时间，只要那位孟主任不是真的蠢到了家，他就应该明白怎么做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话说回来，不大的一件事，张起航也不愿意将事情做的太绝，但如果这位孟主任的脑子就是不开窍，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见到自家老总悄然而来，工厂负责人老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总经理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了，过来搞突然袭击。
看着面带紧张和忐忑的老田等几位工厂负责人，张起航微笑着说道：“呵呵……我来舜耕办点事，正好有点时间，就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大家，顺便过来蹭个饭，大家不会不欢迎吧？”
尽管拿不准张起航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傻子才会说“我们确实不欢迎你”这样的话，老田立刻说道：“怎么会？同志们可都盼着您来指导我们的工作呢，也好帮我们发现和改正工作当中的不足……小刘，赶紧去和食堂说一声，张总来了，让食堂那边做两个好菜！”
说完，老田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张起航说道：“张总，因为没想到您会来，食堂这边也没什么准备……”
“不用准备，”张起航笑眯眯的道：“我今天和工人们一起吃，就当是检查一下食堂的饭菜水平……老田，你也是跟着我从空压机厂一起走过来的老人手了，应该不会改了咱们华腾集团的食堂传统吧？”
说起这个，老田的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他用力的拍着胸脯对张起航说道：“张总，瞧您说的，咱们集团的优良传统我能搞丢了？您说的‘不但要让大家吃饱，还要让大家吃好’的话，我们可都记着呢。您就瞧好吧，如果食堂这一块没搞好，不管您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怨言。”
作为从一开始就跟着张起航的老人手，老田太清楚张起航对于食堂这一块有多重视了，一句话：绝对不能委屈了工人们的嘴！
张起航不但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还身体力行，在集团的时候，张起航从不搞特殊，除了有重要的客人来访才开小食堂之外，平日里的一日三餐就在食堂里解决，而且不设领导食堂——相对于工人来说，领导每个月的餐补更高一些，有更高的餐补，领导们即便是吃工人食堂，但也可以点一些相对更好的饭，比如可能工人们更喜欢在餐补范围之内的猪肉炖土豆，但餐补相对较高的管理人员就喜欢加一个油焖大虾。
而这个油焖大虾并不是只对管理层开放的，工人们愿意多花点钱也一样可以点，事实上工人们虽然不会天天点那些好菜、贵菜，但收入水准不错的他们也确实是三不五时的点个好菜改善一下伙食，又或者几个朋友合伙点几个好菜，大家匀着吃，食堂这边只要控制好这些相对较好的“硬菜”的数量，确保不会剩下和浪费就好了。
这么长时间跟在张起航的身边耳濡目染，老田等人当然知道自己老总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所以即便是这个工厂是新开的，可对于食堂的饭菜水平和质量也一直不敢懈怠——万一那天张总来搞个突然袭击呢？
张起航笑着点头：“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待会儿就别怪我给你挑刺了。”
“嘿嘿……”
老田嘿嘿笑着挠头，心里头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张总确实不是来找麻烦的。
(本章完)
第879章 不给面子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田没有吹牛，食堂的饭菜确实是保持了和琅琊总厂那边一样的味道和水准。
张起航也没怀疑老田在作弊，自己来的时候已经根本不够食堂那边额外准备了，很多饭菜甚至都已经放进了保温台，想要重新回锅也不可能，最重要的是看工人们的反应，显然这样质量的饭菜是他们平日里吃习惯了的，并没有显得如何惊喜。
吃完了午饭的张起航并没有走，下午又在工厂里视察了一番，指出了几个小小的毛病，老田等人一脸惭愧的表示马上改正，一颗心却是彻底放了下来——领导来视察，当然是挑毛病来的，如果只是挑了几个小毛病，这就说明老板这次来的目的不是找问题、找毛病甚至是整人的，真的只是纯粹的来看看、来了解一下工厂的情况，大家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屁股下面的位子，相反，如果老板全程板着脸一言不发，那问题才叫真的严重了。
让张起航遗憾的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也没等到定远试车场那位孟主任的电话，面色如常的张起航在食堂里吃了早饭后，给冯国庆打了个电话：“老书记，我这边一直没接到定远试车场那边打来的电话。”
冯国庆老书记的语气同样平静：“我这边也没接到。”
张起航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这才挂了电话。
通过省军区外联部乔明同志婉转的向孟主任表明己方的态度，这是昨天张起航与冯国庆再三商量之后的决定，毕竟定远试车场的情况特殊，而且当初给定远试车场与华腾工业集团牵线搭桥的这位乔明同志和张起航、和冯国庆的关系也不错，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总不好一开始就把事情做的太激烈了，要留有余地。
可自打昨天自己从乔明哪儿离开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快24个小时了，这位孟主任不可能没接到乔明同志的电话，在这种情况下，人家依旧不肯打电话，也就意味着人家认为自己没办法拿他怎么样，那就很好……
挂了电话的张起航，转手又给乔明打了过去：“乔大哥，您吃饭了没？”
“张老弟？”接到张起航的电话，乔明显的很高兴，他笑着道：“刚吃完，刚到办公室呢，唔……昨天老孟给你打电话了吧？”
“没呢，”张起航的语气也很轻松，说道：“从昨天我从咱们军区离开到现在，我和我们老冯书记都没有接到孟主任的电话。”
“……”
电话那头的乔明瞬间陷入了沉默，他当然明白张起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给孟主任留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可他没把握住。好一会儿，乔明才用恳求的语气对张起航说道：“张总，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张起航笑着点头：“乔大哥你的面子我肯定给。”
虽然他很不看好这位孟主任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但还是那句话，乔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好，你等我电话。”
乔明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张起航摇摇头，对赵大军说道：“大军，去省国资办。”
“好的。”
张起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从现在开始算起，自己抵达省国资办大概需要40分钟左右的时间，如果老孟同志能够在这40分钟内给自己或者老冯书记打个电话，把情况说明白、同时定远试车场那边继续让华腾集团进行车辆的场地测试工作，那么大家还都是朋友，但如果在这40分钟内对方仍然无动于衷……
呵呵，既然您都这么硬气、这么不给我面子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10多分钟后，张起航等来了乔明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乔明在电话里就叹了口气，说道：“张总，对不住了，我有负所托……”
张起航打断他的话，道：“乔大哥瞧您这话说的，什么叫您有负所托啊，既然孟主任那边确实有难处，我们也能理解，毕竟定远试车场终究还是总装下属的军用车辆测试单位，之前能够给我们一个使用的机会，我们已经很感激了，现在他们有任务，我们能理解，也完全支持。”
“唉……”
乔明重重的叹了口气，张起航的话虽然很客气，但他又不傻，哪能听不出来张起航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在我没得罪伱的情况下，你这么把我的脸皮丢地上踩，没说的，这件事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他更清楚，在张起航如此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其实也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老乔啊，你这会儿应该还没把情况向军区领导汇报吧？如果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就“顺便”把这件事向领导汇报一下吧。
……………………
看到张起航，省国资办主任陈海洋同志有点惊讶：“咦，小张你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就来了？稀客啊。”
张起航笑眯眯的将两盒茶叶大刺刺的放在陈海洋同志的办公桌上，笑着道：“领导，不瞒您说，我这是被人欺负了，来找您帮我做主呢。”
“嚯！”
听张起航说他是被人欺负了、来找自己给他做主的，陈海洋同志顿时乐起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好家伙，这年头还有人敢欺负到你张起航的头上？稀罕啊，来来来，你给我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张起航张总都欺负的没办法了，跑到我这里来诉苦。”
他还以为张起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张起航正色道：“领导，我没跟您开玩笑，我是真的来求您做主了来了……”
说完，张起航将情况向陈海洋同志做了个汇报。
还不等张起航说完，陈海洋同志的面色就渐渐严肃了起来：在一开始，他还以为张起航是来舜耕办事，顺便来看看自己的，可现在看来，真的是自己将事情想的简单了啊……
而随着张起航的阐述，陈海洋同志心里对这件事也大致有了一个判断：这件事其实和定远试车场那边的关系不大，一方面，华腾工业集团在定远试车场进行车辆测试工作可不是免费的，每一个项目都是要花钱的；其次，华腾工业集团当初与定远试车场签订的合作协议当中明确规定了，在测试过程当中，如果有军用车辆的测试任务，华腾工业集团要服从试车场的调剂和安排，要优先满足军用车辆的测试需求，尤其是后一条，华腾工业集团一直配合的很好。
在这种情况下，定远试车场还这么搞，而更巧的是那边的海@南试车场竟然也以同样的理由和借口拒绝了华腾工业集团的场地测试要求，这事儿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