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万义将吸到一半的香烟递给雷奥，两人便靠着战壕坐了下来。
“老雷啊，从今以后咱们就是过命的弟兄了！
不知道在你们日耳曼民族的习俗里是否有类似结拜的习惯，不管那逑的，反正咱们以后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你救我，我帮你，不离不弃，嘿嘿……”
孔万义用脏手拍了拍雷奥的肩膀。
雷奥根本不懂中文，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明白了孔万义的意思，轻轻颔首。
张忠诚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亲手将白布盖在指导员丁国厚的脸上。
模范旅政治处主任王超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指导员制度、战情通报以及每日总结是莫凡带给这支部队最大的变化。
战情通报让各级官兵和士兵知己知彼；
每日总结则帮助模范旅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快速成长为一支铁血强军，充分调动了基层官兵的积极性，让部队始终保持着活力；
指导员则是稳定军心士气的保证，有了指导员之后，军事主官能够时刻把握士兵的思想动态，将一支部队牢牢的控制在手里。
名义上，模范旅所有的指导员都服从于旅部政治处的领导。
但实际的情况却是，政治处无法对指导员和教导员的日常工作指手画脚，政治工作的原则和目的都由莫凡来确定。
指导员和教导员也直接向莫凡报告。
王超此前对此事颇为不满，但是他手上的工作很多，又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与莫凡讨论这件事情。
经历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场血战之后，王超真正的意识到指导员和教导员以及另外两项制度给部队带来的巨大变化。
模范旅只用不到2000人便全歼1200名小鬼子，放在整个抗日战场，那都是骇人听闻的存在。
同时也直接证明了莫凡对模范旅的改造是成功的，这些制度切实有效地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
王超亲自查过莫凡的身份，知道他与那边没有任何关系。
在此国难当头，只要能够提升部队战斗力、能打胜仗、能够阻止日军的侵略，王超可以暂时对莫凡的这些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一场胜仗实在是太难得了，军队和政府都需要这样的鼓励。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前去向莫凡汇报。
莫凡负手站在张泾河河岸，给人神秘又高大的感觉。
实话实说，王超自己心里也有些佩服莫凡。
他刚刚走近莫凡，便见一团长杨荣也到了。
“战损情况统计清楚了吗？”
莫凡依旧看着河面，似乎是在观察那几具随河水荡漾的鬼子尸骸。
杨荣看了王超一眼，迫不及待地说道：
“旅长，此战我们一共杀死1258名小鬼子，俘虏65人，进入包围圈里的日军先遣队和搜索队无一逃生。”
莫凡没有任何表示，王超微微呼出一口气道：
“旅长，战损情况也统计清楚了。
我军有371人受伤，牺牲殉国210人，其中有一个连长和两名指导员。”
杨荣忍不住拍手说道：
“旅长，今天晚上的动静虽然没有咱们在淞沪战场上搞出来的那般大，但是歼敌1300人，自身伤亡600，这是轰轰烈烈的大胜利啊，是大捷！”
说出大捷两个字的时候，杨荣和王超的情绪都高涨无比。
但他们很快发现旅长依旧在看着前方，一点儿都不激动。
两人的笑容缓缓消退，静静的等待旅长开口。
莫凡没有转身，道：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兵力占优、火力占优，战损比却达到了1:2。
如果没有那些优势，我们还能歼灭数量相当的小鬼子吗？
不得不说，日本人很强大，我军还很弱小。
以后抽时间好好总结一下，想办法降低伤亡。”
两人连连答应。
莫凡顿了顿又道：
“马上给67军、战区长官部和军事委员会发捷报。
另外，让随军记者多拍一些战场的照片，主要是遍地的日军尸骸和我军的缴获。
明日这些照片就要送到中央通讯社和苏州日报等报社编辑的手里。”
莫凡和模范旅都需要名声，只有名声足够大，说出口的话才具有影响力，才会有人认真聆听。
这两件事情都需要王超去完成，他当下又询问了很多细节。
之后莫凡又对杨荣说道：
“让弟兄们认真打扫战场，绝不给小鬼子留下一枪一弹！
把小鬼子的尸体也集中堆到一起，尸体周围多放一些地雷和诡雷，在前面立两块牌子，写下这样的话：…………
尸体堆好之后再多拍几张照片。
死去的小鬼子也还有价值，咱们要将他们的最后一丁点价值都榨取出来。”
听了莫凡的安排后，杨荣不停的搓手，满脸跃跃欲试。
“旅长，65个鬼子俘虏怎么处置？”
莫凡道：
“政治处抓紧时间审讯，审讯结束之后我还要‘消费’他们，暂时留他们一条命。”
“明白！！！”
两人各自去忙碌。
等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部队开始向金山县城撤退。
莫凡给谷寿夫留下了一个惊喜，等待老鬼子前来开启。
第144章 《死》
第三战区长官部。
莫凡模范旅发来的大捷电报并没有让战区长官部里凝重压抑的氛围缓和多少，原因无他，整个第三战区依旧面临着空前的生死危机。
接到模范旅的大捷电报之后，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墨三立刻将法肯豪森将军和陈辞修等人叫了过来，讨论第三战区内七八十万国军部队何去何从的问题。
得知莫凡又在南线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法肯豪森将军和陈辞修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起笑容。
前者觉得日耳曼人提供的武器装备是莫凡能够打胜仗的最大保证，因此颇有些洋洋得意。
后者认为莫凡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慧眼识人，为党国谋得大才，莫凡打胜仗自然要记他一功。
“笃笃笃…………”
顾墨三敲击着沙盘边缘，紧张无奈地说道：
“莫凡的模范旅在松隐镇打了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取得歼敌1200余人的战果，是为大捷。
但是南线的局势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多少，日本第十军有10万之众，接下来还能够得到飞机和重炮的支援。
就算67军能够及时抵达枫泾镇，他们最多能够给战区长官部争取三天的时间。
三五天之后，日本第十军必定会突破黄浦江，直抵松江、青浦，这些地方或许又能够坚守两三天，但是日本第十军最终会威胁到沪上70万国军部队的后背。
京沪铁路和京沪公路随时都有被敌人掐断的危险。
法肯豪森将军、辞修兄，依你二人之见，部队是该立即撤退还是坚守？”
这个问题非常不好回答。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淞沪战局已经不可逆转，但是军委会似乎还抱着一线希望。
陈辞修定定地看着沙盘，似乎在思索，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口的打算。
法肯豪森将军沉吟许久之后纯粹站在军事的角度说道：
“江南地区地形开阔，本来就不利于防守，能够坚持三个月的时间已经非常难得了。
日本第十军登陆之后，部队的侧翼受到巨大威胁。华夏的国防力量有大半都在淞沪战场上，为了日后持久抗战考虑，我觉得是时候进行战略撤退了。
后方还有大量的国防工事，撤退之后可以依靠这些工事，继续与日本猴子相持，没准又能坚守三个月。
当前情况之下，保存有生力量最为重要。”
陈辞修看了法肯豪森将军一眼后接话说道：
“日前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日军第16师团已经离开了华北战场，去向不明。
这是一支精锐部队，人数在25,000人上下，战斗力强悍。
日本大本营不可能让精锐部队在这个时候撤出战场，唯一的解释就是第16师团也将加入华东战场。
这支部队可能出现在沪上，也可能出现在杭州湾以南区域。
无论日本第16师团从哪里登陆，其强大的战斗力都会严重影响到战场形势。
我军兵力连防守都捉襟见肘，更遑论组织反击。
第十军登陆之后，前线军心士气颇为摇摆，各部队的作战意志已经不像前两月那般顽强坚定了。
司令长官，当断则断啊！”
陈辞修不是不知道司令长官心里的痛苦和纠结，只是当前他不是做决定，也不是负责给最高层提供建议的那人，心理压力小很多。
顾墨三的脸色变幻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两人，校长接到模范旅的捷报之后，询问第三战区是否有发起反击的能力，将日本第十军赶回大海里。
何其天真啊。
他勉强清楚校长心里的打算，可是现在局势日趋糜烂，或许等不到调停那一日了。
“其他将领是何意见？”
沉默半晌后顾墨三问道。
“得知日军登陆金山卫之后，大多数高级将领都倾向于撤退，毕竟敌强我弱是事实。”陈辞修说道。
房间里又陷入了片刻的安静，只有周围的电台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好像此刻所有人的心境，起起伏伏。
三人同时看着沙盘，看着犬牙交错的敌我旗帜，思绪各有不同。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墨三颔首道：
“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会如实上报军委会。
在得到确切命令之前，各部队仍然要严守阵地，不得有半分松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