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第215节

  “这个不急。”

  方言打量着她手臂上的血道子。

  “小伤而已,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龚樰毫不避讳地展示给他看。

  方言道:“我听过一种说法,叫有小伤是挡了大伤,将来会有福。”

  “阿拉爷也这么讲过,受点小伤流点血,这算是见血破灾。”

  龚樰擦掉脸上的泥,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方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老师,我有个事想拜托您。”

  龚樰说自己有一些演技上的问题,希望能得到他的指导,最好找个时间,单独聊聊。

  “当然没问题,随时欢迎。”

  四目相对,笑声回荡在稻田里。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一根根稻穗翩翩起舞,一股股稻浪翻涌起伏,一浪高,一浪低。

  从早到晚,一天的拍摄结束,摄制组疲惫而兴奋地回到苗寨。

  一路上,郭保昌夸个没完,时而夸章艺谋的摄影,时而夸张军钊的导戏。

  夸的最多的,就是给全剧组留下最深印象的龚樰和陈道名,年纪轻轻,相当敬业。

  “这都是好演员,将来一定能有大成就!”

  “是啊,这样的演员,何愁不成大器。”

  方言边走边说,“他们的福气在后头呢。”

  “没错!”

  “您猜道名那个时候摔倒了怎么说的?”

  郭保昌道:“说裤子上的泥要多留点,这才像是乡邮员赶路该有的样子,还说干脆就再设计一个摔倒的镜头,不能让自己白摔喽。”

  方言说:“我再想是不是犒劳犒劳他们?”

  “依我看,要不开个小灶,做点宵夜?”

  郭保昌眼前一亮,“不过做点什么好呢?”

  “乡亲们家里有红薯、腊鱼、腊肉,找他们买几个红薯。”方言道:“再弄条腊肉,咱们今晚来一个葱烧。”

  郭保昌点了下头,准备让人去把兼职厨师的寨民们,再从家里给请过来。

  “就不要麻烦乡亲了,我来做!”

  “您给我找个添柴加火的帮手就可以。”

  方言笑了笑,跟着汪曾其学习,除了散文,还学了几道家常菜,比如葱爆腊肉。

  “您这大吃家掌勺,他们这下有口福了。”

  郭保昌道:“到时候,您也给我留一口。”

  …………

  当方言要亲自下厨的消息传到龚樰的耳朵里,她惊喜之余,眨了眨眼道:

  “郭导,灶房里只有方老师一个人吗?”

  “是啊,不过我得找个人去帮方老师添柴生火。”

  郭保昌道:“我担心他用不惯柴火灶,可惜我好久没下过厨房,要不然我自个就去了。”

  “我去吧!”

  龚樰毛遂自荐,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请教他关于演戏的东西。

  “你?”

  郭保昌不由一惊。

  “我在下乡插队的时候就干过。”

  龚樰主动请缨,来到灶屋。

  只见四壁被烟熏得黑漆漆。

  柴火灶头上,摆着瓶瓶罐罐的油盐酱醋。

  位于灶口的正前方,距离灶膛口一米开外,围着的是堆放柴草的地方,靠近灶头的是几件生火的用具,吹火筒、烧火棍、火钳……

  烧火可是一件麻烦又讲究技巧的活儿,点火、添柴、拨弄、吹气、疏通,样样有学问。

  既要在锅里炒菜,又要给灶膛添柴,总有衔接不好的时候。

  如果柴禾接不上火,明火自然会熄灭。

  这个时候,最好有人坐在灶门前添柴烧火。

  此刻,方言正拿着吹火筒,伸入灶膛里面,向着那半明半暗的柴火,吹了又吹。

  在“呼呼”的吹气声中,柴火就“噼哩啪啦”地重燃起来,接着传出一阵阵咳嗽声。

  “方老师!”

  龚樰走到他的身旁,轻唤了一声。

  “咳,你、你怎么,咳咳,来了。”

  方言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

  嘴上,还留着一圈黑黑的吹火筒印记。

  龚樰噗嗤一笑,“我来帮您生火。”

  “不用不用,火已经生起来了。”

  方言无奈地摇头,之前因为下过雨,柴禾受了潮,动不动就熄火,只能用吹火筒复燃。

  “您看您吹的,满脸都是灰。”

  “哪儿呢?”

  “那儿。”

  龚樰看着他花猫似的脸,笑眼弯弯。

  “这儿?”

  方言抬起胳膊,擦了擦脸。

  “噗嗤,那儿!”

  龚樰指了指他的左半张脸。

  “还有吗?”

  方言恨不得把衣服撩起来,抹一把脸。

  “您这样擦不干净,用这个擦把脸吧。”

  龚樰笑眯眯地把手帕递了过来。

  “手帕这么快就干……”

  方言接过,“咦,这好像不是我的那块。”

  “是我的。”

  龚樰一把抢过吹火筒,背对着他,蹲了下来,整张脸仿佛都要埋在筒子里面。

  整个灶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灶膛里的柴禾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烟雾缭绕,朦朦胧胧。

  夜深人静,干柴烈火。

第211章 辣妹子辣

  火烧得很旺盛,在灶膛口窜动着,扑向早已被已经熏得黝黑的墙面。

  烟熏火燎的灶房,方言盖上锅盖,“蒸上几分钟,让腊肉软嫩些,就可以下锅爆炒。”

  龚樰嗯了一声,熟练地用火叉将柴火松开,适时点拨,同时往灶膛里添新的柴禾。

  方言蹲了下来,“你的帕子,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方老师,我不急。”

  火光,照得龚樰满脸通红。

  方言噗地一声,笑出了声。

  “怎么了?是我的脸上有灰吗?”

  龚樰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方言道:“很干净,也很漂亮。”

  龚樰听到“漂亮”,心就像那火苗一样跳了一下,抿了抿嘴:“那您在笑什么?”

  方言道:“这话跟我在早上对你说的,好像一模一样。”

  龚樰点下头,轻声道:“那您还记得早上我拜托的事吗?”

  “当然!”

  方言说在演技指导方面,自己也不是全知全能,只能尽力地帮她答疑解惑。

  “这个问题,没有人比您更适合回答了。”

  龚樰说她现在处于“演什么都像自己”的瓶颈期,想了各种办法,也无法突破这堵墙。

  方言大为意外,本以为是郭保昌提的醒,没想到她自己早就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

  龚樰娓娓道来,在《好事多磨》上映的时候,为了能听到观众真实的评价,特意到电影院,收集观影意见,听到了不少类似“龚樰演的电影,看哪部都像是龚樰自己”的评价。

  “你先跟我讲讲,你都尝试了哪些法子。”

  方言看了眼锅,又望了下她。

  龚樰说自己看了很多电影表演的书,还会去接各种角色,实践这些理论,哪怕是反面角色,比如《子夜》里的冯眉卿,也不会拒绝。

  方言道:“然后,效果都不好对吗?”

  “方老师,为什么会这样呢?”

  龚樰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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