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里一郎少将皱着眉低声嘟囔。
“胡寿山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整个信阳地区，还有哪支部队有勇气连夜迂回？
新一军……莫凡……”
他立刻判断这是敌人的反击，而新一军是反击的主力。
片山里一郎少将并没有慌乱无措，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没有出乎师团长藤田进中将的预料，他们想过这种可能。
第3师团不是第6师团，主力尚存，并且前后距离不远，第五旅团和第二十九旅团可以互相呼应，在他们的北方还有一个第10师团。
新一军走出城市，在平原上与两个师团野战，这没准还是藤田进和筱冢义男所期望的。
片山里一郎少将扭头对身后的几个参谋说道：
“全军做好战斗准备，无论来的是哪支支那军队，严守阵地，不允许出击！
将情况报告给师团长阁下！”
“嗨依！！！”
平原上的风越来越冷了，站在房顶的片山里一郎少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他刚刚放下望远镜，准备离开房顶的时候，黑暗的夜空中忽然升起三颗红色的信号弹。
“咻咻咻！！！”
在黑暗的天空中，红色的信号弹是那样的耀眼，整个地区的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红光映照在每一个抬头张望的日军士兵和军官的眼球上，将他们的整双眼睛都染成了红色，鲜血般的红色。
“放！”
“放！”
“放！”
随着一面又一面指挥令旗的挥下，准备多时的炮兵战士果断拽动拉火绳，在发射.药的帮助下，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炮口喷出明焰刺目的火光。
炮口的火光成排成串，一眼望不到头。
“咻咻咻……”
“嗖嗖嗖……”
“呼呼呼……”
天地间的空气都被带动了起来，抬头张望的日军士兵还没有垂下脑袋，耳朵里便出现了连绵不绝的，令人心脏发紧的炮弹呼啸之音。
“防炮！”
“隐蔽！”
“小心！”
军官们一头扎进战壕里，口中同时声嘶力竭的大喊。
炮弹瞬息即至，轰隆隆的砸进城镇、农田、山岭，把第五旅团的各个阵地都淹没其中。
在那个时刻，世界只剩下轰隆隆的爆炸声，只剩下火红的色彩。
数百门火炮同时炮击，炮弹争相落下，平桥镇内外仿若地龙翻身，房倒屋塌。
火光、烈焰、弹片、冲击波、汽车和武器装备的零碎残骸、砖石瓦砾…………
所有的一切在沸腾、碰撞、撕扯，全部都变成了杀人夺命的武器，处于其中的日军士兵或痛苦的哀嚎惨叫，或毫无意识、毫无感觉的死去！
“啊啊啊……”
“呀呀呀……”
“妈妈……”
看着同伴在眼前化为漫天碎屑血雾，小鬼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疯魔一般在炮火中奔跑着。
没跑出几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炮弹发射出去之后，炮兵战士熟练退出弹壳，塞入新的炮弹和发射.药，然后又是一轮炮击。
在不断的炮火打击之下，以平桥镇为核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杀人气旋，生者罩于其中痛哭哀嚎，向所知的一切神灵求庇佑；
死者被气浪裹挟，冲到几十米的高空，撕成碎片之后又摔落下来，然后被新的气旋带着，挥洒向四面八方，如此反反复复。
“咴！咴！”
战马在气旋里亡命奔逃着，悲鸣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天空从一开始就变成了红色！
第354章 冲锋
“轰轰轰…………”
“嗡嗡嗡…………”
前方的日军阵地上炮火连天，空气打着旋儿在模范师和第四十六军弟兄们的头顶呼啸。
有炮弹从头顶的天空中嗖嗖掠过，让人心惊胆战。
所有的日军阵地都笼罩在炮火之中，46军和模范师的攻击部队借此机会快速向前推进，当他们进入预定攻击位置的时候，炮火准备才持续半个小时。
战士们趴在地上，远远的看着前方日军阵地天翻地覆，隐约看到有人被撕裂成碎片，看到战马亡命奔逃，看到卡车被炸成一团烈焰。
虽然相隔几百米，但依然能够感觉到大地在微微的颤抖。
迎面吹拂过来的风也是热的，其中还夹杂着火药味、血腥味和其他难以判断的味道。
士官长陈大壮猫腰检查三个班的情况，冲.锋枪挂在胸前，走的时候和手榴弹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此次炮火准备强度大、时间长，根据陈大壮的经验，第一线的小鬼子肯定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啦，第一波冲锋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困难的是攻击日军的指挥部。
小鬼子的指挥部当然有可能被轰隆隆的榴弹炮直接一锅端，但是概率很低。
一边思索一边前行，他忽然发现旁边一个趴在地上的战士两只腿在不停的打颤发抖，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使劲的摇晃。
陈大壮眉头一竖，抬起右脚，朝着那名战士的屁股墩子踢去。
“哎哟？！”
被惊天动地的炮火吓得两腿发颤的新兵正处于紧张状态，屁股冷不丁被人踢了一脚，他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大喊。
好在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彻四野，他的喊声没有引起部队暴露。
但是回过头来，刚好看到排长愤怒的脸，他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士官长…………”
陈大壮没好气地道：
“现在挨炸的是小鬼子，又不是你，你抖什么？”
“我……我……我……”
新兵有心解释，但是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你叫白二牛吧，别他娘的紧张。”陈大壮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道：
“这个年头参军入伍是你们运气好，能有这么多的大炮。
放在前两年现在被炸得昏天黑地的不是小鬼子，而是我们自己的弟兄。”
他弯腰拍了拍这名小战士的脸，
“在战场上要记住一个保命的诀窍，那就是你越害怕死的越快，越能豁得出去，活得越久。
这就像两个人扳手腕，不能怂！”
名叫白二牛的小战士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郑重地点头。
陈大壮交代班长看好这名战士，便继续向前走了。
白二牛看着士官长的背影，双脚不再发抖，心中给自己打气。
‘越怂死的越快……’
在整个潜山英雄营里，士官长都是传奇一般的存在，他是唯一一个获得一等功勋章的人，全军闻名。
新兵们在接受政治思想教育的时候都清楚要像一等功臣学习。
白二牛重新趴回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炮火连天的日军阵地。
“噗！”
红色的天空中忽然有东西落到白二牛和周围战士们的眼前，大家被吓了个激灵，定睛看去，那是一个沾染着小鬼子鲜血的钢盔。
“呼！”
白二牛呼出一口气，目光在面前的钢盔和远处的战场上游动着，很难相信这顶钢盔飞越了几百米的距离，恰好落到他们的面前。
又过了一刻钟，炮火开始延伸，在连排长的指挥下攻击战线缓缓向前移动，距离日军阵地只有最后的200米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世界不再是黑漆漆一片，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分钟，血红的朝阳就会缓缓升起。
“所有人听令，最后检查武器装备，准备冲锋！”
士官长的声音响在耳边，白二牛和战士们将刺刀装到枪尖，拉栓上膛，双手紧紧地握着钢枪，等待着冲锋号。
战场上空腾起巨大的硝烟，也许朝阳已经升了起来，但是他们却看不见，所有人都是死死地盯着前方日军阵地。
在某一个时刻，对于白二牛来说似乎无穷无尽的轰隆隆的爆炸声忽然消失无踪，整个世界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呼噜……”
不由自主的吞咽一口口水，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力，他整个人像是被拉满的弓弦一般，紧紧的绷了起来。
陈大壮锐利的目光看着前方支离破碎的日军阵地，右手哗啦一下给冲.锋枪上膛。
“嘟嘟嘟~~~嘟嘟嘟~~~”
冲锋号的声音在战场上空盘旋，沉寂的世界再一次沸腾起来。
“杀鬼子啊！！！”
陈大壮仰天怒嚎一声，当先冲了出去。
白二牛等战士见状个个热血沸腾，呼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闷头向前狂奔。
距离日军阵地不过200来米，一边奔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杀，以此来排解紧张，发泄亢奋。
日军第五旅团没打算一直停留在平桥镇，因此阵地修建得非常简单，只有一条深度到人腰部位置的战壕，战壕外没有任何铁丝网之类的障碍物。
200米的距离，全力奔跑之下很快就到了。
“噗噗噗……”
踩着被炮弹炸得松软无比的泥土，战士们接二连三的跳入战壕。
战壕早已被炸得支离破碎，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到处都是缺口、到处都是弹坑。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一些尸体极度残破，断口处还在散发着黑烟。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一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