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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大清早。
编辑部一如往常般运转,但方言知道此时已经暗潮汹涌,苏予、章守仁等人在收到消息之后,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越来越糟糕。
就在他心不在焉地写着《山楂树之恋》的时候,背后的田增翔突然大喊了一声:
“糟了!糟了,糟了!”
一下子,引来众人的注意力。
“快看,快看看,真出事了!”
田增翔立刻摊开报纸,就见《光明报》上发表了署名为“本报特约评论员”的文章《评电影文学剧本〈苦恋〉》,上面写满了批评:
“这部作品的主题意义是爱,是主人公对国jia的爱,也是作者对国jia的爱,但是!”
“看过作品之后,我们不能不说它所描写和抒发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热爱。”
“而是在爱的掩盖下,充满了怨恨……”
“措辞怎么这么严厉!”
贺新神情呆滞,如遭雷击。
方言知道大事不妙,但当得知陆元炽、苏予,以及张仲锷被要求到部里,配合解释《苦恋》的情况,才意识到有多么的不妙。
此事一出,整个《十月》编辑部,甚至整个出版社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岩子,接下来会怎么样?”
贺新再无平常的冷静,手足无措。
方言摇头说:“这个,等陆社长、苏主编他们回来才知道,我们还是不要胡思乱想,把手头上的工作先做好。”
贺新讪讪一笑,眼里却是羡慕嫉妒恨。
“岩子,我觉得这事闹的动静,不会比《大秦之裂变》的小,搞不好要出大篓子。”
田增翔语重心长道:“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你跟我们不一样,你马上要当专业作家,可以选择调到燕京作协,我觉得你该认真想想……”
“是啊,岩子可以去燕京作协当专业作家。”贺新语气里透着一丝羡慕,一丝嫉妒。
“事情还没有坏到这个地步。”
方言语气坚决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我是《十月》的编辑,也是《十月》的一员。”
“岩子,你要留下来?”
田增翔震惊之中,不见敬佩。
“这还用说嘛,就算要调去作协,那也要等到《苦恋》整件事结束了再说。”
方言面不改色地点头。
“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
田增翔放声大笑,激动地捶打他的胸口。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贺新眼神扑闪,咬了咬牙,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糟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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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临危受命,代理组长
《光明报》的评论一出,《红旗》、《燕京日报》等报刊也相继发表了对《苦恋》的批评。
舆论之大,堪比《大秦之裂变》发表时。
方言翻阅着报纸,面色凝重。
“哥!哥!”
方燕兴冲冲地跑进屋,“先别看了,咱们还是赶紧去买电影票吧,晚了就买不着了。”
“你个急性子啊。”
方言心不在焉地把报纸叠好。
“又不是我一个人急,姐比我更急呢。”
方燕嘟囔着嘴。
“好啦,咱们出发吧。”
方言摸了摸她的头,站起了身。
虽然自己因为《苦恋》的风波,没有看电影的好心情,但也不能扫了众人的兴。
自从《牧马人》即将公映的消息在胡同里传了开来,街坊邻居甚至组建了一个观影团。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休闲的主要方式就是到影院看一场电影,因此,影院常常爆满。
当时,报纸的电影广告栏,或者像《大众电影》的电影期刊上,会提前刊登放映信息。
也可以到影院的售票处,这里的信息最准确,通常是到了电影院,才决定要看什么。
在没有手机、没有wifi、电视还未走进寻常百姓家庭的年代,影院简直是人们心目中的娱乐圣地,唯一的缺点就是电影少,观众多。
即买票即看电影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大部分人都会抢着买预售票,等一两天,或者更长的时间就能看上,不用当天排队。
售票窗口前,人头攒动,大排长龙。
“你买这么多票干嘛?”
方言看苏雅买了一堆票,不由一惊。
虽然电影票是一毛一张,但很难想象平时“抠抠搜搜”的她,竟然舍得花这么多钱。
“我这是替别人买的。”
苏雅笑道:“就是上回跟我一起到家里的白若雪、唐胜男,你还记得她们吗?”
方言大为意外,没想到她们成了好朋友。
“是不是就是上次我们去燕大,好心给我们带路的学生?”方红看到苏雅点头,扬起一抹微笑,“她们想一起看首映,那敢情好啊!”
“她们两个人,伱买的可够八九个人。”
方言挑了挑眉。
“还有我的室友啊,同学啊。”
苏雅说:“她们听说是方老师的电影上映,都要来捧场,特别是燕大校报和五四文学社,还要搞一个《牧马人》影评征集活动。”
“影评?”
方言诧异不已。
半晌,售票处门口挂上了“售罄”的牌子。
人群之中,爆发出哀嚎和叹气声。
望着一张张失落沮丧的脸,方红、苏雅等人不禁庆幸,得亏她们来的早,排得也靠前。
“还好买到了,要不然作业没法写了。”
方燕看着手里的电影票,吐了口气。
方言白了眼,“你的作业怎么还跟电影扯上关系?难道不看电影,就没法写作业啦?”
“哥,你怎么知道!”
方燕眨了眨眼,“老师要我们看完《牧马人》的电影,然后写一篇观后感呢!”
“那你可得好好写。”
方红打趣道:“你们学校没几个人不知道你是大作家的妹妹,要是连你哥电影的观后感都写不好,到时候,燕子你可要闹笑话啦!”
“啊?”
方燕哭丧着脸,“哥,当你妹妹好苦啊。”
“苦吗?”
方言道:“你的零花钱、磁带、零嘴……”
“嘿嘿,哥,当你妹妹真的太幸福了!”
方燕立刻嬉皮笑脸,撅嘴道:“都怪学校,说要借《牧马人》电影,来一场‘五讲四美三热爱’教育活动。”
“教育活动?爱国zhuyi观影教育活动!”
方言眼前顿时一亮。
既然批评《苦恋》在原则上犯了大错,质疑《十月》以及整个出版社的立场,那么,如果把《牧马人》跟《十月》联系在一起,搞一个爱国主义主题的观影活动呢?
这年头,还没这个说法。
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整个编辑部已经全乱套,尤其是坐在火药桶之上的中长篇小组。
《十月》最新一期的进度也因此受到拖累。
“电影方面的报刊也开始批评《苦恋》和我们了!”
“哪里,哪里,快给我看看。”
“《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诗”?》。”
“电影文艺评论员黄钢,这人是谁?”
“………”
众人围着报纸,议论纷纷,紧张兮兮。
“这下糟了!”
贺新已经没有之前的乐观,杂志上登着《苦恋》的剧本原文,显然是以供批评用的。
方言瞥了眼张仲锷的桌子,空无一人。
从部里回来,他被自愿地请假在家,停止了手头上的一切工作,毫无疑问,打入冷宫。
编辑部的人都在为张仲锷抱不平,更对《苦恋》被这么兴师动众地批评,忧心忡忡。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埋怨起中长篇小组。
整个出版社,动荡不安,人心涣散。
就连一向乐观的田增翔,也不住地叹气:
“岩子,要不你还是重新考虑考虑专业作家调动的事吧,尽早地跳出这个是非窝。”
“千万别这么想,还不到这个地步。”
方言道:“至少《文艺报》、《人民报》、《新华报》还没发表评论,说明整件事没有盖棺定论,还有回旋的余地,没准就否极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