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相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看着如同一小撮黑云一般急速扑过来的箭雨……
“芈良小儿,你好生卑……”孟西相大呼!
此前他们高喊劝降的时候,是在郢都城的百步以外——那是弓弩的有效射程边缘,如果城墙上有异动,他们随时都能跑出射程以外。
但是被熊午良一通诓骗,他们现在位于城墙的几十步以内。
根本跑不了!
眨眼间的工夫,裨将孟西相和一百名最精锐的秦军骑兵,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
秦魏韩联军大营。
司马错、白起、公孙喜、暴鸳等人……齐刷刷瞪大了双眼!
似乎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握草?
这个熊午良,这么不讲武德的嘛?
贵族之耻啊!
白起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杀气冲天而起:“攻破郢都之后,定要鸡犬不留!为孟将军报仇!”
众秦将此刻无不义愤填膺。
恨不得将对面那个熊午良碎尸万段。
唯独司马错,在最初的惊愕之后,显得哭笑不得——这个曲阳侯,果然有点意思。
这样一个完全不择手段的对手,还是司马错人生之中第一次见到!
两军还没正式开打,秦魏韩联军这边就已经吃了一个小亏——对于三十万大军来说,一百人算不得什么。但是刚才损失的那一个百人队,可是秦军最精锐的骑兵队之一。
尤其那个骑兵百夫长——司马错本来有意在此战之后,要提拔他做千人将的。
一百最骁勇的骑士、一个未来的千夫长、还有孟西相那样一位堪称优秀的青年将官……即便是司马错现在家大业大,也要心疼一番。
“请国尉下令攻城!”愤怒的众秦将纷纷请命!
“攻下郢都,手刃阴险歹毒的芈良小儿!”
“为孟将军报仇!”
“芈良!无耻!下作!”
“熊无良!当杀!”
见众将群情激愤,司马错索性顺势轻轻颔首:“好!传我将令——攻城!”
咚!
咚!
咚!
战鼓隆隆敲响。
秦魏韩联军之中的数个偌大方阵,开始缓缓向前逼近……
……
城头上的楚国军民,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
死在秦魏韩联军手中的楚人千千万万,此刻城墙上的每个人和敌军都有血债要收……此刻三军士气高昂,有决死一战的悲壮……岂能投降?
方才熊午良声张要开门投降……若非此人是声名赫赫的曲阳侯,只怕城墙上立刻便要哗变!
“曲阳侯怎能投降秦人……不!”
“我等正欲死战,君侯何故先降?”
好在,局势迅速反转!
眼看一百名秦军骑兵和那个孟什么玩意的秦将被射程了刺猬,城头上在短暂的安静和错愕之后……集体选择忽略了自家主帅的不讲武德,齐刷刷欢呼起来!
“曲阳侯万胜!”
“君侯妙计!妙!妙计啊!”
“大楚万胜!死战到底!战!战!”
眼见全城军民士气大盛,熊午良心中豪气骤升!
已经数年没有征战沙场了。
城下敌军足有三十万之众……那又如何?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大楚,绝不灭亡!
大踏步前进的联军方阵,距离郢都城越来越近……
“放箭!”熊午良终于抽出腰间的平南剑,一声令下!
城墙上无数把连弩高高扬起,弓弦绷直的‘笃’声响作一片。
数以万计的箭矢,暴射而下!
这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箭雨仿佛一朵漆黑的乌云一般,从城墙上掠下,正在前进的联军方阵甚至感觉到阳光一暗……整个战场,都为此黯淡了片刻……
……
第463章 劳资打得就是精锐!
秦魏韩联军中军大旗处,司马错站在一辆战车之上,手搭凉棚,凝神细望。
楚军的箭雨不出意料地倾泄出来……虽然司马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震撼地轻轻吐了口气——
“熊午良的弓弩,着实犀利!”
当初在鲁关的时候,秦魏韩联军便感受过一次连弩的威力。
当时司马错满心想的都是姒惊什么时候出手背刺……等到大胜之后,秦魏韩联军又一路狂飙追击败兵、收割人头扩大战果……还真没来得及打扫战场。
“等到我军攻破郢都之后,一定要拆解熊午良的连弩,搞清其中的构造。”司马错如是喃喃说道。
“如此利器,我大秦定要掌握在手中!”
司马错一边低声自言自语,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韩将暴鸳。
在以往与韩魏两国的作战中,韩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仗着弓弩犀利,总能给秦军造成重大伤亡。
韩军的劲弩,被无数秦国将帅恨之入骨!
要是秦军得到了熊午良手中神弩的制作工艺……日后再与韩魏两国作战时,便不会再畏惧韩军的劲弩了……
在司马错眼中,当前的战事已经十拿九稳——这位长于庙堂的老辣将帅,此刻已经在脑海中规划下一场战役了。
而魏将公孙喜、韩将暴鸳就站在司马错身后,还在为联军的持续挺进而欢呼,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前的司马错已经不安好心了……
话说一波箭雨暴射下来,虽然声势骇人,但正在冲锋的联军方阵损失却并不大!
因为第一波冲上来的,都是秦魏韩联军之中的虎贲之士——几乎全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看见箭矢来临的时候几乎没有慌乱奔走,而是将盾牌齐刷刷地举过头顶。
上万面盾牌,组成了结实的盾墙。
大多数箭矢都射在了盾牌上。
就算有少部分箭矢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造成的杀伤也不算大——这一个方阵都是精锐,披甲率很高。
有倒霉的联军士卒被箭矢射倒在地,其余的士卒也在第一时间补上了盾墙的缺口,避免了连锁式的伤亡。
城墙上,芍虎已经看出了门道,瓮声瓮气地道:“司马错好魄力——第一轮冲击,便押上了精锐!”
“这一万联军士卒,必定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
熊午良缓缓点头。
在攻城战之中,第一轮冲锋的往往都是炮灰——
第一轮冲锋的攻城勇士们,往往要承担很多侦察任务——侦察敌军的兵力、弓弩的数量、箭矢是否充足……顺便还能消耗一下守军的箭矢和体力。
这样的苦累活,当然不能让精锐来冒险……要交给不值钱的炮灰。
再加上要填护城沟、同时要面对箭矢充足、士气旺盛的守军……第一轮冲锋的炮灰们,伤亡率通常要高达八成。
所以,往常被派去执行第一轮冲锋的,基本都是囚徒、罪犯、降卒……甚至是临时抓来的敌国平民。
可眼前的司马错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第一轮冲锋,便押上了最精锐的悍卒!
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熊午良手中的兵力,司马错心中大概有数,无须侦察。
城墙是否坚固之类的情况,白起之前在攻打的时候,也早就试探过了。
熊午良作战风格一向富裕,几乎没有出现过短缺箭矢的情况——想要派羸兵将熊午良手中的箭矢消耗干净,几乎也不太可能。
郢都城外的鸿沟,也早在白起攻城的时候便被填平了——如今虽然过去了些许时日,但是楚军还远远没有将其清理干净。
综上所述——派羸兵来打头阵,除了增加伤亡之外,对秦魏韩联军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乐毅不由得赞了一句:“长于变通、不拘泥于既往战法……不愧是司马错啊。”
熊午良却冷冷一笑:“好啊,既然是精锐,那就教司马错好好心疼一番!”
“精锐?劳资打得就是精锐!”
芍虎心领神会:“床弩、投石车——放!”
粗如长矛一般的床弩箭矢暴射而出。
任凭联军的盾阵再怎么坚固,也决然挡不住这样凶悍的劲弩。
而投石车投放的,则是石块儿夹杂着火油罐。
秦军的阵型越密集,火油罐的杀伤效果越好!
……
联军中军大旗之下。
火油罐刚刚从城头上飞起的时候,司马错便瞳孔一缩,身形猛地一颤,惊呼一声:“不好!”
早听闻熊午良有‘天火’这一招,今日却忘了提防……
已经晚了。
大火冲天而起!
一万最精锐的秦魏韩联军士卒,在火海中手舞足蹈。
原本还极其严整的阵型,现在立刻分崩离析,无数缺口漏了出来。
城头上,趁机又是密密麻麻的一蓬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