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成个家,替你们老常家延续香火,伱现在都是朝庭从四品的武将了。朝中做到你这一步还单身的,委实不多,即然你自己找不到,不如让我替你做主好了。”
常胜心里一阵腻歪,自己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儿?
这少年太子,每次见到自己都唠叨着要给自己找媳妇,到底是真关心自己,还是又想拉笼什么朝庭重臣了?
朝庭今年冬天就要北征了,做为太子储君,难道就没点正事儿干嘛?
天天关心着自己成家的破事儿
想到太子也是一片好心,常胜按捺着心中的烦燥,面无表情的说道:“殿下,常胜心中只想着杀敌建功,暂时还不想娶亲。”
生硬的推辞了一句,常胜表明了态度后就不再说话了.
李言仿佛没有察觉到常胜的不悦,依然和蔼的说道:“小胜子,你这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看了也确实不落忍。即然你不愿意成亲,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可以接来京中,现在你也算功成名就了,人家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就你一个人住着那么大的府,冷冷清清的,孤不忍心啊!”
常胜心中一黯,若是别人问到这话,常胜肯定心中警惕,但面对相处了六七年的太子,从来也没有发现过自己的异样,时间一长,常胜也就放心了。
是以也没有多想,低着头沉闷的说道:“多谢殿下关心,武德五年,臣去中山投军之前,家里就遭了灾,亲人都不在世了,远房的亲戚也不走动了,臣没什么亲人了,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嗯”
李言看着常胜实在是兴趣不高,又安慰了几句,就将其打发出去了,弄得常胜莫名其妙的。
等到常胜一出门,李言吩咐门口的侍卫守着,谁也不准进来,然后关上门,走到旁边的一处房间里。
里面赫然绑了两个人,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老者,另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少女,两人都被捆在椅子上,嘴上嘞了厚厚的布条,看见李言走了进来,两人挣扎着嘴里唔唔唔的叫着。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玄策盯着的常胜的父亲常三多,还有他的外甥女采矶,也是常胜从小订过亲未过门的媳妇。
这处房间和外面的待客厅中间只有一层木制的栏栅相隔,中间最薄处只有一层薄薄的纸,还被开了几个窟窿,里面光线较暗,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而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刚刚李言和常胜的谈话,坐在里面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李言一挥手,旁边的王玄策将两人身上的绳子还有布条解开,一获得自由,两人连忙跪倒在地上:“草民参见殿下,小老儿不知有什么地方冲撞了王爷,还请殿下恕罪。”
采矶胆怯的看李言,跪在地上,脸色惊恐,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警惕的看着李言和王玄策。
今天一直对自己和舅舅昭顾有加的王大哥带了一些熟食酒菜来,两人毫无防备,吃下后没多久,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醒来后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两人被捆的结结实实。
本来还以为落到了强人手中,接下来看到立于一旁的王大哥更是吓了一跳。还没弄清状况,就听到王大哥让两人禁声,默默的看着外面的一幕,采矶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刚刚那个身穿铠甲的武将,就是自己的令官表哥,而那个少年却不认识。
等到两人一交谈,常三多听到熟悉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对话。
两人对话没有多久,就是唠了两句闲篇,问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话里的内容,让常三多和采矶都是气愤不已,明明你爹还活着,你却说死绝了,真是大逆不道。
但更让两人惊恐的是,对面的少年竟然被称为殿下。
这年头敢称殿下的,无一不是天皇贵胄,至少也是个王爷之类的,所以两人第一时间告罪。
李言瞟了王玄策一眼,王玄策顿时解释道:“常老伯,面前的这位可不是一般的王爷,而是当今大唐的太子殿下。至于我也不是什么来长安经商的商贾,而是太子的属臣,之前是奉了太子的谕令,前去照顿你的。”
常三多一愣,更是跪头如捣蒜,嘴里哆嗦着道:“草民不知是太子殿下,还请殿下饶命.”
李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想到面前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民,态度和蔼的说道:“常老伯,你别怕,孤对你们没有恶意,今天请你们二位到此,也是有些情非得已,等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等到王玄策搀扶着两人落座,李言看着两人一脸紧张害怕的样子,才笑着说道:“常老伯可能忘记了,其实我们见过面的,采矶姑娘也见过。”
见两人疑惑的眼神,李言解释道:“你们忘了,武德九年七月初,在潼关蒲津渡附近的村塞里。那天夜里,半夜敲开了常老伯你的院门,讨了碗水喝的几个军汉?”
“当时是一个小丫头,应该就是这位小姑娘,给我们打了水,说来,你们对孤还是有恩的。”
李言这么一提,常老伯顿时回忆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小老儿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晚上,当时突厥人打到潼关附近,小老儿当时还以为是突厥人,吓的都不敢出门。”
“当时不知是太子殿下,小老儿真是怠慢殿下了.”
提到往日的旧事,常老汉和采矶略有些安心了下来,这么说自己并没有得罪太子,说起来还有些旧情,太子也不会伤害自己了?
“刚刚孤和那位将军的对话,想必两位都看到了,也听清了。”
李言话锋一转,问道:“那位将军,二位可还熟悉?”
“熟悉.”
“不认识”
前者是常老汉的回答,后者是采矶第一次说话。
王玄策眉头一皱,肃然道:“常老汉,认识就说认识,不认识就说不认识,太子殿下当面,岂能信口开河,欺瞒殿下,可是大罪,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
常老汉疑惑的看了一眼采矶,自己一个老头子都认出了自己儿子,采矶为什么说不认识?
看到采矶使着眼色,常老汉又看看一脸严肃的王玄策,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王玄策见状正要说话,李言心知肚明,采矶一直是个很灵俪的丫头,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养成了她警惕的性格。
在这种未知的环境下,她肯定想的很多,担心坏了常胜的事情。
李言不在意说道:“即然没想清楚,那你们就慢慢想,但是关于刚刚那位将军的事情,我想两位或许有些兴趣,刚好我闲来无事,就给两位好好说说.”
见常老汉一脸好奇的样子,李言开始回忆起来:“武德五年八月,我做为秦王世子,被太上皇封为中山郡王到中山郡去戍边,当时中山地处边疆,常年受到突厥的袭拢。”
“有一次,一名叫常胜的校尉为了救手下陷于敌阵的小卒,一个人冲入敌军几十名骑兵中,身中五箭,一阵成名。我甚为欣赏此人的武勇,就将他提拔到了身边做了侍卫统领。”
“后来当今皇上登基,我被招回长安,这名侍卫统领就护卫着我一道回京。”
“那次夜晚,就是在我们回京的路上,当时我就是那名站在院子中的小孩,而敲门的就是郡王府长史范兴,还有一名站在门口,背对着院子的人就是常胜”
常老汉顿时一愣,喃喃道:“原来是范大人,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在绥州的时候,几次小老儿都不敢相认。”
而采矶却有些兴奋的拉着常老汉的胳膊说道:“舅舅,我当时就说那是令官,你还不相信,我感觉.”
采矶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一脸羞愧的底下头。
李言继续说道:“后来回到京,我做为嫡长子被皇上任命为太子,而常胜却自请去了云中前线攻打梁师都,累功升为护军,后来被调回长安,在东宫六卫率里做了一名从四品的勋府中郎将。”
“刚刚你们也亲耳听到了,常胜现在孤身一人,做着朝庭的四品武将,平康坊里有母后亲赐的一座大宅子,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孤这个太子,对他都十分看重。”
“但他改名换姓潜入到孤的身边,还不承认自己有亲人在世。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说到这里,李言的脸色已经变的十分严肃了。
常老汉疑惑的眼神也开始惶恐起来,遇到儿子的惊喜已然不在,太子的话让他再也坐不住了,太子怀疑儿子的用心不良,这太让人害怕了。
而采矶也是眉头紧皱,两人都想当面置问常胜,这是为什么?
哪怕是没见过世面的采矶都隐隐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为什么表哥不能向皇上和太子坦白自己家世。自己家里都是些普通人家,虽然贫穷但却清白,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不认自己,但为什么连爹都不认了。
这让采矶隐隐感到了不安,表哥隐瞒这么多事情,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良的居心?
第675章 收服常胜(中)
2024-07-13
想到这里,采矶正准备撇清关系否认的时候。
李言叹了口气说道:“常胜来到我身边已经有六七年了,几次舍身相救,我是记得这份情义的。范兴已经死了,我实在是不忍常胜再重蹈覆辙,他隐瞒家世,背后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恐怕是不利于朝庭的,孤今日将你们请来,就是因为你们是常胜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希望你们能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亲情去感化他,让他坦白,看着多年的情份上,我会尽量保他一命。”
“若是伱们否认和常胜的关系,那就没人能救他了,我会将他交给朝庭,一旦进了三法司,就得公事公办,到时候,那些人会怎么去审问,我也无能为力,就是想维护也管不了了.”
李言没有再问,而是直接说明了利害,让两人去考虑。
看到两人脸色都是吓的发白,混身哆嗦,于是宽慰道:“不过你们两位放心,当年一碗水的恩情,我还记着。而且玄策和你们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常胜的否认,孤相信你们对他的事情也并不知情。”
“所以无论常胜犯了什么罪,看在多年的情份上,都不会牵扯到你们的。”
“若是你们不认识刚刚的那位将军,那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看到两人陷入天人交战的犹豫中,李言站起身佯装要离开,并且吩咐王玄策道:“玄策,送常老汉和采矶姑娘离开,给他们准备一份盘缠,要能让他们在老家买一处小院,二十亩田。”
“然后将常胜抓起来,送到京兆尹衙门去,依大唐律处置。”
“是,殿下!”王玄策应了一声就准备去安排。
“不要啊”
常老汉和采矶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紧紧抱着李言的腿,常老汉再也顾不了了,涕泪横流的说道:“太子殿下饶命啊,刚刚那个确实是老汉的儿子常令官。我们找了他好几年了,从长安到大漠,又到长安,我老头子到是无所谓,死在哪里都是荒草一堆。”
“可采矶是令官未过门的媳妇,若是令官有个好歹,你让她可怎么活啊?”
“殿下,你看在令官跟随你多年份儿上,不要把他交给朝庭,救救他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老泪纵横的常三多,李言也是叹息着扶起了两人,说道:“我早就发现了常胜的可疑,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反而还要找到你们,将你们请来,就是为了挽救他。”
“可常胜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很能拿定主意的人,就因为我没有信心可以说服他坦露心怀,所以才将你们请来。”
“常胜是生死,就在于你们了,只要你们能让他对我坦白,到底是什么事情,导致他隐姓埋名?哪怕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他能说清楚,我就能替他想办法,至少保他一条命。”
“但若是他死不开口,顽抗到底,常老汉,采矶姑娘,我能饶他,但大唐律法饶不了他。”
常老汉连忙说道:“殿下,多谢你了,老汉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会劝令官的,真犯了大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能保他一命。”
“多谢殿下开恩.”采矶也是一脸的感激。
见到二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言吩咐道:“玄策,待会你将常胜带过来,交给常老汉,让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殿下放心,臣明白!”
王玄策应了一声,一个人出了门,随后李言也离开了,只留着忐忑不安的常三多两人,焦急的等待着。
常胜刚刚回到西内苑的东宫卫率军的营中,又有人来报,太子招见。常胜眉头皱了皱,很是不耐烦,但太子招见又不能不去,整理好盔甲,再次进入东宫。
来到崇仁殿,按照面见太子的礼仪,向门口的侍卫们将佩刀交了上去,王玄策带着常胜进入大殿,来到刚刚的房间里,推开门走了进去,常胜也不疑有它。
但一进门看到那两个熟悉的人影,竟然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常胜浑身的汗毛像炸了起来,瞳孔一缩,心脏骤然跳动起来,呼吸也变的异常急促。
一瞬间,常胜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唰’的一下,常胜没有半点儿犹豫,竟然从袖中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动作迅猛如猎豹般的架在了王玄策的脖子上。王玄策对此早有预料,常胜本就是东宫的侍卫官,有带刀在东宫巡逻的权力。
即便要见太子,交了佩刀,也没有再去搜身的必要。
若是心怀不诡的情况下,常胜身上藏有兵器是很正常的,只要最重要的太子不在,其他人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是以王玄策也就没做多余的动作,免得提前打草惊蛇。
而且有常三多和采矶在此,常胜翻不了天。
“令官!”
采矶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的尖叫一声,浑身一软,摊倒在地上。
而常老汉则是伸着双手,颤颤巍巍的跪到了地上,老泪横流的哀求道:“儿子.”
“儿子,爹求你了,把刀放下吧.”
这下无论是采矶和常三多都相信了太子的话,常胜隐瞒身份确实是要图谋不诡,不然也不会有这种激烈的反应。这让两人心里都是又惊又怕,自己老实本份的儿子,怎么会和谋逆扯到一起了?
常胜看到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自己年迈的父亲泪水打湿了脸庞,无助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而采矶也是吓得面无人色,眼泪朦胧的看着自己。
自己要当着父亲的面杀人吗?
而且,这里是东宫,宫禁重重,外面到处都是侍卫,自己如何能杀得出去,又如何能带着自己父亲和采矶出去。自己的命可以不要,但自己已经不孝了,还要连累父亲和采矶一起送命吗?
王玄策一动不动,神情自然,视劲下利仞如无物的说道:“常将军,太子命你在这里和常老汉还有采矶姑娘好好谈谈,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向殿下坦白,你就可以出去了。”
“殿下说了,范兴死了,他身边跟了六七年的人,只剩下了一个你了,他实在是不忍心,只要你愿意回头,他都会帮你。”
“若你执迷不悟,我一个区区侍渎,想来,杀我对你没什么意义。你也不会认为胁逼着我就能让你们父子三人出了东宫吧?殿下有情有义,你可不要自误啊!”
说完,王玄策缓缓的伸出手,慢慢的搭在常胜的胳膊上,将常胜失魂落魄,脸庞呆滞,如同木头般的手臂慢慢推了出去,从容的走出门,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等王玄策出了门,常老汉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摊倒在地上,而采矶挣扎着上前,搀扶起常老汉,坐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