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他转身瞧见是老丈人,赶忙把手机塞进兜里。
“爸,您什么时候过来的。”陈钧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
“前两天就到了。”
李洪洋神情严肃的看着陈钧,而后仰头示意:“走吧,去那边聊聊。”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步梯间,李洪洋从口袋掏出一包小苏,给陈钧递了一根,声音低沉道:“是调令到了吧?”
“嗯。”
陈钧接过香烟沉默无言。
“放心不下瑶瑶?”
“还是放心不下孩子?”
两者都有,只是对于这种询问,陈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前世,他在龙牙没机会结婚。
没加入突击队之前,陈钧一直以为国内真正的特种部队和国外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选拔而已。
加入之后才知道,国内的压根不是选拔,或者说选拔看得不是能力,而是天赋,与生俱来的天赋。
也正因为这样,必要的牺牲总要有人去做,结婚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太遥远了。
这一世,好不容易结婚,还有了孩子,他就很突然的不想再奔波忙碌。
至少,眼下或者说今天不想。
毕竟,他不是圣人,也有自己的私心啊。
李洪洋看陈钧不吭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缓和下来宽慰道:“好了,你这次的调动我知道一些情况,应该是要去边疆。”
说完,李洪洋盯着陈钧的脸庞。
让他意外的是,在洪都读完一年的战役班课程,按照正常来讲,本该在东部大展拳脚的发展。
咋地也不该去边疆才对。
可这个消息,好像对陈钧来讲,一点都没觉得意外,反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你知道调令的事?”
李洪洋很是诧异,他觉得可能是洪都陆院那边的人,提前知会了。
“没有。”陈钧苦笑着摇摇头:“爸,我在洪都所有人都有调令就我没有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就是没想到调令下来的会这么快。”
“也没想到真的会把我下放到西北。”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陈钧明显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他确实想去西北,也曾琢磨过这个事。
可那只是他对自身的规划,并非是上面对他的安排,就像李洪洋刚才想的一样。
陈钧在东部这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
本该大展拳脚的时候,突然被丢到偏远的地区。
任谁,心里都不会太舒服吧?
颇有种不用人朝后的感觉。
李洪洋知道陈钧误解了上面的意思,他点燃手中烟抽了一口,这才哈哈笑道:“行了小子,从你的语气里我都能听出了委屈。”
“你可别误会,这次让你去西北,是老爷子的意思,也是老爷子力排众议。”
“去吧,去见识见识祖国的大好河山,去看看和东战不一样的风景,老爷子很久以前就说过,对内部官兵来说,上西北边疆哪怕是躺着就是奉献。”
“那里山高人为峰,驻守西北边境的人境界更高。”
“你还年轻,该去看看,去见识见识,去开阔一下眼界未必是坏事。”
“瑶瑶会理解你的,去看看她吧,她已经醒了,看完就出发。”
“是!!”
陈钧弯腰将手中的烟头踩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这才快步走向病房。
李海瑶确实醒了,陈母李秀芬和岳母秦美兰正在抱着孩子放在旁边,满脸笑盈盈的逗弄着孩子。
看到陈钧进来。
李秀芬和秦美兰两人都起身,看来陈钧要被调走的事情,家里人比他知道的还要早。
让陈颖颖过来,其实不是为了看小侄子,而是让她见哥哥,毕竟西北边疆太远了,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
边防战士大多十七八岁入伍,无数人奉献了青春,甚至是年轻的生命,有的战士在剿匪中光荣牺牲,更多的战士在恶劣自然环境的斗争中,被高山疾病,雪崩塌方,山路车祸等夺去了生命。
太多的人,永远的留在了风雪高原。
数不清有多少战士,与爱人长期分居两地,当爱人经过艰难跋涉到部队探亲时,却因为江水冰面融化阻挡去路,两人只能在部队安排下,用望远镜隔江远望。
那个地方,承载了太多太多。
李海瑶作为军人家庭出身的人,李家也有人永远留在边疆,她自然知道那里的艰苦。
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看着走到跟前并蹲下丈夫,强忍着内心的不舍,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伸手轻轻握住陈钧的手掌。
“从洪都回来,累不累?”
“不累。”陈钧微微摇头,抿嘴回应时却也红了眼眶。
“我没事的,不哭。”
李海瑶笑了笑,勉强动了动身子,陈钧见状,赶忙起身跑到病床尾部将床头的位置摇高一些。
“我听妈说你要去西北边疆当团长了,去了那好好照顾自己,等明年孩子会走路了,我带他一起去看你。”
“好。”
陈钧双手握住李海瑶从被窝伸出的手,低头用手背摩挲着脸庞,不舍的情绪在这一刻攀登到了最高点。
“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记得给家里多打电话,孩子的名字爸妈说到时候让爷爷起名,好不好?”
“好,你决定就好。”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足足十几分钟的话。
李海瑶也很不舍。
可她太虚弱了,最后抓着陈钧的手撇过脑袋,眼角滑落几滴泪水,慢慢的沉睡。
她知道再醒来就看不到陈钧的身影了,可作为军人,很多时候就是身不由己。
普通的军嫂尚且能理解,何况是她这种出身呢。
老爷子起初不希望她能找一个一线部队的对象,哪怕找也不用找太过优秀的人,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李家对得起国家,没必要最小的孙女还要忍受这些,可最终是李海瑶自己选的,她不怨谁。
一直等李海瑶彻底熟睡,陈钧才轻轻的将她伸出被子的手,放进被窝中掖好薄被。
随后从岳母的手中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在秦美兰的指导下,学着抱刚出生的婴儿,在病房里走了几圈。
最终被李秀芬接走孩子后。
陈钧这才提起放在病房入口的行李和背包,饱含热泪的抬手敬礼,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耽搁下去,他怕自己没有勇气离开。
由于要照顾李海瑶还有孩子。
李秀芬和秦美兰没有跟着下楼,李洪洋作为老辈的军人,没那么矫情,他也没送。
只有陈颖颖跟着他一块下来,因为这小妮子也要回彭城,下午还要去学校上课呢。
本来陈钧还有些疑惑,老爸去了哪里,按说儿媳妇今天生产,他应该在医院才对。
乘坐电梯下楼时,陈钧还问了颖颖,结果这小丫头也是个迷糊蛋,一问三不知。
陈钧还以为这次见不到老爸了,一直到走出医院大楼时,才碰到急匆匆往这边赶的陈白水。
三人碰面,陈白水手里提着一堆吃的还有一些营养品。
这猛的瞧见儿子提上行李。
陈白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里提着那刚买来的午饭塞到女儿手中,叮嘱两人回去的路上吃。
作为父亲,心里知道孩子要远行,哪怕他也不舍,却不会过多的去说太多话。
只是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到了新单位照顾好自己,有时间了常给家里来电话。
家里的事情不用操心,一切安好之类的话。
一直到看着陈钧和陈颖颖一双儿女坐上出租车走远,陈白水才叹了口气。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要打拼。
他们老两口自从听亲家说,陈钧有可能出发去边疆,两人就商量着,这事谁也不能在孩子面前多提。
陈白水没有当过兵,他那细碎的人生经验不见得适合如今的儿子,也许只有在背后默默支持,不让孩子担心。
才是他们作为父母,眼下力所能及的。
。。。。。。。。
陈钧被调往边疆的事不算什么秘密,他之前远在洪都没有回来,其实七十一军这边很多单位都听说了。
这不。
七十一军军部门口,一年没见的李武界提着行李箱,被边涛开车送到了这里。
一年没见,李武界已经从当初的一期提干成为了少尉。
当初陈钧去往洪都没多久,监察部就来了新的主任,一个部门不可能挂两个主任吧?
作训部部长李东阁,知道这小子跟着陈钧的时间不短,干脆把他和陈钧的名字一块挂到作训部机要处。
机要处通常只有带麦穗的干部,才会设立这个部门,说得通俗点,其实就是文书和勤务兵的组合,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
陈钧这一年只是挂名,李武界可真是跟着机要单位的干部,没少学习。
机关单位提干比较容易,李东阁那种级别更是一句话的事,临近年关时就把提干名额给了李武界一个。
军改后,毕业的学员都是从少尉开始,不再出现毕业就授衔中尉的情况,所以,18年年底的提干,同样也是少尉。
除了李武界之外,179旅的旅长冯丘虎,参谋长何应涛,政治部主任杨传州,包括三营长马红杰,四营长祁少详,后勤营长梁科翔都来了。
至于政委不用问,问就是要在单位值班。
毕竟,非特殊情况或者大会通知,双首长可不能那么随便的就能离开岗位。
这些人之所以聚集到军部门口,也是总指挥授意,提前通知陈钧快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