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熙熙攘攘地洒落在安森身上，皮肤微微发烫。
老实说，他以为自己会紧张，准备上场前尿意袭来，膀胱毫无预警地察觉到压力，哪些反应不会说谎，如果站在镜头前面，感觉可能会更加紧张，前世在剧组他就见证过无数演员在镜头前完全迷失。
然而，并没有。
不仅没有，反而是完全放松下来。
他能够感受到摄像机的存在，不同三个位置有三个机位，全部同时在运转拍摄，亮起的红灯隐藏在灯光之外的阴影里，宛若狼群一般监视着猎物。
但他完全没有走神，反而因为摄像机的存在进入一个奇妙的状态，清晰地感受自己，感受表演。
视线，集中在眼前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妹妹的约会对象。
这种感觉，微妙而有趣。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保罗，开口了，“二十岁。”
罗斯：？
保罗补充说道，“我的父亲，二十岁就有了伊丽莎白。”
罗斯眨眨眼睛，“那你……”
保罗指了指自己，“十八岁。”
这画面——
保罗到底是说自己十八岁，还是他父亲十八岁生了他？
如此微妙的错位感，制造出一种轻盈的荒谬感，不至于爆笑，却令人莞尔，摄影棚里的空气非常轻松。
平静，从容，自信，洒脱。
前后保罗也就说了三句话，没有特别的语调或者神情，但伱来我往的对话之中却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悄无声息地，主动权的天平就已经朝着保罗倾斜。
罗斯有些慌，手忙脚乱地看着保罗，然后尽可能展现自己的友善，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堪比牙膏广告，“哦，保罗，你真幽默，非常高兴认识你。”
保罗并没有立刻回应，伸出右手握住罗斯的右手——
前一秒，平平无奇。
下一秒，手掌发力。
罗斯正放松警惕的刹那，就感觉右手被螃蟹钳住，龇牙咧嘴地如同雨后蚯蚓一般扭动，不断示意自己的右手。
然后，保罗嘴角轻轻上扬，“一般来说我倾向于伊丽莎白的约会对象称呼我史蒂文斯。”
界线，一下就划出来，将试图拉进距离的罗斯推了回去。
摄影棚，笑声稀稀落落地响起，主要是男性观众。
显然，他们非常清楚罗斯和保罗之间的紧绷角力。
罗斯一愣，连忙点头，“当然，当然，史蒂文斯。所以，为什么不是史蒂文斯先生呢？”
保罗，“那是我父亲。”
罗斯嘴巴一张，直接愣住，“噢。”
看着罗斯那僵硬住的表情，摄影棚的笑声非常猖狂。
但是，格洛莉亚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那个男人——保罗，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潇洒气质，就有一种抓住视线的魅力。
此时，格洛莉亚就注意到保罗的表情。
“所以，罗斯……”
他说。
停顿一下，保罗静静地注视罗斯的眼睛，没有上下打量也没有表情变化，就是平静地望向罗斯，但这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将现场的节奏拖拽过去。
然后。
“你有什么毛病？”
一句话，隐藏在短暂的停顿背后，幽默效果就出来了，瞬间让摄影棚里充斥笑声，气氛格外热烈。
格洛莉亚也是咯咯大笑。
罗斯勉强保持笑容，裂开的嘴角似乎就这样僵硬住了，“什，什么？”
保罗依旧嘴角轻轻上扬，“为什么你交不到年龄相近的女朋友？”
罗斯，“呵呵。”他开始望天，试图想出一个机智的回答，“真好笑。”但紧接着就感受到保罗那直挺挺的目光，笑容马上消失，压低声音、满脸正色，“这不好笑。”
一片轻轻的笑声涌动。
保罗的眉尾轻轻上扬起来，笑容满面地看向罗斯，“我不希望你继续和我妹妹约会，罗斯。”
罗斯眨巴眨巴眼睛——
他有些慌。
“呃。”
先是双手插腰，摆出进攻姿态，但看到保罗眼睛里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心虚；而后又双手盘在胸口，做出防守姿态，转头看向伊丽莎白投去一个无助的眼神。
伊丽莎白微不可见地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罗斯又重新看向保罗。
“呃。行，我，呃，我能看出来。”
“但我想，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够改变你的想法。”
保罗缓缓抬起下颌，“行。”
罗斯：……“什么？”
保罗，“行，我给你一个机会来改变我的想法。”
罗斯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伊丽莎白，两个人差一点点就要相拥而泣了。
保罗，“你有一分钟。”
哈哈。
哈哈哈！
全场爆笑。
罗斯完全僵硬在原地，大脑当机。
伊丽莎白终于看不下去，“保罗！”
保罗对着伊丽莎白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宠溺的神色，“好吧，两分钟。”
然后，保罗举起双手，用两根食指朝着罗斯做出一个俏皮的动作，“开始！”
爆笑，爆笑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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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本色演出
从表情来看，宠溺、和善、贴心，保罗看起来像是一个“宠妹狂魔”，在妹妹前面没有原则也没有底线，不仅笑容满面，还俏皮地做了一个表情包动作，全然没有帅哥包袱。
然而，话语内容却没有留下余地。
“好吧，两分钟。”
“开始！”
看着保罗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连摄影棚现场观众也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保罗已经给予巨大的退让。
笑声，全面引爆。
大卫-克莱恩眼睛微微一亮，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他没有想到安森如此放得开，完美消化喜剧风格，整个表演在夸张与严肃之间自如地切换，不仅契合角色，而且赋予角色和情节一种独特魅力。
最最重要的是，好笑。
如果喜剧不好笑的话，那表演再出色追捧再狂热也只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归根结底还是要好笑。
而安森做到了，他和大卫-修蒙之间的化学反应非常出色。
当然，认真想想，也不意外——
前天的试镜，他就是看中安森的气质以及魅力，这才大胆拍板冒险，而现在看来，安森全然没有帅哥架子的喜剧表演，则成为一个额外的惊喜收获。
看看大卫-修蒙就知道了。
一切表演，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甚至不需要修饰，你来我往的表演碰撞出火花，笑果也就出来了。
罗斯直接傻了，“哈，哈哈哈，呃，哈……”
他还以为保罗在开玩笑，自己率先用笑声打破尴尬，但看着保罗云淡风轻的表情，笑容渐渐僵硬。
然后，保罗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上的劳力士。
“一分五十秒。”
“一分四十九秒。”
罗斯也下意识看向保罗的手表，笑容渐渐垮掉。
在全场哄笑之中，罗斯转头看向伊丽莎白求救，但伊丽莎白也是满脸焦急，帮不上忙，这让罗斯不得不镇定下来。
“行……好……呃……我可以……”
口不对心。
从快速震动的瞳孔就能够看出罗斯的迷茫与困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双手合十、交叉紧握地开始祈祷。
“好，我想让你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是说，我跟别人交往过，但我从来没有和学生做过，噢，我是说，不……”
保罗，面带微笑——
笑容明显僵硬，微微歪头，就好像机器人转动僵硬的颈部关节一般，眼神里的危险光芒让人联想起“终结者2”里的T1000。
伊丽莎白也感受到了，眨眼，拼命眨眼。
罗斯则好像被卷入龙卷风，“不是那档子事儿，我们还没有做过……”
罗斯试图请求伊丽莎白的帮助。
伊丽莎白连连摇头表示符合，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展现自己的清白。
罗斯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我们做过一些事情……”
伊丽莎白生不如死。
当全场视线再次看向保罗的时候，此时就可以看到保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如同机器人一般，就连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弧度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