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利塔没有理会伊莎贝拉的话语，她直接走到妮娅的床边，在床沿上坐下。
“谁允许你坐那里的？”伊莎贝拉的口气简直就像在挑儿媳毛病的恶婆婆。
安杰利塔赶忙站起来，还往后靠了靠，都快退到墙边去了。
“不，别这样。”伊莎贝拉叹了口气，“你这样搞得我反而像个坏人，你……你坐在那个凳子上吧。还有，你不可以靠近这张书桌，懂吗？”
伊莎贝拉说完回到临时加在这房间里的书桌旁边，把上面摊开的文件给盖上了。她来到书桌后面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笔在手中转着，双眼紧盯着安杰利塔，一副安杰利塔轻举妄动她就立刻扑上去的架势。
安杰利塔却看着妮娅的脸。
“请问，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你说妮娅？我才来这个家没多久，然后又上前线打仗了，可能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肯定她是个好孩子，虽然顽皮、和她妈妈一样无节操，但她心底的善良是毫无疑问的，你居然把这样善良的好孩子给弄成这样，我要是你已经羞愧而死了。”
安杰利塔没有回话，继续盯着妮娅。
片刻之后她说：“她的睡脸看起来也像是个好孩子的样子。”
“别傻了，不管是谁，睡脸都不会像坏人，顶多像个蠢货。你睡着的时候不也一张纯良的脸。还有，我提醒你，不管你现在装得多么纯良，我都不会上当的，我会牢牢的看住你。”
“我装得纯良？”安杰利塔抬起目光看着伊莎贝拉，看起来有些诧异，“我现在看起来很纯良吗？”
“是啊，纯良极了，你就是这样蒙骗那些信徒的吧？就这样靠你这张脸！”伊莎贝拉顿了顿，“不过，奇怪，我印象中你一直是个狂信者啊，你一定是在信徒面前一张脸，在我们这些政要面前另一张脸吧？用纯良的脸蒙骗信徒，用狂信者的姿态为教廷站台，你就是这样的双面人，对吧？等下，你干嘛露出那张错愕的脸，难道我说错了吗？”
安杰利塔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话来。
“哼，无话可说了吧！”伊莎贝拉一副“赢了”的得意笑容，“看看你做的事情，你明明是圣女，理应将神爱世人的理念贯彻到自己的行动中去，结果你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情，就因为有你，教廷吃了豹子胆，野心极度膨胀，竟然挑战世俗政权，结果意大利乱成一团，现在反而被德法分割占领，将来也将从列强降格为附庸国。”
“因为你，无数的无辜者在意大利的内乱中死去了，无数的人流离失所，无数的财富毁于一旦。你就是万恶之源！你要是真正的圣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林有德不也发动了战争吗？”
“别胡说了，林的政策就是等待别人来进攻将发起战争的恶名丢给别人，之所以能做到这点，是因为当世欧洲早已埋下了战乱的动因，上次大战没有解决的那些问题，必将会成为新战争的导火索。不管有没有林，战争都会爆发，尤其是钢铁姬，她可是一心想着把上次大战之后我们趁火打劫强迫俄国吐出来的波兰收回来呢。我对此一清二楚，毕竟我也曾经是统治一个列强的国王呢。我们英国国内，主战的强硬派可一点都不少，帝国强大仅仅是因为大家都被上次大战吓坏了，而且――”
伊莎贝拉顿了顿，短暂的犹豫之后她用低沉的声音把话说了下去：“而且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大英帝国已经承受不住另一次世界大战了。”
“也就是说，林只是无力阻挡这种形势？”
“如果不出现林，大概德国会成为大战的发起国吧。我跟薇欧拉聊过，当时他们革命党就是这样打算的，‘向英法俄复仇’的呼声在革命党内部相当高，薇欧拉也用这种口号来拉拢过中立的势力加入革命党。林阻止了这一切，把德国变成了防御方，还和法国建立了同盟，你知道这是多么伟大的成就么？不，你肯定不知道，你在梵蒂冈那恢弘的大教堂里背诵着几千年前成书的经文，和根本不存在于世上的上帝对着话，你脑子里只有经文和教廷赋予你的知识，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安杰利塔大张着嘴巴，一声不吭。
“怎么了，你倒是反驳啊。”伊莎贝拉的口气越来越像刁难儿媳的恶婆婆了，“张个大嘴吧像被扔上岸缺氧的鱼一样，羞不羞啊！我可是在侮辱你的信仰啊，你应该维护它不是吗？”
“我……”安杰利塔咬了咬牙，“我现在在疑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维护我的信仰，该不该维护教廷。在我看来，一直养育我的帕斯卡神父、一直会对我露出慈祥笑容的教皇大人、甚至偶尔出现的宗教裁判所的枢机大主教大人都是好人，但是……我现在也知道，有些教士和牧师大人并不是那么高洁……”
“当然不高洁。”伊莎贝拉吊着眼角，“我们英国当年之所以要彻底驱逐天主教教会，建立国教，就是因为教会占有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我们需要回收那些土地、把教会私藏的财富刮出来用来发展经济――按林的说法叫发展资本主义。现在我们允许天主教重回英国，则纯粹是因为某一届内阁在选举的时候为了拉拢从欧洲来的信奉天主教的新移民而做出了承诺。”
“你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当年全欧洲都在宗教改革，就是因为你们天主教教会太过贪婪了。只有更加贪婪的法国皇室才能容得下你们。然后容得下你们的法国皇室嗝屁了，你们在法国的影响力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安杰利塔愣在那里好半天，才轻声说：“还有这样的事情啊……”
“你那位好人帕斯卡神父没有教你这些吧？你那慈祥的教皇大人没有教你这些吧？他们当然不会教你这些。”伊莎贝拉显然说上瘾了，她一边打手势，一边唾沫星子横飞的继续道，“我告诉你一件事，这是我在当了那么些年国王之后得到的经验，那就是政治家们演说的时候总是喜欢‘上帝会保佑我们’之类的说辞，但其实政治家们从来不相信上帝，越出色的政治家越是现实主义的信徒，越不相信上帝。而那些教皇和枢机大主教们，全都是政治家。整个教廷高层，只有你傻乎乎的相信什么上帝的意志，相信林有德是恶魔。”
“可是，我觉得那些大人们想要除掉林有德的愿望不是假的……”安杰利塔终于开口了。
但伊莎贝拉立刻打断她反驳道：“当然不是假的，因为林的理论威胁到教廷的利益了，他们想要干掉林的理由，和他们当年想要干掉马丁路德的理由是一样的。当然，和当年他们绞死布鲁诺的理由也是一样的！哦，不过，他们想要干掉林的理由大概和当年发动魔女狩猎的理由不一样，魔女狩猎只是不能上女人的教士们想出来的合法的猥亵女性满足他们欲望的东西罢了。”
安杰利塔低下头，紧紧的咬着嘴唇。
伊莎贝拉也不知道是从安杰利塔的表情中找到了施虐的快感还是怎么了，兴奋的继续说：“要我说，教廷才是欧洲的万恶之源。你们为了劫掠拜占庭等国的财富强占土地而发动了十字军东征，一路烧杀抢掠让整个巴尔干陷入动乱中！你们还阻挠现代医学的发展，黑死病时期还以人的身体为上帝赐予之物为由阻止世俗政权焚烧病死的尸体！你们征收什一税，贩卖赎罪券，即使在饥荒来临的时代教士们也吃得肥头大耳，穿着华丽的袍子看着教会外面乞讨的人，施舍一点吃的还觉得自己成了大圣人！你们……”
“好了啦，人家都在哭了。”
“什么好了，我就要说，妮娅可是我最喜欢的女儿，我……咦？”
伊莎贝拉看着床上正在伸懒腰的妮娅：“你……醒啦？”
“没有！我这就睡回笼觉去！”妮娅咧嘴一笑，但马上收起笑容说，“伊莎贝拉妈妈你说得太刻薄啦，虽然教会是干过这些坏事没错，但你这样就好像这都是鸟人阿姨的错一样，你看她都难过成那个样子了。”
伊莎贝拉这才注意到安杰利塔的表情十分的痛苦。
“啊，这……你至于这么痛苦吗？”
话刚说完，安杰利塔就吐了。
第774章 作者有逸仙，所以不是部落人
林有德来到妮娅房间前时，医生正好出来。
“什么问题都没有，二小姐现在很健康，我怀疑连静养都不需要，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静养一下吧。”医生立刻对林有德说道，“至于另一位，现在基本确定是真的，恭喜您又舔一位公主，呃，我是说，小姐。”
这个时空根本没有技术辨认胎儿是男的还是女的，所以看起来医生已经打根本上不认为林有德的妹子能产下男孩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林有德和医生握了握手，便挥别医生，推门进入房间。
“老爸，我这一觉竟然错过了那么多东西耶。”妮娅一看林有德进门就扔过来一句，“地中海马上要从澡盆变成沸腾的澡盆了，塞浦路斯从籍籍无名的岛屿变成世界焦点了，我又多了个妹妹了，伊莎贝拉妈妈又被插队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林有德看了眼伊莎贝拉，发现她的脸臭得都能闻到味儿了。
“这不能怪我啊老婆！”
“谁是你老婆！我还没过门呢！”伊莎贝拉往常听到老婆这称呼都挺受用的，这次却对林有德嚎起来，“你也别跟我说这些，反正我都不是名正言顺的妻子，按一般世俗的观点我给你生孩子才不对，没有孩子才是符合世俗观念的情况！嗯，就是这样！”
林有德抓住伊莎贝拉的肩膀：“别这样，老婆。你别生气，这样吧，今晚我们搞到天亮！”
“你还想搞我搞到天亮？”伊莎贝拉柳眉倒竖，“你是可以不断恢复，断了都能立刻恢复，我可不行！你想把我那儿搞出血吗？我可没有体能加持啊！”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想搞多久就搞多久。”
“我一点都不想搞，你也别搞，你看你的黑眼圈，给我老实睡觉今晚！”
这时候妮娅插嘴说：“真好啊，老爸，伊莎贝拉是个体贴人的好老婆呢。”
“我才不要体贴他这种到处留情的烂人呢。”伊莎贝拉哼了一声，把脸扭向另一边。
林有德又说了几句，结果伊莎贝拉理都不理他。
他这没辙了，结果看见妮娅在对他比嘴型。
看起来是在说“啵她”。
林有德摇摇头，于是妮娅皱起眉头撅起嘴，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不啵她我就不高兴了”。
于是林有德没办法，女儿刚醒，而且是上次战斗的大英雄，这个要求还是要满足的嘛，哪怕要受伊莎贝拉一顿老拳――不过反正不疼，管它呢。
林有德以飞快的速度搂住伊莎贝拉的双肩，把她脸扳过来面对自己，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强行吻了上去。
长吻之后，伊莎贝拉抱怨道：“别以为什么问题都能用吻解决！”
说完她用手轻轻抹了抹嘴巴。
林有德一看伊莎贝拉的表情，心里面就暗暗惊叹：果然对这种标准型傲娇用吻来解决问题是最直接的――只要她还喜欢你。
这样想着，林有德抱住伊莎贝拉，却被伊莎贝拉一把推开。
“一边去！”她断喝道。
得，这吃火药了。
林有德乖乖一边去了，站到离伊莎贝拉一米开外的地方后，林有德问妮娅：“怀孕的那个呢？”
“隔壁，爸爸你真是的，人家好歹给你生的女儿，要多关心一下人家啦。”
“她把你打成这样，我没把她车裂就已经很仁慈了。”
“实际上。”妮娅歪了歪头，“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我睡这么久不是她打的，是我自己弄的，她根本都没能碰到我――啊，不对，差点碰到了，是我的护卫帮我挡下了第一击。后面就都是我自己弄的了。”
林有德闻言露出严肃的表情。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有德沉声问道，“理论物理所的各位认为你当时正好处在最适合潜入的状态，薛定谔的说法是‘意识清醒但又平静得仿佛注射了一公升镇静剂的状态’……”
“我想我应该是进入了所谓的‘心如止水’的境界。”
啥？
“心如止水？然后你耍了一套太极打倒了安杰利塔？”
“讨厌啦老爸，我出生到现在才保持了七年童真耶，怎么可能领悟太极的奥妙。”
三丰哥听到这发言估计内心会滴血吧――不对，人家已经看破红尘了，所以不会有感觉才是，说不定还会说“去去别打扰我飞升”。
“好啦别闹。”林有德摇摇头，“告诉老爸当时怎么回事。”
“我没闹啊老爸，当时我真的是领悟了心如止水，一开始我还看走马灯来着，然后想起我妈妈曾经跟我说过的武学高手可以纯净自己的心绪，因此神姬习武能增强实力，接着走马灯级停了，我就进入了那种状态。就跟小薛叔叔说的一样，我内心非常平静，同时思维又特别的清楚，然后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找到了我。”妮娅说着进入了回忆模式，“在打败安杰利塔的时候，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敌意，我不害怕她，也不想攻击她，只是就那样把她击败了而已。接着……”
“接着怎么了？”
“我看见星空变得很奇怪。”
“当时是白天吧？”
“是啊，可是我看见了星空，而且星空变得很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另一片星空呢，现在想来，我一直盯着的应该是北斗七星，除了我盯着的七星勺子上的最后一颗星之外，其他的星星都――都拉长了，对，一定是因为这样，当时我的我才会觉得星空变得很奇怪。然后我觉得，我在飞向天空……可我又明确的知道我的双脚还立在地上。这两种矛盾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嗯，当时就是这样。”
林有德的大脑飞速的旋转，大量的想法涌入他的脑海中，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说：“你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是因为大地和天空之间的距离变短了。”
“哈？”妮娅瞪大眼睛，“老爸你说啥，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有德顿了顿，“那是所谓的尺缩效应，越接近光速就越明显，而你看到的星光变长了，也是接近光速的时候会看到的景象，另一个时空的科幻电影里描绘超光速飞行时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你在那一刻看到的是超越光速的景象。”
本来林有德想说是“曲速航行”时的景象的，但这个梗毕竟太小众了，说不定创造这个世界的蛋疼星人没看过星际旅行呢。
那边妮娅还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看到超越光速的景象了？这意味着什么呢，老爸？”
“意味着，虚数空间具现化的终极意义，很可能是赋予我们跨越光速的手段。”林有德托着下巴，“而光速，是人类迈入大宇航时代的终极限制。不能突破它，我们的殖民行动就必须以世纪为时间单位来规划，这意味着这一代人发射的殖民船送回消息的时候，地球上所有的人类都换过两茬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看看现在的世界，百年时间足够世界格局翻天覆地个一次两次的。这种情况下没人会为了自己根本享受不到益处的宇宙殖民全力付出的，人类整体上来说是个功利的物种，要让全人类抬头仰望星空，必须把星空变成全人类都能够在自己寿命内触及的东西才行。”
林有德说着兴奋的站起身，他转身要开始踱步，结果冷不丁撞上了贴着他站着的伊莎贝拉。
“你怎么站到这里来了？”林有德很惊讶，毕竟刚刚是伊莎贝拉要他滚远点的。
“你管我！我愿意站哪儿就站哪儿！”伊莎贝拉还是吃火药的状态，但林有德没理会他，而是马上又回到了自己思绪中。
“现在，你看到的东西就是对我们的启示！你懂吗？征服虚数空间，我们就能获得跨越光速的手段，跨越光速就意味着大宇航时代开始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我的时空，人类提出了一个终极的乌托邦构想，这个构想中，人类按照自己的需求获得所需的一切物料，然后为了自己的兴趣和信仰来工作。这个构想很棒，很美好，但却不具备实操价值，因为就算不考虑人类整体的道德水准不纠结人类会不会为了信仰和兴趣工作，这个构想也不可能实现――人类根本不可能为所有人都获得足够的资源。按需分配就是个梦话。”
“人类社会的一切问题，其实都可以归结到生产力的局限上来。房价贵，本质是因为地不够，一个一万平方公里大小的城市，却有两千万需要住房的人，一平方公里安置两千人，怎么安置？反过来想，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土地，像澳大利亚那样一平方公里才几个人，那当然人人可以住别墅了。”
“所以，要解决人类社会的问题，根本上还是获取资源，有足够的资源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大家都是富翁那就没有饿死鬼了，大家都是地主就没有蜗居族了。那么这么多资源要去哪里获取呢？地球上的资源肯定是不够的，可银河系不止一个地球。”
林有德看着妮娅。
“你懂了吗？这就是终极的解决方案，困在这个地球上我们总有一天要打三战，然后毁灭在自己手里，只有迈向星辰组成的大海才是未来的出路啊！而你，已经让我们握住了开启大宇航时代的钥匙！”
第775章 啊，春节终于快过完了
房间里其他人都惊呆了。
然后妮娅开始啪啪鼓掌：“天呐，老爸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超级伟大耶。”
“那是啊。”林有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