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和王恒聊了几句,宿舍就陷入了沉寂。
陈钧的床铺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下铺,王恒就在他的上铺。
两人躺在床上,谁都没有翻身,至于其他新生,脑袋刚挨着枕头,咕噜声就震天响了。
看来今天被折磨的不轻啊,陈钧心想着,整个人仰躺着,双臂枕在头下,脑海中想了想今天的事情。
又考虑了下以后可能被穿小鞋的地方,想着想着,陈钧也睡熟了。
入夜。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宿舍。
陈钧睡得正香时,被手臂一阵酥麻的感觉扰醒。
轻呼一声,费力的抬起脑袋将手臂抽出,又甩了甩手,稍微减缓这种发麻的感觉后。
正准备翻身继续睡。
又感觉到膀胱一阵预警。
无奈,陈钧只得重新爬起,揉了揉双眼,看了看外面寂静的深夜。
他顺势抓起床头叠好的迷彩裤套上,穿着拖鞋悄悄打开宿舍门。
朝着厕所走去。
夜晚的新训基地很静,周围只有蛐蛐的叫声,陈钧也没心思关注其他的东西。
快步走向厕所,正准备进去时,突然眉头一皱。
他人还没进厕所呢,就闻到一股很浓的烟味从里面飘出,上辈子他虽是老烟枪,可这辈子他还没开始抽呢。
所以对烟味特别敏感。
“军校也和新兵连一样,有人偷偷吸烟?”陈钧嘀咕了一声。
没打算管那么多,尿完就回去,爱谁谁。
陈钧抬脚走进厕所,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正蹲在坑位抽烟的人,下意识的将手臂朝后躲了一下。
当看到来人是谁。
蹲在坑位上的人诧异的脱口而出。
“陈钧!”
“班长?!”
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下,不止是蹲坑的王恒诧异了。
连陈钧自己都没想到,半夜蹲厕所抽烟的人,竟然是王恒。
(本章完)
第43章 关于班长
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王恒也是颇为尴尬,毕竟,他曾多次提醒不允许新生抽烟,尤其是在新训期间。
结果,他这个当带头作用的班长,眼下就被班上的新生撞见躲在厕所抽。
此时夹着烟的右手都不自然的朝后躲。
陈钧缓了缓神。
他也没想到在这,能碰上王恒,刚才从宿舍出来,也没抬头瞅瞅,上铺的人在不在。
看到神情不自然的班长,又看了看他蹲位前那一撮烟蒂,足足有五六根。
陈钧佯装自然的走到小便池旁,转过身去,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放心吧班长,你偷摸抽烟的事,我不会往外说。”
闻言,王恒右手一僵,沉默的点点头。
既然被发现了,他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将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塞进嘴里,猛的嘬了一口,弹指将烟头丢进厕所。
又将面前的烟蒂全部用脚扫进坑里。
人却依旧蹲在那没动。
等陈钧提上裤子,转过身,看到王恒还在原地。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时候的王恒,给人的感觉没有白天那么盛气凌人。
反而有种落寞的错觉。
班长不走,陈钧也不好直接回去,随口问道:“班长,你是不是有啥烦心事?”
陈钧原本想的是自己随口问问,搁王恒的脾气,顶多挥手让他赶紧回去睡觉。
他也就坡下驴,麻溜的回去睡。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问题好像问的不太妙,班长的烦心事,不就是自己今天顶撞了对方,而且还在体能比拼中赢了吗?
班长估计对于这件事耿耿于怀,这才半夜心情烦闷跑来厕所抽烟。
想通这一点,陈钧顿时觉得无比尴尬。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问,蹲在那里的王恒,却是叹了口气。
不仅没让他回去,反而幽幽说道:“我是09年考入西京边防学院的,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陈钧点点头。
这并不难猜,班长今年大三,开学后就大四了,推算下时间都能算出来。
他知道这会自己不能走,毕竟,开口第一句就是往年什么时候,这明显是要谈及往事啊,他就干脆顺势蹲在小便池旁,静静聆听。
结果,王恒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从兜里摸出烟盒,还递给陈钧一支,被拒绝后,他自己点了一根。
袅袅烟雾升起,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开口。
“当时陆院没这么多新生,区队也不像今年扩招后改动这么大。”
“那时候一个区队就管三个班,我在六班,我的班长被推选担任区队长。”
“班长叫曹阳,可能是因为被选当了区队长的缘故,要面子,要成绩。”
“曹阳对自己班里的新生要求非常严格。”
似乎是想起往事,王恒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晦暗了。
陈钧听得也是忍不住心里轻叹,站在老兵的立场上,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09年啊,无论是部队还是军校,打骂,狠罚,下重手的来练新兵的例子比比皆是。
哪怕现在,都没改善多少,他记得真正推行科学练兵、安全训练的准则,并且彻底改头换面,那都是2018年后的事情了。
当然,在这之前,情况是一年比一年的好转。
“那然后呢?”陈钧问道。
“然后?”王恒苦笑了一声。
“然后就是我因为当时身子弱,其实别看我老家穷,我小时候真没干过啥农活。”
“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不错,爹娘宠着,啥也不让我干,就会啃书本。”
“结果到了陆院,我成了全班体能最差的新生。”
“不怕伱笑话,今晚体能摸底我说我刚进陆院三千米跑进十二分钟,其实是为了护面子,真有这种成绩,我也不至于后来被针对。”
“那时候好面子的班长,哪哪看我都不顺眼,刚去第一天就把我从老家带的一堆干粮全丢厕所了。”
“那是我妈辛苦给我准备的面饼。”
王恒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
“我当时哪知道来陆院报道,不能带那么多无关的东西啊。”
“到了新训开始,我因为体能太差,拖了全班的后腿,经常因为加练被罚不能吃饭。”
“甚至于班里在整体摸底时,成绩低于五班,夜里被揪起来跑步,练习队列。”
“我记得曹阳那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当年长征,老一辈的军人那么苦都熬过来了,你们这点罪都遭不住,不配当军人。”
“喏,给你看看。”王恒突然起身,拉开上身背心,将臂膀处一个比大拇指还粗还长的伤疤露给陈钧看。
“这是当时练俯卧撑时,我没力气实在起不来,我那班长用脚踢的,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皮鞋底下刚好卡了一块锋利的石头片。”
“连续踢了五六下,皮肉都烂了,我才感觉到疼。”
看到伤疤,陈钧神情明显一怔。
他能猜到当时王恒的班长过于严厉,可没想到,居然能过分到这种程度。
踢五六下,王恒当时浑身乏力,没感觉到痛,难道踢人的就没一点察觉?
陈钧心中有些发堵,他总算是明白王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年的新训遭遇,那个叫做曹阳的班长的确是个混蛋,这没啥可说的。
当时的王恒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曹阳都没有错。
错的只是时代,是认知,哪怕到现在,这种狠罚的风气都还正盛行。
陈钧听完班长的讲述,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从哪安慰才好。
只得起身走到王恒跟前,蹲下腰,酝酿了片刻,想拍拍他的肩膀,又不太妥当。
干脆叹了口气说道:“班长,你的遭遇我能理解。”
“但是,这种几乎接近霸凌的方式,不应该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
“好的传承咱们要极力保留,糟粕部分,丢弃就好了。”
“要不然,咱们和隔壁的棒子国军队有啥区别?”
“你不能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就把我们的伞都给撕了啊。”
“伞?什么伞?”王恒听到陈钧的劝慰,茫然的抬头看向他。
“没什么,一个梗,班长,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一直延续曹阳的训练方式,那到最后可能咱们班的新生,都会变成当年的你。”
“包括我,何京,杨帆,沈从军,高明明,还有梁魁。”
“班长,你听过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吗?”
听陈钧提起班里人的姓名,王恒愣了一下。
长呼一口气。
“其实你说的话,二班的楚班长今晚也对我说过了。”
“当年六班,楚鸿飞也跟我一个班,但他体能最好,受到的特殊照顾也是最轻的。”
“幸好你今晚只是跟我比体能,若是碰上楚鸿飞,你可就要惨了。”
王恒笑了笑,难得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听到班长打趣,陈钧诧异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