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炸弹将公路炸的坑坑洼洼，弹坑里布满了尸骸。
在逃命的关头，一些伤员被无情抛下。
空气中满是硝烟和血腥之味，让撤退的国军将士更加惶恐不安。
“踏马的！踏马的！踏马的！”
彭善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又看到了惶恐的撤退队伍，心里憋屈又愤怒，挥舞马鞭不断怒骂！
“这都是在上海苦战三个月的勇士啊！
现在却搞得人心惶惶，毫无作战意志，所有人都在想着逃命，生怕落在周围人之后！
日他祖宗的，窝囊，窝囊啊！”
过去的三个月，前来参战的每一支部队都打得非常的英勇顽强，就算全军覆没也不擅离阵地。
国军将士用血肉之躯铸成长城，硬生生的挡住了日本陆海军三个月的猛烈攻击。
弟兄们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族，对得起军人的身份。
可是一纸撤退命令下达，全线崩溃。
撤退毫无秩序，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大家一窝蜂的挤在公路上，成了狗日飞机的活靶子，死伤惨重。
前后的巨大反差让人无比憋屈窝囊！
莫凡连着给战区长官部发了两封电报，希望能够稳定撤退的秩序。
但是战区长官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然按照原先的计划命令部队撤退，使得大撤退的混乱与原来相差不大。
很多国军弟兄在上海战场撑了三个月，但最终没能撑过此次大撤退，憋屈的死在了路上。
11师师长彭善感觉牙齿都要咬碎了，他心疼每一个牺牲在这条路上的弟兄。
“兵败如山倒！”副参谋长胡伯玉摇头说道：
“有的弟兄或许还有作战意志，但是看到周围的人逃的逃、撤的撤，最后的那点作战意志也完全消弭了。
团结抗战，誓死不退是人性；如现在这般蜂拥着逃命也是人性。
师长，唯今之计是尽快退到国防线，控制国防工事。
现在让部队出现伤亡的只是鬼子飞机，如果鬼子步兵追上来，弟兄们恐怕会直接退到金陵，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一败涂地！”
彭善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用拳头轻轻的捶着脑门，许久后才让心情平静下来，道：
“莫凡的模范旅守在松江，小鬼子一时半会断不了咱们的后路，部队其实还有一两天的安全时间。
只是各部队人员相互拥挤，相互竞争，生怕落于人后，这才造成了如此混乱不堪的场面。”
胡伯玉沉默颔首。
“从现在的混乱情况上看，金陵恐怕是守不住了。”彭善感慨着说道：
“我军部队失去斗志，日军的兵力越来越庞大。金陵不比上海，地形地势都不利于防守，反倒利于进攻。
恐怕连三个月的时间都守不住。”
胡伯玉马上想起这段时间的报纸报道，日本第六师团和其他一些部队已经制定了攻占国都之后的屠杀计划。
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眼底现出惊骇。
师长彭善似乎知道胡伯玉所想，自嘲道：
“在此大撤退大混乱之时，谁能想到莫凡的模范旅却连番报捷，连鬼子中将师团长都被击毙了，真他娘的好样的！
莫凡是从咱们十一师走出去的，我这个师长余有荣焉啊。
报纸上的报道我也看过了，并不是全无可能，只希望民政部门能够重视这些消息，尽早尽快的撤离民众！”
彭善的目光投向南方，道：
“这个时候莫凡应该已经被鬼子包围在松江了吧。”
胡伯玉看了一眼南方，低声说道：
“模范旅连续立下大功，军委会怎舍得让他们陷入敌第六师团的重重包围。”
彭善手指前方拥挤混乱的公路，道：
“听说老头子甚是喜欢莫凡，准备将模范旅扩编为师。
可是为了眼前的这些弟兄不被小鬼子包了饺子，模范旅必须坚守松江。
如果没有模范旅和67军在南线挡着，穷凶极恶的日军部队一天时间就能卡住我军的后撤之路。
军委会只能寄希望于67军和模范旅。”
胡伯玉若有所思的点头。
第168章 谷寿夫的算计
“轰轰轰…………”
密集的炮弹落在松江城外的炮台山阵地上，阵地顿时化为一片火海。
漫天的硝烟将残阳遮蔽，轰隆隆的爆炸如闷雷一般击打在双方士兵的心头。
又是20分钟的炮火准备时间，炮击结束之后，日军的攻击部队在坦克和装甲车的配合下，从东西两个方向攻上炮台山。
小小的炮台山上已经见不到完整的防御工事了，绝大多数的泥土成了焦黑色，甚至还在冒着烟。
阵地上散落着众多国军士兵的残肢碎肉，一些被打烂的武器也掺杂其间。
一辆挂着膏药旗的坦克在夕阳中轰隆隆地驶上炮台山，坦克的驾驶员在座舱里咿呀呀的怪叫着。
阵地上的土地因为炮火的反复轰炸变得松软无比，坦克屁股冒着黑烟，略微有些费力地冲上主阵地，履带不断的碾压着阵地上的残肢碎肉！
两个国军伤员从战壕里艰难的挺起身体，用手上的步枪徒劳地对着坦克射击，只溅起两点火星。
手榴弹和炸药都用完了，但是他们视死如归、毫无畏惧。
跟随坦克行动的步兵马上被枪声吸引，三五个人站在战壕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阵地上的最后两个活人。
雪亮的刺刀就顶在国军弟兄的脑门上，他们不屑地眨了眨眼，然后两人同时发力，想要最后带走一个垫背的。
但是日军士兵早有准备，阵地上的最后两名弟兄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双方围绕着这座小小的炮台血战一天，都杀红了眼，日军士兵在血色的残阳下挨个对地上的尸体补刀。
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中将看到了炮台山上飘荡着的旭日旗，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紧绷着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
望远镜的镜片上映照着飘荡在残阳硝烟中的旭日旗。
今日在多个地点阻拦第六师团北上的非模范旅主力部队，而是此前防守枫泾镇的67军，这支部队来自东北。
令谷寿夫和第六师团众多官兵没有想到的是，东北军作战顽强、战斗意志坚决。
除非阵地上的东北军官兵全部阵亡，否则第六师团就休想攻克阵地。
这支部队的火力比模范旅要弱一些，但是官兵全部抱着牺牲殉国之决心与日军部队作战，给第六师团的前线攻击部队以巨大的震撼。
一天的时间把住了松江外围的所有防御点，按理来说谷寿夫应该是很高兴的。
但是他的脑海里萦绕着那一个个奋不顾身、一往无前的国军将士身影，让他的心里蒙上阴霾，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忽然间，前方的炮台山阵地上出现明艳的火光。
谷寿夫望远镜镜片上的场景也不停的闪烁起来。
步兵第三十六旅团旅团长牛岛满少将咬牙切齿地说道：
“八嘎呀路，是支那人的榴弹炮，他们一直都在等待帝国勇士踏上炮台山，卑鄙！可恶！”
经过这许多天的战斗，第六师团已经知道模范旅装备了数量不少的榴弹炮。
师团部命令炮兵和航空兵不停的寻找和测算对方的炮兵阵地，想要一举将这些榴弹炮摧毁，但是始终未能如愿。
谷寿夫眼睁睁地看着踏上阵地的200多名帝国勇士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轰隆隆的爆炸中四散逃窜。
很多人连枪都丢了，连滚带爬的远离炮台山阵地。
但是支那人的炮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断的追逐着这些狼狈逃窜的帝国勇士。
在谷寿夫的视野里，许多勇士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冲击波高高抛起，在天空中释放出团团血雾，然后又噼里啪啦的砸到地上。
跑得较快的一些人已经冲出了炮击范围，心惊胆战地回头看着那片已经淹没在熊熊火光中的阵地。
谷寿夫中将和牛岛满少将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在那辆插着旭日旗的坦克上。
他们似乎感受到了坦克驾驶员的慌乱，履带高速的运动着，左突右冲，正在不顾一切地寻找突破熊熊烈火和硝烟的机会！
谷寿夫等人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揪在一起。
坦克上方的旭日旗被烈火引燃，从远处看上去就好像是有一团烈火在追逐坦克。
“轰轰轰……”
坦克拼命向山下行驶，眼见即将冲出炮击范围，驾驶员惊慌之下撞车了。
正在他左右腾挪妄图脱困的时候，105毫米的炮弹紧随而至。
炮弹命中了坦克的后舱，先是将油箱打爆，引起熊熊大火。
大火燃烧时候的炽烈温度又使得坦克内部储存的弹药发生殉爆。
谷寿夫和牛岛满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坦克车组成员！
“废物！废物！”
牛岛满少将破口大骂。
也不知是在骂坦克车组的惊慌，还是在骂炮兵和航空兵找不到对方的榴弹炮。
谷寿夫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地走回指挥所，又对着地图研究起来。
牛岛满少将、圾井德太郎少将以及参谋长下野一霍大佐相继出现在指挥所。
怒气腾腾的牛岛满少将首先提议道：
“师团长阁下，明日帝国军队就可近抵松江城郭，请允许炮兵部队使用硫磺弹吧，让烈火吞噬模范旅和东北军！”
圾井德太郎少将颔首表示同意。
谷寿夫依然在盯着作战地图，他的目光从松江到苏州，又从苏州到南京。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野战医院有两三千名伤兵，周围的房舍基本都被摧毁了，夜晚温度降低之后伤员坚持不住，听说又有几百人阵亡了。
如果再将松江县城完全摧毁，伤员找不到安置的地方，恐怕有2000人会因感染而死！”
第十军登陆之前，司令部就曾下达过不得轻易烧毁民房的命令，只因这个季节江南地区小雨纷纷，夜晚较为寒冷。
民房烧毁之后伤员无处安置，物资无处存放，对持久作战非常不利。
但是第六师团登陆之后连遭挫败，士兵气急败坏之下便也顾不了那许多。
金山县城被完全摧毁，周围的村庄化为灰烬。
松江是一座大城，如果彻底将之摧毁，打败模范旅和东北军之后，第六师团将会失去一个稳固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