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午良稳稳地站在飞驰的青铜轺车上,屏息凝神弯弓搭箭,英姿神武……又射偏了!
两侧的骑手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话说这曲阳侯起了狩猎兴致,在青铜轺车上瞄着猎物……这些骑手们可就惨了,需要在四周围追堵截,确保那猎物不会走脱。
远处的土狼迈开腿狂奔,跑得口吐白沫……那白沫甩在土狼的前胸,颇为狼狈。
显然,这土狼的体力已经到达极致了。
熊午良的车队慢慢追了上来,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仅剩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骑手们亢奋起来,不住地瞥向青铜轺车。
这距离已经太近了!
那土狼明显已经力竭……在这样的距离下,几乎已经用不着弯弓搭箭了!
有骑术好的骑手甚至只要加速冲上去,矮身一捞,就有充足的把握能活擒那只倒霉的土狼!
青铜轺车上的熊午良咬牙切齿,再次弯弓搭箭……
距离真的很近!
甚至能看到那土狼耸动的脊梁、还有那胸前的白沫……
周围的骑士们已经亢奋地欢呼起来!
这样的距离,绝不可能再失手了!
熊午良屏息凝神,手指一松……箭矢骤射而出……飞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周围骑士们亢奋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同一时间掐住了脖子!
天呐!就这个距离、这个速度……就算我奶奶来都能射中!
这这这……
谁能想到在沙场上带领大楚军队百战百胜的曲阳侯,射术竟然这个水平?
熊午良火了,将手中的弓矢一扔,冲着侍立在身侧的小黑一伸手:“拿来!”
小黑一脸懵逼。
熊午良脸黑得像锅底一般……这次可丢了老鼻子人了!
只见曲阳侯从小黑身上解下连弩,三两下上好了箭矢,冲着那倒霉的土狼轻轻叩动扳机……十支精铁箭矢暴射而出,几乎掠出了阵阵残影。
那土狼终于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周围的骑手们终于可以欢呼出来了:“万胜!曲阳侯万胜!”
跟在青铜轺车后面的公卿们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拍起了那已经在喉咙里憋了许久的马屁——
“曲阳侯好箭法!”
“君侯果然好射术!”
“君侯神射无双!我等佩服!佩服啊!”
“……”
熊午良脸色稍霁,将铁质连弩还给了小黑,高声道:“本侯的猎物在哪里?”
有骑手矮身一捞,从地上捞起那只已经气绝身亡的土狼——打眼一看,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
六七只精铁箭矢在土狼身上戳出了十几个窟窿,原本蛮好的一张狼皮,现在已经惨不忍睹了。
……
熊午良领着众公卿围猎一圈儿,也算是过了把狩猎的瘾。
返回路上,却远远看到一片营地……炊烟袅袅,似乎正在生火造饭。
熊午良一愣!
这云梦泽北岸,一向是楚国王室的围猎之地,向来没有人烟。
况且‘五国君主即将齐聚云梦泽’,这里早早就进行了戒严,怎么还会有人来到这个地方?
行驶到近处,小黑眼尖,指着营地中的一面旗帜道:“主君快看,是太子的旌旗!”
熊午良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想必是太子芈横今日闲来无事,也来云梦泽消遣来了。
话说熊午良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过兄长芈横了。今日正好闲来无事,又在此撞见……若不去拜会一下,未免有些太失礼了。
“减速。”熊午良对着驭车的小黑吩咐一声。
不曾想,太子芈横竟然早早就等在了营地门口,似乎一直在等熊午良一般……熊午良跳下青铜轺车,笑着迎上去:“王兄,好久不见!”
芈横看上去不太自然地对着熊午良咧嘴笑了笑——后者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个族兄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已经好几天不曾睡个好觉了。
众公卿大臣也纷纷上前对着芈横问礼:“臣等拜见太子!”
“太子好雅兴啊!”
“太子有曲阳侯这样的国之干城辅佐,日后的功绩必将惊艳列国……”
“是也!是也!”
芈横很不适地皱了皱眉毛,仍然一一回礼……最后冲着熊午良邀请道:“王弟若闲来无事,不妨来为兄的营中品些茶水。”
熊午良倒确实没什么事儿,便笑着应承了。后面的公卿们也想跟着进来,却被太子随行的禁军军士纷纷拦下了。
众公卿大臣一脸懵逼——你太子邀请熊午良喝茶水,怎么不请我们一起进去?难道我们就等在营地外面晒太阳?
太离谱啦!
芈横不太自然地冲着众公卿大臣笑了笑,带着歉意道:“诸位,得罪了……本太子有些密语,要同曲阳侯细细道来,还请诸位在营外稍待片刻……”
熊午良的心中,不禁泛起一抹疑云……
……
第345章 太子芈横,被震傻了!
咱家这个太子族兄,一向是个有啥说啥的二愣子脾气……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居然还有什么‘密语’要跟自己说?
一时间也来不及想太多,熊午良跟在太子身后,走到了营地之中……
除了寸步不离的小黑之外,其余人全都留在营外等候。
走进那间最大的帐篷,熊午良与太子分宾主落座,太子那带着三分忧愁七分纠结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手……侍女拎着一壶已经烧好的热水,飘然而进。
芈横沏上茶水,亲自为熊午良斟了一碗。
熊午良仍然处于迷茫状态,对着芈横问道:“族兄唤我来此,不知有何‘密语’?”
芈横恍若未闻,先是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然后轻轻吐气……良久之后,芈横似乎下定了决心,举着茶碗轻轻问道:“王弟,郢都的流言蜚语,你可知晓?”
郢都的流言?
我踏马一直在曲阳县待着,郢都的流言我怎么可能知道?
熊午良老老实实:“臣弟不知。”
芈横索性直说:“郢都有流言称——曲阳侯持平南剑,笼络党羽,日后欲自立为楚王。”
熊午良愣了,片刻之后,在芈横的死死注视之下……居然笑出了声!
“欲自立为楚王?可笑……”
“对于我的性子,王兄你应该是了解的——与其做那劳什子楚王,还不如在封地里吃香喝辣、欺男霸女……”
“王兄,这流言你该不会真信了吧?”
“当楚王有什么好?你看大王,现在为虚名所累,每天都要上朝……连带着满朝公卿也得跟着受苦。”
“我芈良在封地里,愿意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然后牵着美女逛街遛狗,看一看山,游一游水……反观郢都群臣,此时还在批奏公文……”
“不瞒你说,我这个曲阳侯平日连郢都都不想回……更别说一辈子拴在王宫里当甚么楚王了!”
……
熊午良连笑带骂,表情真挚,毫无作伪。
事实上,熊午良还真是这么想的!
别忘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初心——就是好好躺平啊!
虽然也曾为了建设封地呕心沥血、为了打退敌军披挂出征……但归根结底,最终的目标只是为了更好地躺平罢了。
熊午良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封地里吃喝玩乐,一边唾弃一边尽情享受万恶的统治阶级醉生梦死的腐朽生活……直到寿终正寝……
这一番话下来,芈横的眉毛皱了又皱……似乎自己追寻半辈子的王位被熊午良如此弃若敝履,让芈横很不适。
芈横紧紧盯着熊午良的脸,似乎想从自己这个战功卓著的王弟脸上看出三分心虚……
但是熊午良的脸上十分真诚……看向芈横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三分怜悯……
仿佛在哀叹后者的一生都将被圈禁在王宫里……
芈横懵了!
难道这厮真是这么想的?
可是……
这未免也太惫懒了吧?
熊午良的镇定和坦诚的惫懒,反而给芈横整傻了!
一时间,芈横的心思也浮动了起来——自己这个王弟是什么懒散性子,芈横也是相当清楚的……身为太子,试问谁能不喜欢一个很有能力、又对权力没有一丝眷恋的兄弟呢?
嘶……
一时间,太子芈横对熊午良大大放下心来,却又有些不甘心地追问一句:“我大楚国的王位,你都不眼馋?”
“以你现在的权力、名望……完全可以争上一争!”
“你说你无心王位,那就在封地混吃等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四处征战、拓土开疆?为什么还要在封地搞甚么变法、劳心劳神?这哪里像是个惫懒之人……”
……
恰在此时,黄武、阴喻二人突然出现在熊午良身边。
熊午良一愣,抬头看去——这二人脸色沉凝似水,虽然一言不发,但手却隐隐拢在腰间……
按说平常情况下,这二人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出现。
今天这是怎么了?
熊午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黄武二人,这两人却脸色凝重微微摇头……熊午良不解其意,索性又重新看向了太子芈横,笑道:“王兄的意思,是要问我的志向?”
“本侯的确懒散,此言不假!”
“但外敌来临之际,芈良身为大楚王族公子,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只有大楚国强横起来,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去当我那个纨绔君侯……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楚国屡战屡败,甚至濒临亡国之灾……那么我这个曲阳侯,也过不成舒坦日子了。”
“总之——王兄你安心等着即位便是。我这个曲阳侯只想安逸待在封地,绝无染指王位之心。”
芈横目光稍缓——这倒确实是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