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大统领……依小的们看,楚人没有异动,或许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黑纠浓重的眉毛耸动了一下,出奇地没有发火:“说下去。”
小卒壮着胆子:“有没有这种可能——二统领他们一露面就被楚人不由分说地杀了,那些该死的楚人根本不知道二统领的身份!”
黑纠一怔,然后缓缓点头。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楚国人看芍湖盗如同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先前几次围剿,都被芍湖盗逃走了,这次楚人选择不讲武德,上来就是往死里打,也符合情理。
跪在地上的小卒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黑纠。
这些天来,他们天天都去曲阳那边查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但田地里庄稼的长势惊人,来往的笔直平滑道路上,满载货物的大车也络绎不绝!
甚至还有操着外邦口音的商贾。
娘的,曲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庶了?这要是能下山抢一趟,得有多少油水啊!
再想想芍湖深处,那些吃不饱饭、走路都晃圈儿的苦逼弟兄们……
这个险,值得一冒!
此时,一直在踱步的黑纠站定了脚步,似乎在下着决心。
不得不出手了——老巢里的粮食即便是顿顿稀粥,也只够五天的了,再等下去,就得吃人了。
黑纠目光一狠!
“告诉弟兄们,准备下山抢粮食!”
“你们这些探子,要好好打探打探——看看哪里油水厚。”
“要是做的不好,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小卒闻言大喜!
终于要操持老本行了!
……
这几天,太子芈横每天都在曲阳城内转悠,乐此不疲。
虽然是个小城市,但是在熊午良的治理下,这里有很多芈横在郢都都不曾见到的新鲜玩意。
唯一的副作用……芈横被茶水摊的奇葩广告歌洗脑了!
每天无意识地跟着哼哼。
搞得黄歇精神濒临崩溃,刀人的心都有了。
“王弟,为兄何时才能在你的封地里围猎啊?”吃喝玩乐好几天之后,芈横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战国之世,没什么娱乐活动。
聚众狩猎,算得上是贵族公子们最爱的团建活动了。
和那些为了生计奔波的猎户们不同,贵族们的狩猎非常优雅。
往往都是命令骑兵马队来回驱赶,将猎物驱赶到守株待兔的公子哥儿们脸上,再由公子哥儿弯弓搭箭,轻松将已经累得口吐白沫的猎物收入囊中。
在猎场上,诸位贵族公子在等待的时候会聚在一起攀感情、拉家常,算得上是原始版本的社交场合了。
熊午良双手一摊,作无奈状:“可惜,我为了鼓励农户开荒,早就命钟华里里外外地将封地扫荡了好几遍。”
“估计,是够呛能有什么猎物了。”
钟华在一旁配合地连连点头:“没错,封地里连大一点儿的兔子都没有了……除非打田鼠去,也算是为农庄们除害。”
“竟然如此……”太子芈横大失所望:“我千里迢迢来到曲阳,就为了几只田鼠?”
“恐遭众人耻笑!”
熊午良轻咳一声,假惺惺地说道:“王兄,就算山里还有猎物,也断断不能去打猎了。”
“哦?这是为何?”芈横问道。
熊午良顿了顿,一副便秘的表情:“恐……恐怕不安全。”
芈横大笑两声:“我身边的宫廷禁卫,都是大楚最骁勇的精锐武士,难道还会被区区几只野狼伤了不成?”
“王弟,你也太小看我了!”
芈良公子连连点头,作惭愧状:“我楚国太子横英武不凡、有勇有谋、慷慨好义,天下谁人不知?惭愧惭愧,方才是愚弟失言了!”
耿直的芈横被熊午良这一顿彩虹屁拍得舒舒服服,大笑起来。
一旁的钟华‘心直口快’地来了一句:“我家主君说的危险,可不是什么豺狼。”
“曲阳县里的危险,是盘踞在芍湖的芍湖盗!”
“住嘴!”熊午良‘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在太子面前提起此事吗!”
钟华立刻‘低头认罪’:“末将一时口快……”
芈横被这一顿双簧搞得晕头转向,好奇地问道:“这曲阳境内,居然还有一股盗匪不成?王弟为何不许钟华与我提起?”
熊午良‘捶胸顿足’,唉声叹气!
“我素知王兄急公好义,若是知道了有这么一股盗匪残害乡里、剽掠百姓,一定会义不容辞地亲自出马,将彼等剿杀。”
“但是匪寇众多……王兄英明神武,未来必将是我大楚的一代雄主!万一在这里有什么危险……芈良万死难辞!”
“故而严令府中人,不得在王兄面前提起芍湖盗之事!”
“谁知……谁知……哎呀!”熊午良狠狠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一旁低头认罪的钟华。
钟华满脸愧色,沉痛地劝谏道:“太子殿下,末将知道您一向正气凛然、爱民如子,决然不会同这些匪寇妥协。”
“但是,末将恳请您不要冲动——千万不能为了区区一县的庶民,用万金之躯冒险啊!”
太子一怔。
然后哈哈大笑——
第24章 黄歇又怒了!
“本太子未来要持掌天下,岂会畏惧小小的流寇!”
“你这个曲阳君是怎么当的,封地里居然有贼人!”
“我不知道还好,既然如今已经知道了,岂有束手旁观之理?”
太子芈横本来就是个冲动性格。
眼下又已经被熊午良和钟华这一对儿主仆,用连环彩虹皮熏得迷迷糊糊。
一时间雄心骤起,决心要在曲阳大展雄风!
熊午良‘大惊失色’,连忙劝阻。
钟华也是一脸沉痛,和自己的无良公子一齐劝谏。
二人的配合天衣无缝,苦苦哀求之余,又夹杂着大量篇幅的吹捧。
结果……这芈横,越劝越来劲儿!
“你二人是为了本太子的安全着想,我心里有数。”
“但我意已决!休要再劝!”
“今天,我就要料理了这芍湖盗,还曲阳一片朗朗乾坤!”芈横颇有些不耐烦地决断道。
熊午良和钟华对视一眼,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事儿成了!
二人齐齐对着太子芈横拱手:“太子殿下宽厚爱民,未来一定是一代明君!”
“既然殿下决意剿匪,我等只能誓死效从!”
“我曲阳县有亲卫部曲——曲阳军二百,愿为殿下的羽翼!”
太子芈横哈哈大笑,十分欣慰:“甚好!我方才还有一丝担忧,怕一百宫廷禁卫太少。”
“所谓上下同欲者胜——我等君臣戮力同心,何愁不胜?”
……
“竟有此事?”黄歇听完芈横的转述之后,大惊失色。
“公子,你是被芈良忽悠啦!”
“明摆着是为了他曲阳县劳心劳力,那熊午良还偏偏一副卖乖模样!”
“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只是一群流寇罢了,何德何能可以与您对垒?”
“我可听说,那芍湖盗足有上千人!”
“就算灭了这芍湖盗,若是您有分毫损伤,岂不得不偿失?”黄歇拼命阻止。
芈横皱了皱眉毛,有些不悦。
这黄歇自打来了曲阳县之后,就处处不对劲。
好像和熊午良较上劲了一样。
芈横:“纵然敌寇再多,也是乌合之众——一群流寇,也能伤我?此事已定,休要再劝。”
黄歇气得眼冒金星。
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拉住太子的衣袖:“甚么熊午良,分明是熊无良!”
“走,我要亲自问问,他打算怎么打赢这一仗!”
……
此时,熊午良正坐在书房里的主位上,身边站着钟华和石二。
钟华沉声道:“主君,我二百曲阳军,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论起战斗力,不会逊色于老君侯时期的曲阳子弟兵!”
“当然,这还要归功于石二。”钟华一边说着,一边冲着一侧的石二颔首致意。
石二赶紧低头作辑,很狗腿地说道:“能为主君和钟将军分忧,是石二的福气。”
这段时间以来,石二非常飘。
无论是加工厂,还是土砖厂、纺织厂、冶铁坊,都归石二一个人管理!
石二本是一个小小的匠工,何时能幻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手下,能指挥近千人?
如今的工业园区里,每天都能创造巨额的产值。
单单是纺织厂,外贸出去的布匹,就支撑起了曲阳县的基建——也难怪石二对自己的成绩飘飘然。
石二经常在下属面前,拍着胸脯吹嘘——
‘我刚接手加工厂的时候,工厂还没形成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