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雎猛然站住,怒声道:“熊午良,你不要太过分!”
“此仇,老夫早晚都要报!”
“别以为屈原那个蠢货能够保得住你!”
“迟早有一天,老夫要让他身败名裂,一心求死!至于你,也必将是同样的下场!”
昭雎真是气坏了。
平常这位老令尹,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很有贵族大臣的风度,今天却开始骂街了。
都怪熊午良,实在是太气人了!
昭雎只要一看到熊午良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就根本平息不了内心的波澜!
熊午良干咳一声:“不就是输了一辆车嘛,至于嘛。”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
“我借你开两天?”
……
政事殿中,楚王和屈原已经早早在等待了。
“令尹大人、曲阳君大人到……”门口的内侍高声通禀。
楚怀王和屈原看向门口。
进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怒容满面……
一个脸色红润,一个脸色青白……
最重要的,熊午良是自己走进来的,昭雎是躺在担架上,被内侍抬进来的……
就在刚才,昭雎被熊午良又气得天旋地转……
楚怀王赶忙站起身,关切地道:“昭雎啊,身子还没好利索,就不用来啦!”
“如此操劳国事,寡人实在感佩!”
病榻上的昭雎颤颤巍巍地抬起了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熊午良……
楚王看向熊午良,大声说道:“看!昭雎都这个样子了,还心心念念要让你向他学习!”
“芈良,一定要处处以令尹为模范,不可让令尹失望!”
熊午良拱手憋笑:“臣谨遵王命,受教了……”
昭雎:……
楚怀王回到主位之上,威严地轻咳一声——
“如今秦国新王即位——”
“向我大楚发出了结盟的申请。”
“到底是延续先前合纵抗秦的思路,还是选择与秦国结盟,向东拓展势力?”
“还请诸位大臣为寡人解惑。”
楚怀王本来已经被熊午良和屈原说服,成为了一个坚定的抗秦派。
但是现在这个嬴稷即位,楚怀王反而犹豫了起来。
战国之世,还是很看重血脉的,像是联姻之类的结盟,还是很有约束效力的。
秦王嬴稷,身体里有一半儿的楚国血统,细论起来和楚怀王还算是近亲。
此人即位之后,必然会重用一系列亲楚国的大臣,到时候秦、楚盟好,似乎理所当然。
虽然楚王之前被屈原和熊午良轮流打鸡血,有心为丹阳之战雪耻,但是此时也不禁犹豫了起来。
若是真能有秦国这个铁杆盟友,到时候秦楚联手一起往东打,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合纵,还是连横?
第84章 猪队友屈原
当初秦国刚刚崛起,连战连捷,让山东六国都大为震怖。
面对这个西戎国家,中原诸国又鄙夷又惧怕。
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苏秦出使山东六国,促成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结成了前所未有的‘合纵同盟’。
六国合兵一处,共同伐秦!
而苏秦身佩六国丞相金印,被传为一段佳话。
面对六国的咄咄逼人,秦国也迅速做出应对,重用张仪,提出了‘连横’的对策。
即分化六国合纵,横向结盟,逐个击破,是为连横也。
如今摆在楚国面前的,就是这样的选择题——
要么连横——与秦国结盟,共同东进。
要么合纵——不与秦国会盟,而是选择联合诸国,共同伐秦,趁着秦国新王立足未稳,看看能不能占些便宜。
在历史上,楚国选择了与秦国结盟,甚至在‘公子壮之乱’的时候,还曾主动帮助秦王嬴稷平乱,纯纯是舔狗行为。
结果没过几年,秦楚盟约破裂,然后秦国联合数个国家,一同暴揍了楚国一顿,是为‘垂沙之战’。
事实证明,舔狗不得豪斯。
……
楚怀王大手一指:“熊午良,你先说。”
熊午良轻咳一声,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大王明鉴——”
“秦人不可信。”
“臣的意思是,立刻出使各国,借着秦国新王立足不稳,迅速出兵!”
“还可以联络秦国的其他公子,助其内乱,内外双管齐下,必能大胜!”
屈原也上前一步:“臣附议!”
楚怀王轻轻颔首,似乎有些意动。
“且慢……”昭雎虚弱地吭声道。
……
楚怀王看向昭雎,心里叹了一口气。
完了,又要吵起来了。
你们俩能不能意见统一一次啊?
每次都要寡人为你们作决断,真的让寡人好难办啊!
昭雎喘着粗气,连呼带喘:“我王应当与秦人结盟!”
“大王与秦王,乃是骨肉之亲,岂不是比任何盟友都有天然的优势?”
“与强秦结盟,一同东进,岂不美哉?”
屈原皱起了眉毛,言辞很不客气:“昭雎不要误国!”
“我大楚与秦国有丹阳八万军士的血海深仇!大王厉兵秣马,正要一雪前耻!”
“此时若是与那虎狼秦国结盟,何以服国内汹汹民情?”
“请大王下令,即刻发兵攻秦,用剑戟夺回丢失的汉中之地,洗雪丹阳国耻!”
“臣屈原,愿为大王马前小卒,不破秦军,誓不生还!”
一通慷慨激昂的陈词,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一旁的内侍们,纷纷侧目。
熊午良心中,对屈原又多了一分敬意。
可以看出,屈原的拳拳爱国之情,没有半分虚假。
昭雎冷哼一声:“三闾大夫,难道声音大就是有理吗?”
“谋国之道,岂能单凭血气之勇?”
“向秦国雪耻,说得容易。”
“你就那么有把握,能打得过吗?”
“大王明鉴——雪耻是迟早要雪的,但是不能凭借一时蛮勇,便要去雪耻——只怕雪耻不成,还要耻上加耻!”
“以老臣之见,先与秦国会盟,借助强秦的实力,暗中使我大楚强盛起来,然后再谈雪耻之事,才算得上稳妥!”
……
熊午良坐不住了,沉声说道:“十年之内,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好的攻秦时机了!”
昭雎很不客气:“熊午良,你自诩能看透未来不成?”
“虽然你的预言几次成真,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你当初说秦王嬴稷会与我大楚敌对,如今嬴稷会盟的使者已经到了郢都,你还有什么话说?”
熊午良一时语塞。
屈原见楚怀王犹豫,竟然猛然上前,拉住楚王的衣袖,大声说道——
“大王!万万不可听昭雎的胡言啊!”
“丹阳之战,是为国耻!八万大军血流漂橹、千里腹心沃土沦丧秦人之手……大王难道以为,凭借攻越的功绩,就能洗刷这个耻辱不成?”
“若是不能堂堂正正击败秦国,夺回失地……”
“大王百年之后,必为后世所笑!”
熊午良心中一沉。
坏了。
以他对楚怀王的了解,此人平日里优柔寡断最多是个守成之主,但是偏偏心中总觉得自己是个明君。
这样的人,是接受不了屈原这种激烈的批评的。
果然。
楚怀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寡人在位期间,虽然丢了千里汉中,但是也从东面吞下了千里土地。”
“何至于‘为后世所笑’?”
“屈原大夫,此言过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