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怎么说呢，”冯国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是主要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厂目前的产品类型单一，只有12V100Ah铅酸蓄电池这么一种产品，而且技术水平还是60年代的技术水平，和现在铅酸蓄电池相比在价格、成本和性能方面都没有优势。”
敢情你们朝阳蓄电池厂的问题所在你都知道？
张起航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既然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您怎么没想过改变这种情况呢？比如增加新的产品种类、引进新技术之类……”
“我当然想过啊，”冯国庆苦笑着道：“我都不知道往行署跑了多少趟，可行署的领导总是说没钱……”
张起航：“……”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不给钱，怎么引进新技术？不给钱，怎么开发新产品？这都1993年了，还在使用60年代的技术生产蓄电池，怎么和人家竞争？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张起航，只好转移开话题：“对了，冯厂长，咱们厂现在每天开工多长时间？产品还有销路吗？另外，咱们欠多少钱？还有多少应收账款？”
说到这个问题，冯国庆就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们厂是每两天开工半天，销路的话，只能说是赔本卖货，因为有地区行署的命令，地区运输公司每年还得从厂里采购一批蓄电池，算是给我们吊着一口气，至于欠款和应收账款……”
说到公司欠款和应收账款的时候，冯国庆心里有些奇怪，不明白张起航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考虑到既然张起航也是地区的企业，而且未来极有可能会成为朝阳蓄电池厂最大的主顾，所以虽然不明白，但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说了：“现在我们欠银行差不多200万，有差不多30万的应收账款还没有收回来。”
说完，迟疑了一下，他连忙补充道：“不过其实问题不大，只要你们能每年给我们4万块蓄电池的订单，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把饥荒还上。”
“这样啊……”
张起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样，冯厂长，我们能不能随即从咱们库存的产品当中拿几块蓄电池？”
“你们想要看看我们的产品质量到底怎么样？”听到张起航这么说，冯国庆立刻就知道了张起航想要做什么，他痛快的点头：“当然没问题，你们尽管拿……我们的产品质量你们尽管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
张起航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的向对方道了声谢。
(本章完)
第296章 让江河去朝阳蓄电池厂
一个星期后，张起航委托省内某质检机构检验的这批电池的结果出来了，虽然这批电池的技术比较落后，但从质量上来说，这批电池是合格的，也就是说，虽然朝阳蓄电池厂的情况很糟糕，但在生产和产品质量环节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不存在偷工减料、人浮于事的情况，甚至于，在单位的情况已经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五块随机挑选的蓄电池仍然都能够保证产品质量，这本身就说明了冯国庆在企业经营和管理方面的能力——朝阳蓄电池厂之所以遇到了今天的困难，主要原因还是他们不能及时的转变自己的思路造成的。
在搞清楚了朝阳蓄电池厂的问题之后，张起航也不得不感慨老局长马少军挑选“三把火”的目标的目光之狠辣：三把火肯定是要烧的，但如何挑选烧这“三把火”的目标却是相当的关键，挑好了，这把火成功的点着了，挑不好，说不好，说不定就一脚踢石头上了。
打定了主意的张起航，去江河的办公室找到了江河：“老江，看看这份报告。”
江河也不客气，接过报告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惊讶：“没看出来啊，这五块电池竟然全都合格了？”
张起航从朝阳蓄电池厂库存的蓄电瓶当中随即挑选了五块，送到了省质检单位进行质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原本他下意识的对这些的检测结果并不看好，压根就没觉得有全部合格的可能，可现在，这个结果当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啊，我也很惊讶，”张起航点头道：“只能说，老局长的眼光确实厉害。”
江河就默默的点头。
张起航接着说道：“老江，对于朝阳蓄电池厂，我有个想法，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
“我想让你过去主持全面工作。”
“啊？”
张起航的这个想法，是真的将江河给震惊了，他反手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我……”
“没错，”迎着江河震惊的目光，张起航点点点头：“我准备让老局长提出动议，让地区里将朝阳蓄电池厂划到咱们华腾机械制造公司的名下，同时将编制也给咱们，而老江你，就是华腾公司旗下的第一家全资子公司的负责人，主持全面工作。”
江河抬头看向张起航，惊讶的道：“你说朝阳蓄电池厂将来会成为华腾公司的子公司？不是分厂？”
子公司和分厂的差别大了去了，分厂说的好听是分厂，可实际上完全可以看做是一个大号的配套车间，整体上要完全服从总厂的安排，生产什么不生产什么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可以说是一整套系统上面的一个子系统。
但子公司就不一样了，听张起航这话里面的意外，似乎是想要让朝阳蓄电池厂成为华腾机械制造公司旗下的一家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的子公司，这说出去就是一方小“诸侯”，除了需要定期向总公司汇报工作、接受总公司在财务、人事方面的审计以避免有各种贪污腐败的情况之外，整个公司完全就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当然，你要说总公司的常务副总与子公司的经理到底哪个更好，这个还真不好说，两者各有各的好处，总公司的常务副总理论上管的更全面一点，可一天到晚都能碰到头顶上的“婆婆”，心情未必有子公司的经理舒坦；可话说回来，如果对有野心的人来说，谁不喜欢自己能够成为一方诸侯？
“对，”张起航点点头：“在我的计划里面，并入咱们华腾公司之后的朝阳蓄电池厂，会成为公司旗下的副科级单位。”
江河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
为什么会成为副科级单位？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朝阳蓄电池厂现在的正科级单位的编制被母公司华腾公司给拿走了呗，毕竟，在母公司都没有级别待遇的情况下，子公司竟然是一家正科级单位，这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而这么一来，如果江河同意张起航的任命，身为朝阳蓄电池厂一把手的自己就会顺势成为有编制在深度副科级领导。
沉吟了一下，江河点头表示同意：“我原则上没问题，坚决服从公司的安排，不过成为独立自主的子公司之后，冯国庆同志你打算怎么安排？还有，朝阳蓄电池厂这边的生产您又是怎么想的？”
“对于冯国庆同志的按期，我有两个想法，”张起航说道：“一个是来总公司这边担任党支部书记，毕竟咱们公司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立党支部，也确实有些不像话；第二个安排是请老局长帮忙协调一下，让冯国庆同志去区政协工作一段时间，毕竟冯国庆同志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身体状况不是太好，也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阴险！
真阴险啊！
听到张起航对冯国庆的这俩个安排，江河在心里一个劲的感慨张起航的阴险：如果冯国庆选了第一条路，来总公司这边担任党支部书记，看上去各方面的福利、待遇以及权利都比之前大了许多，可一家企业的党支部书记，能有多少作为？其实就是一个保留行政级别的半养老职务；
而如果冯国庆来总公司这边担任党支部书记，对他张起航的好处就大了，最大的好处就是：因为年纪大了，冯国庆大概率的不会跟张起航争权，而是安安稳稳的等退休，这对张起航来说简直就是一箭双雕：既成立了党支部，向上级组织证明了自己对组织的衷心，又没有请来一尊喜欢指手画脚大佛，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安排堪称有情有义，简直完美。
至于去区政协，那就真的纯粹是给冯国庆安排了一个喝茶看报纸的领工资的地方了，在江河看来，只要冯国庆稍微还有那么一丢丢的野心，他就不可能同意。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张起航自己设想的，地区的领导能够听他的指挥棒的安排？
(本章完)
第297章 为什么不能作为配套厂：上
江河将自己的想法和张起航一说，张起航就笑了：“你觉得咱们不应该主动争取？”
“这个……怎么说呢？”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是讲究一切听组织的么？咱们这么连争带抢的，这个……会不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哈哈……”
听江河这么说，张起航顿时大笑起来。
看到大笑的张起航，江河有点愣神：莫非是自己说的不对？
张起航则是一边笑、一边摇头：“老江啊老江，按说你这个想法倒也没什么不对的，但实话实说，你这个想法只适合在单位里规规矩矩上班的人……我问你，就现阶段来说，咱们国家最大的事情是什么？”
江河原本是想要反驳一下张起航的话的，但既然张起航问问题了，他只好先回答问题：“是改革开放，发展经济。”
“没错，咱们国家以及各级政府当前最大的事情就是尽快的将经济发展起来，让老百姓摆脱贫困，”张起航点点头：“所以你看到了，各个地方政府为了发展经济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办法都想出来了，那么我问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能够在极大的带动地方发展的同时帮政府政府赚到大笔的钱，咱们是什么？”
“是……宝贝疙瘩？”
“没错！只要咱们能赚到打钱，那咱们就是地方政府眼中的宝贝疙瘩！”张起航重重的点头：“咱们就像是家里不但学习好、有出息、还能帮忙赚钱养家的孩子一样，他想多要点好处，过分吗？！
我觉得一点都不过分！
我给你说啊老江，既然咱们有这个能力，咱们就要、也应该多吃多占多伸手，你看看那些能打仗的将军，哪一个不是多吃多占？
可上级领导对他们又是什么态度？从来都是小惩大奖。
话说回来，就算上级领导不同意咱们的要求又能怎么样？最多也就是不同意而已，可如果同意了，咱们可就赚大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起航的这番话给一直以来都在脑子里绷着“一起行动听指挥”这根弦的江河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原来是这样的吗？事情还能这么办？
他想对张起航说“你这个说法不对”，可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自己工作了半辈子了，前半生可谓是践行“听D的话，跟D走”的一生，可实际上呢？如果不是遇到了张起航，自己还是还是像之前那样，吃不饱也饿不死。
再看看张起航，这才刚刚工作一年就已经是享受正科级待遇的副科级领导了，而且只要时间一到，立马提升正科，等到他研究生一毕业，按照规定又能再升一级……
简直没地儿讲理去！
所以，到底谁都话才是对的？
看到江河似乎被自己的这番话冲击的不轻，张起航也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多说，而是话题一转，接着说道：“至于第二个问题，你到了朝阳蓄电池厂之后，朝阳蓄电池厂的生产安排问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总公司这边优先满足你们这边的产能，当你们满负荷生产了之后还不够的订单，再从外面寻找配套单位，是这么想的吧？”
张起航话里面隐藏的另外意思把江河给吓了一跳，他忍不住问道：“经理您不是这么安排的吗？”
“我这次答应的这么痛快，确实有公司增加一个蓄电池供应渠道、增强应对风险的能力的想法，”张起航痛快的点头，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但随即，他接着反问道：“但是老江，咱们在一起合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真的觉得我费尽心思的将朝阳蓄电池厂吞并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这个？”
“……”
面对张起航的这个问题，江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他的本心来讲，他确实就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张起航之所以这么利索的同意老局长马少军的要求，就是为了帮华腾公司解决蓄电瓶的供应问题，同时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在舜耕市买蓄电瓶，人家舜耕那边的蓄电瓶生产企业是要利润、要赚钱的，可如果华腾公司有个自备的蓄电池生产工厂，那就不一样了，我们完全可以以更低的成本获得蓄电池，进而增强我们的市场竞争力，可现在听张起航话里面的意思，似乎不是这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从大家的认知当中确实是这样的，但是老江，你真的确定这么做能够降低我们的成本吗？”
江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
张起航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嘉陵、建设、轻骑这些摩托车制造商，都是外购的蓄电池？按说以这几家摩托车公司的生产规模而言，每年最少需要30万块以上的蓄电瓶，南浦现阶段的摩托车蓄电瓶的规格普遍在6V5Ah大笑，但也足够养活一个中等规模的蓄电池工厂了吧？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嗯？
听张起航这么一说，江河也愣住了：之前自己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回过头来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作为一家摩托车发动机生产企业，为了了解竞争对手的实力和技术水平，用拆解对方产品的手段是最有效的办法，华腾公司也是这么做的，他们几乎拥有国内目前能够买的到的所有型号的摩托车，从高端的本田王CB-125T、铃木王GS125到入门级的嘉陵CJ50、中端的建设-雅马哈CY80等等车型，概莫例外。
江河虽然是负责销售和市场推广工作的，但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去车间转两圈，遇到大家拆友商产品的时候也喜欢过去看看、听听老师傅们怎么说。
现在仔细回想，自己在对那些发动机和摩托车拆解的过程当中看到的那些摩托车上搭载的蓄电瓶，虽然都有这些摩托车的品牌logo，但是生产厂家却并不是这些摩托车生产单位。
之前江河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听张起航这么一说，他也忍不住思考起来：对啊，这些摩托车生产公司对蓄电瓶的需求量这么大，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组建一个专门生产蓄电池的分工厂，而是执意要外购？
(本章完)
第298章 为什么不能作为配套厂：中
“经理，这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的江河，本能的选择了一个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得到答案的办法：问张起航。
张经理既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肯定知道答案！
但这一次，张起航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江河说道：“老江，你我建议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如果你能想明白，对于你执掌朝阳蓄电瓶厂会有很大的帮助。”
是这样的吗？
江河半信半疑，可张起航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
第二天一大早，江河就眼睛通红的来到了张起航的办公室，兴奋的对正准备今天早晨例会的张起航说道：“经理，我想明白了！”
能成为张起航在华腾公司最重要的助手，江河的能力和悟性自然毋庸置疑，一晚上想明白也不是多么惊奇的事情。
只是看着兴奋莫名的江河，张起航有点懵：“什么想明白了？”
虽然眼睛通红，显然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但江河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却是显得格外的好，他兴奋的对张起航说道：“就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咱们国内的那些摩托车生产单位，为什么不自己搞个蓄电瓶工厂，反而都是从外面采购蓄电池的事，科技名利我想明白了。”
“哦？”听江河这么说，张起航也不着急着准备今天早上的例会了，给江河倒了一杯水，邀请他来到会客区一起坐下，这才笑着道：“那你说说看。”
江河也不客气，立刻说道：“首先一个，其实公司自建的蓄电池工厂并不省钱，因为整体的规模不大，完全是对照着自家的产能配套的，因为整体规模不大，所以在原材料价格方面与那些专业的蓄电池工厂相比并没有优势。”
“说的没错，”张起航微微点头，对江河的这个说法他是认可的，好奇的追问道：“还有吗？”
“当然有，”江河接着说道：“除了原材料成本方面没有优势之外，第二个就是乍一看上去，作为工厂配套项目出现的蓄电瓶工厂，可以压缩成本，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因为仔细往下想就能想到，虽然是配套厂，可工人的工资、福利其实是需要向总厂看齐的，而且厂子的规模越大，工人们福利、待遇也就越好，可能比那些外部的蓄电瓶供应商要高的多。”
“不错不错……”听江河说到这，张起航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还有没有？”
“有的，”江河立刻点头：“还有就是之前的成本的核算方法当中，其实是忽略了工厂的建设成本、生产设备的采购成本的，实际上这些也都要折算进去。
我虽然没有细算，但只是粗粗的算了一下，就大致可以肯定，对于摩托车生产企业来说，自备一家年产二三十万块蓄电瓶工厂其实是不划算的，而且这种摩托车用蓄电瓶的规格很小，一般都是6V5Ah，差不多要40多块才相当于一块12V100Ah的卡车和客车用蓄电瓶，所以就规模来说，其实未必有现在的朝阳蓄电池厂的产能规模大。”
说到这里，江河有些惭愧的望着张起航：“经理，您是对的，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江河能够这么快认识到这一点，张起航很欣慰：“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再给你补充几点，你听听有没有道理。”
竟然还有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