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有些焦躁地挥了挥手。
想来整条战线的局势都不容乐观，后方已经没有多余的部队可用了。
他将三个排长叫到跟前，问道：
“战场打扫完了吗？”
杨荣回答道：
“已经打扫完毕了，缴获了不少鬼子装备，弟兄们都很高兴呢。”
莫凡道：
“团长同意特务连退到二线阵地，国海，带两个兄弟去把鬼子的坦克给老子彻底炸毁。
一排和三排马上在阵地上埋炸药，布诡雷。咱们就算要撤，也得给小鬼子制造一些麻烦，尽可能的多耽搁一些时间。”
杨荣和黄永明满脸的疑惑，埋炸药他们能够理解，但是什么是诡雷呢？
莫凡拍了一下额头，
“就是在小鬼子的尸体堆下或是人头堆下放手榴弹，手榴弹的引线一定要绷紧了，一旦有人搬动尸体，轰！
将炸药埋在交通壕、埋在阵地中，留两个兄弟远远的看着，一旦鬼子蜂拥上来，那就给老子将他们炸上天。
总之就是在任何可能引起鬼子注意的地方布雷，让狗日的小鬼子寸步难行。
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吧？”
杨荣等人之前只是没有思路，莫凡略微解释之后他们恍然大悟，急忙前去布置。
罗老爹将一只点燃的香烟递给莫凡，有些感慨的道：
“登陆的小鬼子越来越多了，听说在我们的后方，还有很多的兄弟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哎，也不知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会死多少人？”
罗老爹是个老兵油子，他能够感觉到战场上敌我势力的天平正在缓缓的倾斜。
莫凡吐出一口烟圈，道：
“或许会有三四十万兄弟，永远的沉眠在上海，沉眠在淞沪吧。”
罗老爹是相信莫凡的，尽管他久经战阵，听到连长这般说还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近代以来各地军阀混战，战争连绵不断，但是从来没有哪一场战争，在一场战役中就会有三四十万人死去。
莫凡偏头看了罗老爹一眼，道：
“老爹，小日本是来亡国灭种的，这场战争的惨烈将超出所有国人的想象，胜利也不会一天两天就能取得。
我们要做好持久抗战的准备啊。”
鬼子小柳大尉的无头尸体还挂在阵地前呢，他的疯狂决绝和怨毒仇恨令莫凡印象深刻。
几乎所有的日军士兵和军官都类似小柳大尉，他们是来灭亡中华的。
胜利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到来，甚至可能渺茫到让国人看不到希望。
罗老爹呆愣了半晌，最后说道：
“兄弟们已经对连长产生了依赖，希望无论什么时候，连长都不要抛弃大家，带着弟兄们一起打鬼子。”
莫凡哈哈笑了两声，随即收起笑容，郑重的点头。
“轰！”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那辆被困在泥潭里的日军坦克彻底被炸上了天，装甲碎片漫天飞舞，残骸燃起了大火。
杨荣和黄永明也完成了埋设炸药、布置诡雷的工作。
“撤退！”
莫凡大手一挥，带着特务连的弟兄们离开一线阵地。
弟兄们依旧只穿着一条裤衩，身上背着缴获的鬼子装备，撤退的时候动作迅捷，毫不拖泥带水。
二线阵地的情况比一线阵地稍稍好一些，战壕里没有化不开的泥水，只是比较泥泞。
莫凡让弟兄们短暂休息，然后便开始加固阵地。
一线阵地上的诡雷和炸药无法阻止鬼子前进，小鬼子最终还是会出现在二线阵地前。
莫凡带着罗老爹和楞娃，正在清点和查看战场缴获。
有几十支三八大盖，三挺轻机枪、两组掷弹筒。
莫凡拿起一把三八大盖，试探着拉动枪栓感受了几下，机械感比中正式步枪略好。
不过这玩意儿使用的是6.5毫米的子弹，杀伤力有限，并不是莫凡喜欢的类型。
鬼子装备的轻机枪没有捷克式轻机枪好用，在莫凡看来甚至有些鸡肋。
他兴趣最大的当属掷弹筒。
掷弹筒比迫击炮更加易于携带，威力也不小，是步兵攻击时最有效的支援火力。
算是日军基层步兵战术的火力核心。
正当莫凡细细研究之时，身后传来了细密的脚步声。
一营副营长顾常青带着军部高级参谋、德军顾问、记者汉娜来到了特务连的阵地上。
莫凡闻声扭头，目光首先被那几个白人吸引，他心里得意的一笑，
鱼儿终于上钩了。
正在修建工事的弟兄们也看到有一群人走上阵地，他们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看到汉娜的时候，绝大多数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棕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淡蓝色的眼睛，面部线条清晰，鼻梁高挺，典型的日耳曼女性。
当看到这个阵地上的中国军人只穿着一条裤衩，全身包裹在泥浆里的时候，汉娜首先表现出来的不是羞涩，而是好奇。
她直接举起相机，拍摄战壕上的中国士兵。
她大胆的动作反倒让特务连的弟兄们不好意思了，有人急忙背过身去，有人捂着裤裆，遮着胸口。
莫凡大脑快速转动，正在思索如何利用德国人，没有特别留意亮眼的汉娜。
顾常青感觉面皮有些挂不住，没好气地对莫凡道：
“怎么回事？弟兄们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还不赶快让大家把衣服穿起来。”
他又转头对汉娜说道：
“汉娜小姐，战场条件艰苦，请你原谅战士们的无礼。等会儿再拍照吧，让他们先把衣服穿起来。”
汉娜摆了摆手，认真专注的说道：
“别，千万别。上帝啊，这样就很好。我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坚强不屈、看到了无所畏惧，男性的阳刚与战争的残酷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这样的照片一定能够引起人们的好奇心，可以让我们的报道和故事看起来更加的真实可信。
哎哎哎…………你别跑啊，把手打开，把枪拿起来。”
莫凡这才注意到人群中的汉娜，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诺沃特尼上校和扬森中尉没心情去看阳刚画面，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莫凡的身上。
莫凡和士兵一样，全身包裹在泥浆里，只能看到眼睛和嘴巴。
见到这一幕的诺沃特尼上校微微有些失望，他几乎可以肯定，莫凡是某种情报势力的中间人。
因为他认为这样一个大老粗军官是无不可能懂得精密坦克设计的。
柏林对那份坦克设计资料非常重视，元首亲自作出指示，要求法肯豪森将军不惜一切代价拿到另外半份资料。
诺沃特尼上校忍着心中的不适，主动与莫凡交谈。
“上尉，我们两天前见过。你总能做出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来啊，哈哈，日本军人又在你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了吧。”
诺沃特尼上校一语双关地道。
莫凡现在是卖方市场，假装自己听不懂，指着地上的一堆缴获道：
“日本军队装备精良，可惜了，如果我的部队能有更多的上好的武器装备，日本人就不敢再这么狂妄了。唉…………”
诺沃特尼上校听懂了莫凡的暗示，他轻笑了两声。
汉娜的确是一名记者，采访是她的本职工作。
她追着特务连的弟兄们，拍下了很多照片，最后来到莫凡身边，道：
“上尉，你能抽出五分钟的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吗？我想听一听砍头恶鬼的故事。”
“荣幸之至。”莫凡微笑道。
第30章 英雄的中国人民
在罗老爹和楞娃的帮助下，莫凡用清水洗去了身上的泥浆。
第二道战线的前方都是一些干旱的棉花田，上午用过的战术不可能再在这处阵地上使用。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顾常青觉得莫凡身上脏兮兮的，有损国军军官的形象，让他在接受汉娜小姐采访之前一定要将自己洗干净。
顾常青亲自在一边监督，莫凡龇牙咧嘴的将自己洗干净。
由于长时间泡在泥浆里，莫凡的皮肤显出一些惨白色，看上去不太正常。
脸色也是发白的，穿上军装之后形象偏向于小白脸的样子，顾常青在一旁满意地点头，道：
“这才是党国军官应有的样子，很好，快去跟汉娜小姐讲你的故事吧，我暂时帮你看着部队。”
莫凡撇了撇嘴，将装备套在身上后缓缓走向后方的连队指挥所。
汉娜小姐和扬森中尉正聊着什么，莫凡走进来之后两人停下了交谈，后者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拍了拍莫凡的肩膀，微笑走了出去。
扬森中尉和汉娜都会说中国话，只是后者更加流利一些，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作为副官和记者进入中国工作。
汉娜小姐抬头看着莫凡，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惊喜。
莫凡的泥人形象与当下的样子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汉娜嘴角上翘，眼眉弯弯，眼中充满了欣赏。
莫凡两世为人，经历的事情很多了，他迎着汉娜的目光，平静地与之对视着，显得非常的自信，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从他的身上缓缓扩散出来。
汉娜小姐首先低下了头，她缓解尴尬似的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从皮包里拿出采访专用的笔记本，低声问道：
“上尉，我们现在能开始采访了吗？”
“你可以直接叫我莫凡。”
莫凡微笑颔首，他正襟危坐，脸色严肃而认真，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汉娜不由自主的走神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之后她甩了甩脑袋，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莫凡上尉，听说日本人给你取了一个绰号，叫做砍头恶鬼，请问这个绰号是怎么得来的呢？”
莫凡一丝不苟地回答记者的提问：
“在日本人的封建思想里，砍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的想法非常简单，既然侵略者畏惧砍头，那么我就要去做侵略者所畏惧的事情，让他们后悔踏上中国的土地，后悔发动这场侵略战争，做一个恶鬼，成为他们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汉娜感觉莫凡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变得冷冽了，一种军人独有的坚决和狠厉不由自主的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