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午良有专司情报工作的青羽卫,即便在万军丛中也能探听消息……对付这些防备松懈的小家族,着实是牛刀杀鸡了。
……
在八月中旬,熊午良回到了封地。
而曲阳尹屈原在沉寂了大半年之后,推出了第二道政令——查弊令!
自今日起,严查官吏贪污受贿。
鼓励平民检举,查实后予以重赏!
骑着快马的骑士抱着一大捆纸卷,从曲阳侯府疾驰而出,奔出曲阳城,直奔平阿、山桑、钟离……
新的政令被张贴在各个县城的城门上,有专人守护,为那些不识字的黔首大声宣讲。
“主君要革除吏弊了?”
“好!早该清除这些贪官污吏!”
“话说以前那个平阿县的子平氏,当初连咱们的小主君都敢勒索,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
百姓们聚集在城门处,对着那张告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底层的穷苦百姓,苦贪官污吏久矣!
这些人都出身豪族,而且往往与当地官府勾连一气——百姓们平常自然不敢招惹,只能梗着脖子老老实实接受他们的盘剥。
也就是近几年,封地里的日子红火起来了,家家户户手里都有些余钱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大有被官吏盘剥得家破人亡的例子。
“要咱们揭发贪官污吏?还有重赏?这钱来得也太轻松了!就我们里那个……”有个样貌憨直的大汉脱口说道。
立刻有人拉住了他,一把捂住了大汉的嘴:“后生,你不要命了?!”
“别看主君的话说得好听……”
“这些官吏会不会得到彻底的惩处?要是仅仅罚些钱帛了事,事后不还得变本加倍地报复回来?”
“就算这些被检举的官吏都被一撸到底,最终也一样是他们家族的人来补缺。”
“到时候,不还得接受他们管辖?”
“你敢检举他们的人,你不要命了?”
那憨直的大汉目瞪口呆,一时后怕,竟满头大汗,连连拱手作辑:“多谢各位指点……受教,受教了!”
百姓们虽苦盘剥久矣,但是一来质疑打击贪官污吏的力度,二来担心他们事后的报复。
虽然欢呼声阵阵,但是脚步却像被灌了铅一样,谁也不敢‘胡乱说话’,更别提检举了。
那些围观的外地客商,更是畏惧地头蛇,虽然对新政令弹冠相庆,却也都不敢造次。
反正这曲阳县富得流油,商品琳琅满目且价格低廉……就算被官吏盘剥得狠了,也一样有得赚。
谁敢去招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上下勾结的地方豪族?
在楚国,地方宗族势力可是很强滴。
恰在此时,只见一个飞扬跋扈的黄衣男子领着三五个家仆而来,家仆们毫不客气地在人群中挤出了一道缝隙,百姓们无不瑟缩,敢怒不敢言。
那黄衣男子走到近前,看着那城门处的告示。
不消多时,便脸色大变!
“立刻回家!将此事报与家父!”黄衣男子招呼一声,与众奴仆快步离开。
众百姓这才敢开口说话——有人愤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什么东(拉长音)西!”
也有人颇带敬畏地说道:“这便是咱们淮水以北最大家族的少族长——郭休!”
“郭氏一族,乃是淮北地区最大的豪族!其家族就在山桑县!”
“听说郭氏一族,在朝堂上有高官,平时连县尹大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看来,是要有一番明争暗斗咯!”
……
————
(衣见:!中了你们这帮乌鸦嘴的邪,昨天真的一直输\(`Δ’)/不玩了,认真干活!)
第246章 熊午良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山桑县。
县城里面,有一座府邸颇引人注目——论起占地面积和门户的宽敞高大,即便是山桑县的城主府也要稍逊一筹。
这府邸的门脸上,两个简洁的大字:‘郭府’!
一旁的石碑上,还有密密麻麻镌刻的小字。虽然已经被风蚀得很严重了,也能依稀辨认出内容——大概是楚国的某一任先王,嘉奖郭氏一族的某位先祖忠心耿耿,为国立下赫赫功勋云云……
郭休大步匆匆走入府门,径直找到郭氏族长郭怀:“父亲,出事了。”
“曲阳侯差人贴了个什么告示,说要查举腐败,裁汰官吏。”
“谁不知道在整个淮水已北,出自我郭氏一族的官吏最多?这曲阳侯的政令,依孩儿看——就是针对我郭家的!”
郭怀岁数并不大,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国字脸剑眉星目,一副正面角色的形象。耳听得郭休讲述,不由得皱起了眉毛:“莫慌,细细说来。”
郭休便将城门处的告示,以及围观群众的骚动细细阐述了一番。
郭怀思忖片刻,不由得笑道:“看来咱们那位主君,也不是气量大的人物。”
“此言怎讲?”
“我儿还记得当初子平氏的故事否?”
“自然记得。”
当初熊午良去平阿县视察,途中偶遇子平氏的小吏勒索客商钱财,偏偏勒索到了熊午良的头上。
居然还掏出了连弩对着熊午良的车驾。
那之后,子平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流传已久的宗族被熊午良拆得灰飞烟灭,不少人现在还在挖沙子呢。
郭休恍然:“父亲的意思是——这是曲阳侯记仇,故而要对我等大族下手了?”
郭怀嗬嗬一笑,脸上竟毫无慌乱之色:“早就告诉底下的人注意手脚,不要做得太过分了,他们偏偏不听。”
“三县封地发展神速,来往客商无数,他们从中截取了多少好处?”
“也难怪熊良按捺不住了。”
“如今曲阳侯这道‘查弊令’一出,吓吓他们也好。”
郭休急道:“可若是那曲阳侯大动干戈,将我家的官吏尽数免去……我郭氏一族的羽翼岂不元气大伤?”
郭怀大笑两声,安慰似得说道:“我郭氏一族的官吏足足占全县的四成,若被尽数免去,那官府又该如何运作?”
“熊午良虽然此番架势颇大,但依我看,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多半也就是吓唬吓唬底层的官吏罢了。”
“喊一喊‘革除吏弊’的口号,着实没什么好怕的。”
“一切照旧即可……”
……
曲阳侯府。
屈原坐在熊午良面前,正在汇报推行‘查弊令’之后的进展。
不出屈原所料,根本没有农户人或者外地的客商敢于检举。
各地虽然一片欢腾,但是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屈原也大伤脑筋,不由得抱怨道:“都怪现在封地里的日子过得太好了,老百姓们接受些许盘剥,也能活得下去了,甚至还活得不错。”
“这要是放在几年前,定然会有那种穷得过不下去日子的穷苦人敢于揭发贪官污吏!”
“如今‘查弊令’发下去已有近旬日,却没有任何响动。”
“再这样下去,岂不遭那些大族耻笑?也会大大有损主君在封地里的民望啊!”
屈原说到这里,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当初自己也预想到这样的情况,那时候主君倒是说过,查举贪官污吏的事迹、佐证都由他来解决。
如今看来,却哪有下手的突破口?
纵然自家主君确实聪颖,有常人不及之才能,恐怕……也难以着手调查。
心念及此,屈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自古以来,变法成功的先例,无不是发生在穷困潦倒的地区。
原因就在于,越穷的地方,人心就越思变!
一个个富得流油,谁愿意陪你搞改革啊?
眼下封地的变法突遭挫折,就是因为民众太富了,没有那种被贪官污吏盘剥得活不下去的人……所以就没人愿意带头揭发那些蛀虫。
该死!
这种情况,哪怕是商鞅转生也得感觉棘手。
估计自家主君,就更没什么办法了……屈原长叹一口气!
熊午良看着屈原的表情变化,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拍了拍屈原的肩膀,从怀中摸出一个颇厚的小册子,塞到屈原手里。
“这是何物?”屈原一怔。
“打开看看便知。”熊午良笑得很奸诈。
屈原打开小册子,立刻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里面,是各级官吏收受贿赂、勒索商人的记录!
记载得颇为详细!
“这这这……”屈原并不知道青羽卫的存在,只知道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熊午良指着小册子,义愤填膺:“这群混账,短短旬日的时间,仅是查出来的贪墨、索贿便多达近五六百金!”
“这可都是我的钱呐!”
“气死我了!”
屈原定睛看去,熊午良的脸色略微泛白,显然是动了真怒,不是作伪。
熊午良心疼啊!他是真的急了!
这可都是劳资的血汗钱呐。
我挣点儿钱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