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早已将商丘全城封锁,不许进出……守卫城门城墙的皆是曲阳新军,纪律性不容置疑。”
“能在这样的防守下,穿越城墙,又穿过八百亲兵戍守的院落……最后躲过小黑的眼睛,在您卧房内做出如此动静而不被察觉……”
“在下思来想去,也只有两股势力能够做到!”
熊午良为之一惊:“两个?”
召滑点了点头,也不卖关子:“第一个,便是传说中的墨家。”
墨家?
熊午良一怔:“墨家不是一个学派吗?也有如此手段?”
召滑面色严肃,摇了摇头:“主君有所不知。”
“这墨家,秉承墨家巨子墨翟兼爱非攻之理念,穿着草鞋,步行天下,以消除暴政、宣扬仁政为己任,门下子弟素有‘赴汤蹈火、死不旋踵’之美誉。”
“名为学派,实则更像是一支为了理想可以悍然赴死的死士。”
“话说此学派力争消除兵灾、诛灭暴臣……自然为志在称霸的天下强国所忌惮。”
“但是墨家面对天下各大强国的围剿堵截,竟能将学派流传不绝……”
“若论起手段高深,此学派断然无人敢小觑。”
熊午良点了点头,表示学到了。
召滑又补充一句:“不过……如今法家当道,墨家倒也式微了……墨翟死后,各地的墨家学子分崩离析,形成了‘秦墨’、‘楚墨’、‘齐墨’等多个分支。”
“各分支都认为自己是墨翟所传正统,彼此间的相互斗争,更甚于列国间的兵争。”
“所以墨家至今已有多年,没有再展露过手脚了。”
熊午良也摇了摇头:“潜入本侯寝居,留下一张不明不白的纸……如此行事,倒不像坦荡磊落的墨家能为……说说你的第二个猜测?”
召滑脸色凝重起来:“第二个,便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组织……”
“秦国,黑冰台!”
……
所谓秦国黑冰台,乃是传闻中一个不折不扣的间谍机构。
据传设立于秦惠文王时期,是秦惠文王麾下张仪得以分化六国、纵横捭阖的利刃。
彼时秦国被山东六国孤立围攻,黑冰台为分化瓦解联军的历次攻势立下了奇功。
究其手段,无非以下几种——
贿赂六国权臣,腐化六国的统治阶级,培养奸臣奸细为秦国所用。
若是碰到刚正不阿、不受贿赂的权臣,黑冰台的手段也很简单——刺杀之!
秦国强大,有数十万精锐秦军作为黑冰台的后盾,这左手金饼右手匕首的勾当自然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
不过……这黑冰台是否真实存在,倒也存疑。(衣见注:虚构,小说中为推动情节设立)
至少,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秦国真有这么一个令六国闻之色变的间谍组织。
熊午良又摇了摇头,将手中纸片展示出来:“不对。”
“神秘人留下的纸条上说——我芈良‘远来为客’,说明留信的人必定是宋人,或者至少是长期在宋国定居之人。”
召滑想了想,最终只得摇头承认道:“宋地也有此等高手?在下确实闻所未闻。”
“如果主君心存疑虑,大可视而不见——以后身边多留哨卫,严加防范,不让彼等再有机可趁即可。”
……
熊午良沉思良久,最终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
第225章 殷监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纵然防备再完善,也总有疏忽的时候。
虽然从目前来看,来客并没有加害熊午良的意思,但是神秘人在桌面上留下一支匕首,明显也是展露手段,隐隐间暗带威胁之意。
此约,不得不去。
熊午良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怒。
踏马的。
劳资来到这个世界上,生来就是顶尖贵胄,一向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不明不白的鸟气?
别让劳资知道你们是谁,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不过……我熊午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曲阳侯,岂能任由尔等宵小呼来唤去?让我去猎户山赴约?想得美。
装神弄鬼,也想威胁劳资?
熊午良思忖片刻,看向芍虎,暗下决心,遂低声吩咐一番……
……
此时此刻,猎户山中。
一条小路蜿蜒曲折,通往密林深处,这道路虽然狭窄,但是路面却结结实实——显然经常有人在这条路上行走,与传闻中‘猎户山人迹罕至’似乎并不吻合。
沿着小路探寻,路的尽头消失在一片山崖之中,一道清亮的瀑布遮住了路的去向——整体构造大概相当于孙猴子的水帘洞。
穿过瀑布的遮挡,别有洞天。
几十个汉子齐聚一堂,却没什么秩序可言,看上去乱糟糟的。
有的汉子一边喝酒,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荤话。
可谓是典型的山匪形象。
但山洞中,却挂着一面宋国的旗帜,还有一面硕大的羊皮地图,上面用炭笔勾勒出密密麻麻、意义不明的标注。
正中处,还有一面不小的牌匾,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字——‘殷监’。
众汉子争论许久,也没能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遂纷纷将目光投向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
“二统领,您来说说,我等要何去何从?”
殷监二统领,阴喻!
这个‘二统领’面容白皙,手指纤长,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形象,眉目中透着三分慈和,像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心地善良的读书人。
但谁若这么以貌取人,多半要吃亏。
这个所谓二统领,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在‘殷监’中素以手段阴狠为名。
二统领阴喻柔柔一笑,起身清了清嗓子,声音颇有磁性:“既然如此,那我来为大家分析一下——”
“家国骤变,我们这些曾经见不得光的人,现在又不知何去何从了。”
“目前,你们提出了两条路——”
“第一条:继续执行大王的遗命,刺杀那位楚国的曲阳侯,为大王报仇……也算是报答了大王的知遇之恩。”
应者寥寥,甚至可以说是没人吱声。
宋国已亡,除了极少数死忠,否则没人愿意给这个古老社稷陪葬。
阴喻见状微微一笑,似乎眼前的局面不出他的预料,接着说道——
“第二条路:就地解散,各回各家,从此以普通人的身份了却残生……”
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少人纷纷点头,显然对这条路很认可。
对于这些杀孽无数,刀口舔血的人来说,能有这样的结局,而不是横死于牢狱之中……已经算是福报了。
阴喻沉默良久,直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才悠悠有些揶揄地说道——
“诸位也不想想,你们身上连照身(身份证)都没有,算得上是来历不清……楚国能要你们这群底细不明不白的农夫不成?”
“恐怕要被抓起来,好好拷问一下各位的来历。”
有人轻哼一声:“凭我等的身手,天下大可去得——何必非得在楚国讨生活。”
二统领阴喻恬然笑道:“诸位,你们都是大案要犯出身,我等聚在一起,又有了大王的保护,自然无往而不利——但若分散开来,则一小小亭长也能将诸位缉拿归案……”
“况且二三子都是有能耐的人,过惯了大鱼大肉、快意恩仇的日子。”
“试问,尔等岂能甘于老死于乡野地头之中?以后安心交粮贡税、老老实实地接受那些小吏的盘剥?”
众人又沉默了。
良久之后,才有人不甘心地出声道:“难道二统领也和大统领一样,抱着第一条路的心思?”
不应该啊!
咱家二统领,和大统领可不是一路人。
大统领那是宋王偃的死忠,听说宋王死了,抱着木刻的牌位痛哭流涕,赌咒发誓地要为大王报仇。
那熊午良是那么好刺杀的?
就算成功杀了,也得引起楚国的震怒。
到时候兄弟们虽然手段高强,但在楚国的举国围剿之下,也得死伤惨重。
兄弟们就是不想跟着宋王偃陪葬,这才私下来找素来以智(奸)谋(诈)闻名的二统领,求后者想想办法,为大家谋个出路。
结果绕来绕去,堵住了大家提桶跑路的心思。
又绕回找熊午良拼命的路上来了!
有人长叹一口气,对着阴喻道:“二哥,这个时候能避开大统领的耳目来到这间屋子的,都是您的人。”
“您一向最有主意——就说怎么办吧!”
“兄弟们就听您的!”
阴喻微微一笑,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却乐开了花。
身为殷监二统领,他自然知道‘殷监’有多大的能量。
能让这批人倾心归附,自己就算是有了一批班底!
当初宋王偃觉得我城府太深、让他猜不透……于是便怀疑我的忠心,自始至终只让我当二统领,反而让黄武那个满脑子肌肉的蠢货坐上殷监的一把交椅……
你不愿意给我的权力,我都要亲手拿到手里!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二统领,阴喻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悠悠一笑——
“未必只有这两条路。”
“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众人欣喜起来:“就知道二哥有办法!”
“二哥,快把第三条路说来听听!”